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我一直在说,佟雪在公司得到个机会,已经去法国学习设计了。
明知道自己是在逃避现实也要这么做。
因为我怕。
怕他们会问及分手的原因,怕他们会埋怨佟雪是个现实的女人,更怕自己摊开伤口让人看到,有些事情只适合隐藏在心底,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让那道伤口愈合,留下的伤疤,摆在那里。
“开什么玩笑。”
将烟雾吐出,笑道:“我可怕她有天从巴黎回来,万一撞见了,就她那性格,你懂”
“是哈。”
孟阳挠了挠头,干笑着。
“你丫怎么了?”
“没没什么。”
孟阳抽着烟,表情有点慌张,也有纠结。
“跟个娘们儿似的,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想去钓妹儿,怕遇上仙人跳,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就算是吧。”
孟阳点头。
“什么叫就算啊?”
皱着眉头,直觉告诉我孟阳有点不对劲,做了这么多年的同事和朋友,我是了解他的,平时他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看似乐天,实际上心事很重。
“跟大姑娘似的,有事儿说事儿,把不把我当兄弟?”
孟阳跟我都是东北人,架不住有人用这种话来玩笑。
果然,他听过我说的话后,抻着脖子,喊道:“我他妈就是把你当兄弟,才这样的。”
“滚犊子”
“真的。”
孟阳渐渐小了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说吧,就算你告诉我明天是世界末日我都不怕。”
将烟蒂捻灭,看着他笑道。
“我昨天好像看到佟雪了,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轰”
那是信仰坍塌的声音。
他说他看见了佟雪,跟个男人在一起。
“你看错了。”
第一时间,我做出了反驳。
苍白,无力。
孟阳默默地吸烟,注视着我。
过了大半晌,幽幽开口:“佟雪在巴黎学习,更何况她要是突然回来的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孟阳看到的极有可能是佟雪北京很大,也很小。
“我怎么可能看错?陈默,我们认识这么久,佟雪我也见过很多次了吧?”孟阳辩解着。
“你看你还不信,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小雪去巴黎学习,要三年才能回来,你怎么可能见到她?难道你就这么希望哥们头顶青青草原?”
笑呵呵的说着,心底却在流泪,没有什么比笑着说谎更让人难过。
心,很痛。
“好吧,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孟阳嘀咕一声,面上满是疑惑。
“你他妈就是看错了。”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眼角湿润,原来,我笑出了眼泪。
“去你丫的。”孟阳长出一口气:“亏我还为你丫担心一宿呢,不过说真的,假如我是说假如哈,佟雪真的背叛了你,你会怎么样?”
“这种假如,永远都不会出现。”
我看着孟阳,一字一句的说道。
因为这种可能已经不存在了,佟雪离开了我,在一年前的那个秋天,那是我的报应,赚了昧良心钱的报应。
如果不是,为什么会在那天?
从来不认为是她背叛了我,真的背叛是不声不响的抛弃,然后在未来的某天突然出现,告诉我她要结婚了,这才是背叛。
佟雪最多是受够了跟我一起的生活。大家都是成年人,尤其是离开最后那座象牙塔之后的日子,简单粗暴的让我们明白了什么叫生活。
生活,生下来,活下去。
活着,有艰辛,有幸福,而没有经济基础支撑的生活,是不会幸福的,哪怕有幸福,也只是短暂的,两个人在一起,早晚都会面对柴米油盐。
她离开时候说的那番话,几乎每个夜晚都在我耳畔回响,就算我们攒了很多钱,也要给家里带来不小负担,才能在北京城边上首付一套房子,接下来就是偿还一辈子房贷这期间,我们的父母不能生病,我们也不能要孩子,不能旅行,不能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节衣缩食。
女人并不是物质的生物,但,她们是现实的。
有时候在不眠的夜里我也问过自己,假设没有这档子事,佟雪还跟我在一起,而她又厌倦家乡,想要留在北京扎根生活,我们还能有明天吗?
我想,最后放弃的人就会是我了。
分开,给她自由,才是最好的结果。
所谓的心殇,不过是她选择了一个会给她在三环买房子的男人。
她说她出轨,很诚恳。
我感到悲伤,走不出那段阴影,每天都活在酒精构造出来的颓废中,也很正常。
但,我还不能接受。
所以,当孟阳突然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才会竭尽所能的反驳,告诉他佟雪在巴黎,又何尝不是自己给自己画出的幻境呢?
“哎,就不要刺激单身狗了好吧?”孟阳感慨道:“有多少年少时的爱情,会像你们一样坚持这么久?珍惜吧哥们,祝福你。”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告诉孟阳,其实我们也被现实所打败,张张嘴,又咽下。
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说出口。
“你也会遇见属于你的姑娘的,对吧,孟大状?”
“去你大爷的,又来磕碜人,你问问整个乐平,谁不知道你丫才是大状?”
“我是个屁”
又互相揶揄了几句,我们便回到了办公区。
回到座位,猛然看到了摆在电脑旁边的相框
里面的我们还很稚嫩,大三那年的暑假,我们用两个人的奖学金,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稻城亚丁,看了小说《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之后,佟雪就决定好在实习工作之前,去次那里,在那里我们也许下了誓言,婚礼就在亚丁举行,跟很多情侣一起。
我想,四年前的佟雪,一定没有想到,我们永远都不会在那儿举行婚礼了。
那时的她,笑的真灿烂啊,脸上没什么妆,头发束成一条马尾,跟我穿着白衬衫,照了这张相片
回忆是个折磨人的东西,只要打开,便如同泄了闸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陈默,以后我们家就让我来设计好吗?”
“陈默,我发现我更喜欢你了,比昨天还要喜欢。”
“陈默,结婚之后我们要两个孩子好不好?男孩跟你姓,留着接你家户口本,女孩跟我姓,迷倒一片小伙子。”
“陈默”
美好终究是短暂的,就像水晶,只是看着闪烁耀眼。
闭上眼,止住开始酸痛的眼眶,现在还在上班,我不能让别人看出异常。
将那个相框背着放在桌面上,想了想,又将它拿起,轻轻抚摸,封存那些记忆,毕竟已经一年了,我的世界要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这,就是个开始。
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将相框放在一堆文件下面,锁死。
这个抽屉,只要我还在乐平一天,就永远都不会打开。
时间在两种状态下总会过的很快,一种是忙碌,忙到忘记时间,一种是空闲。
俨然,我就是第二种。
最近没什么案子,我总习惯于沉浸在过去,然后从痛苦里将自己抽离。
很多北漂都没空想别的,每天努力工作,假装着自己过的很好,想着什么时候能升职加薪,计划着当月的工资该怎么生活,有余钱的话,还是会往家里寄一点儿自己怎么才能在北京呆的更久,不至于被这座城市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