云千锦叹了口气,眼含冰霜,口中却劝道:“算了,皇子出身显贵,自然不会怜惜乞丐。那乞丐已是生死不知,现在怪罪二皇子,怕是……”\r
她的话引人遐想,已经按捺不住的忠义之士大叫:“欺人太甚!我要告上朝廷!看皇上如何裁决!”\r
欧阳墨眼里如有千刀万箭,声音却很从容:“既然这马犯了错,自然要严惩不贷。”\r
一道寒光闪过,宝剑出鞘,眨眼间就砍去了马的脖子,热血溅了众人满身。\r
欧阳墨没有看爱宠一眼,只冷冷看向云千锦。\r
隔着纱笠,欧阳墨看不清这是怎样的女子,胆大妄为,甚至……全凭心意,为所欲为!\r
这样的人,决不能留!\r
他眼里闪过杀气,不欲多说,便将碎银扔下,翻身上马,扬尘远去。\r
马尸被侍卫带走,围观的人也都散去了,只有云千锦还站在原地,目送欧阳墨远去。\r
天色渐晚,她上了马车回府。\r
她取下纱笠,擦了把眉睫上血,漆黑的眼里带着别有深意的光芒。\r
木香腿软,她扶着软垫,看向云千锦:“小姐,二皇子温和大度的美名都传遍京城了,绝没有害人之心,您何必和他置气呢?”\r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几道黑影一跃而来,闪过刀光剑影,瞬间将马夫斩成两段。\r
木香大吼:“小姐小心!”\r
已经来不及了!没了马夫,马又受惊,拼命往前跑,用力过大甩翻了马车。\r
云千锦将木香推出马车后,自己被压在了马车里,身上被砸了好几处,很快就见了血。\r
黑衣人砍断马车的帘布,刀光剑影之中,云千锦拿出了防身的细针,藏在手心里,微微颤抖。\r
已经晚了!她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这么近!\r
眼见着刀锋已经切断一缕长发,突然一道剑影划过黑衣人手中的剑,剑被拦腰切断。\r
微风吹过,血腥味扑面而来。\r
云千锦睁眼时,入目是三具尸体横躺在地,鲜血淋漓,站在一旁的竟是安平王!\r
剑被血染红,却滴血未沾上男人的长袍。\r
云千锦爬出马车,抚平罗裙,行礼:“多谢王爷出手相助。”\r
她扯开黑衣人的面纱,是三张毫无特点的脸,扔到人群里都分辨不出来,再看手掌已经磨出很厚的老茧,十有八九是习武之人。\r
会是谁派来的?\r
楚氏?\r
不,绝不会!马车是她安排的,房契和地契是她交给自己的,要是她冒险让人来杀自己,也不会选这种时机!\r
除此以外,还能有谁想要自己的命?她难得踏出院门一步,更别提会与人结仇。\r
云千锦能想到的只有一人,欧阳墨!\r
彻骨之恨,刻骨之仇,她绝不会放过他!\r
深秋风凉,还有两日就是云千锦及笄的日子,相府中一应大小事务已准备妥当。\r
近来大夫人那里没有丝毫动静,木香总觉得不安心。\r
她抖开轻纱罗裙,说:“大夫人已命人将新衣送来,用的是轻纱,请了京城最好的绣坊赶制了足足一个月,才做好了这身红色罗裙。”\r
云千锦的眼皮掀都没掀,她把玩着金铺送来的首饰盒,金钗流苏很细,碧玉钗典雅大气,最是合云楚璃的心思。\r
“吩咐掌柜,将首饰内里掏空,放入毒草的汁液,务必做到表面看不出来有此机关。做好后不必呈上,直接随掌柜每月的孝敬送给大夫人。”\r
木香犹疑:“什么毒草?”\r
云千锦的指尖划过衣裙,轻轻闻了闻,是芷草毒,她似笑非笑道:“这衣裙上是什么毒,首饰里就藏什么毒。”\r
——\r
红妆十里,锣鼓喧天,相府内外很是热闹,来往宾客都是京城权贵,来贺相爷长女及笄之喜。\r
楚氏早已陪在云相身边,安排宾客入座,与相府来往密切的男客坐在正厅的左方,女子坐在右方。\r
云楚璃穿着碧色罗裙,款款而来。长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材,侧头露出的脖颈莹白如玉,端的是国色天香。\r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小脸细嫩,脸颊白皙,眼睛水润灵动,流转间妩媚天成,姿态样貌自有风流意蕴。\r
只一眼,便觉得艳压群芳,衬得满堂女子都失了颜色。\r
楚氏笑了,这才是她的女儿,生来就高贵无匹,这样的美貌最是能动人心魄,而云千锦已经毁了容貌,万万不能与之相比!\r
很快,大家就会忘了这是为云千锦宴请的贵客,也忘了有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r
她得意的眯起眼,抿了口茶,却猛地呛住了。\r
门外出现的正是略施脂粉的云千锦!\r
她穿着轻纱罗裙,迈着莲步,端得是有礼有节,瓷白的面上笑容很轻,眉眼柔和。\r
云千锦小脸精致,眼神清冷,微微抬头见过众人,嫣然一笑,神似像是画中走出的仙子。\r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害怕一口气就将她吹跑了。\r
楚氏的小脸几乎要撕裂了,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小贱人的脸竟然连块疤痕都没有!甚至养得比先前还要貌美!\r
她皱眉打量云千锦这身衣裳,三日前就让人送去了,这样华贵,云千锦怕是从未见过。\r
楚氏以为女子都喜盛装出席,对漂亮衣服完全不能抗拒,只要云千锦穿这罗裙半日,她就该毒发吐血才对!\r
她做了多重准备,万万没想到云千锦还能来,还有命出席及笄宴!还能惊艳四座!\r
原是为了李代桃僵,她才操持了这么久,决不能为他人做嫁衣!\r
她轻咳了一声,笑道:“千锦过来坐……”\r
话刚出口,楚氏就愣住了,云千锦突然吐血,血洒了楚氏满头满脸,浓稠猩红。\r
云千锦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像是下一刻就会没了呼吸!\r
众人屏气凝神,简直怀疑这相府的二小姐是个病秧子,深染重病,还想殃及别人!\r
云相脸上无光,他怒声指着木香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找府医来瞧!好端端怎么就会出事?”\r
木香焦急地看向正厅,目光刚扫过去,王太医就离席走了过来,对云相行礼,道:“老朽来看便是。”\r
楚氏心中暗惊,急忙道:“若是感染时疫,太医你瞧了只会传染给你,还是去请……”\r
王太医打断了她的话,他一边给云千锦隔着帕子把脉,一边说道:“医者仁心。”\r
顽固的老匹夫!楚氏在心里骂了他千万遍,最终只能点头。\r
楚氏捏紧了帕子,云楚璃坐在她的下首,眼神很冷,盯着云千锦,恨不得撕碎她!\r
一个命硬的贱人!死在哪儿不好要死在今天,死在正厅,死在全京城的权贵面前!晦气!\r
但云楚璃还是露出了十二分的关心和同情,她急切问道:“太医,大姐她还能治吗?”\r
王太医皱眉,捏起云千锦的帕子闻了闻,又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的衣裳,越看越是心惊。\r
“大小姐这是中了芷草毒,毒性很强,这等用量,不足半天就能让人毒发身亡!”\r
云相的脸色像是撕裂一般,狰狞的可怕,他将芷草毒翻来覆去咀嚼了几遍,这可是明令禁止用的毒草!\r
更要命的是,芷草和巫蛊术息息相关,这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只怕自己要人头落地!\r
王太医是出了名的古道热肠,他怜惜的看着云千锦惨白的小脸,说:“她的衣裳染了这毒,触及肌肤,深入体内,真是好手段!”\r
楚氏心口紧缩,神经紧绷,却也跟着叹了口气,无奈道:“是我连日来准备宴会,这才误了千锦。”\r
木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按照小姐的吩咐说道:“衣服是大夫人精挑细选送来的,绝不是夫人下的毒。”\r
满座皆惊!为了对付这么个孩子,楚氏竟能下这么大的功夫,若不是云千锦在众目睽睽中倒地。\r
恐怕,连死了都没人在意!\r
一时间,有人小声议论。\r
“不愧是出身小户人家,做起事来都是小家子气,这不过是个孩子,都能下这么毒的手!”\r
“到时候嫁出去就一了百了,何必杀人灭口?”\r
“若是被异姓王知道,一纸状告送去皇上面前,还能有相府的好吗?真是愚不可及!”\r
楚氏握紧了拳头,眼底是沉沉的冷意,世间最难堵住的是悠悠众口,别说这件事的确是她做的,就算这事和她没关系,传出去也要叫人认定是她下的手!\r
就在这时,一道高亢的声音打破了尴尬:“安平王到!”\r
云相浑身一震,他看向门外,一道修长的身影越来越近,男人穿得单薄,带了一身凉气。\r
剑眉冷淡,星眸深邃,薄唇微抿,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是安平王欧阳许无疑!\r
欧阳许一进门,就看见瘫倒在地的云千锦,她的呼吸像是随时会断,任人宰割。\r
“云相,我来贺大小姐及笄之喜,父皇命我送了并蒂海棠步摇。”他将盒子递给了木香,眼神很冷。\r
云相哽住了,想不到皇上还在关心云千锦!这样一来,她活不了,那整个相府都不用活了!\r
他再也不犹豫,立即下令:“管家,将府中有见过这身衣裳的所有下人全都叫进后院,严查是谁动了手脚,害了小姐!”\r
管家刚想走,就听欧阳许问:“下人难以享受相府的富贵,害死主子没有动机,难道云相连这点都想不通透?”\r
云相心头发狠,嘴上却不得不答应:“是,微臣也会自省自查,只要发现线索决不放松!”\r
管家将下人都集中到了后院,云相过去的时候还请了欧阳许做证,力图将相府都摘出去。\r
云千锦虽不受宠,但云相担心事情传到边疆,她那该死的外祖父要进京告他,让他不得安生!\r
涉及此事的下人只有七位,其中三位都是楚氏身边得用的人,云相看着,眼皮乱跳。\r
云相带着安平王亲自前来后院过审,怕是这事很难兜住,就算有大夫人撑腰,也难逃一死!\r
而跟在身后的楚氏,像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难受至极。\r
心里愤恨,云千锦好命,竟在及笄宴上毒发,巧得是安平王出现的过于及时。\r
欧阳许立在一旁,星眸深邃,看不出此刻的情绪,其内心隐忍着一丝怒气,敢动他的人!都该死!\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