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什么心思?”
装着不明白他的意思,举起酒示意他干杯。
纯粮大麦酿制的啤酒,透过喉咙流进胃里,打个酒嗝儿浑身通透。
“玩玩儿?”过了半晌,阿杜拍了拍自己的琴盒,对我说道。
他离开北京之前,一直在鸟巢驻唱,所以他在这有不少朋友,再者,出来玩儿的,喝到点上之后,都会放纵自己,跑去台上大声嚎唱。
摇摇头,“不了,你去吧,我在这看着孟阳。”
“挺大一爷们,还能让人捡尸了?”
其实我不想玩。
看见吉他就会莫名其妙地想起她上大学的时候学吉他,并不是什么狗屁倒嚼的热爱音乐,音乐是我的梦想之类的烂梗,那时候我只是为了佟雪,因为她喜欢。
那时候多天真啊,喜欢之人喜欢的事情,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不然,我又怎么会放下老家的一切,跟她奔向北京?
“怂。”
阿杜竖起中指,“就你丫这样,还想知道我经历了什么?玩儿蛋去吧。”
他打开琴盒,小心翼翼地拿出吉他,眼神中闪烁光彩凝望,他是一个真的热爱的人。
将吉他挎在身前,摇晃着走上台子。
相熟的,会跟他点头打招呼,不熟的,也会善意微笑,时而爆出几声口哨,阵阵欢呼
阿杜左手的尾指跟无名指夹着烟,拨动了几下琴弦,对着麦,喂了两声:“咳,挺长时间没过来玩儿了,现个丑,山丘。”
灯光配合着,柔和了不少,阿杜渐渐的弹起琴,开嗓:
“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
“攒着是因为想写成歌”
“让人轻轻地唱着,淡淡地记着”
粗狂的声线,就像是儿时老家二月时节的烟囱,眼角带着的泪,透过歌声,无尽沧桑。杜城变了,至少他没有了曾经的洒脱,如果是半年前的他是一愤青儿,现在的他,就像一抱着吉他吟唱的行者
“就算终于忘了,也值了”
“说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
“侥幸汇成河”
“然后我俩各自一端”
“望着大河弯弯”
陡然,手腕一抖,间换节奏,手指灵动,阿杜大喊:“越过山丘,终于发现无人等候,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在什么时候”
胸膛起伏,额头上布满一层汗液,他跳下了台子。
回到卡座,阿杜拿起一酒,灌了起来。
“你丫疯了?”我拦下他,“你他妈不要命了吧。”
“舒坦。”阿杜打了个酒嗝,哈哈笑着。
“楚离跟你分开,对你打击真挺大的。”
本不愿意再提那个名字,但看到阿杜这样,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楚离之于他,就像佟雪之于我。
果然,听过我说的话,阿杜怔住了,拿着酒的手,都在不住的抖过了半晌,他轻轻放下子:“你提她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着爱情这东西挺奇妙的。”
“原来的你什么样,看看你现在,半年了,兄弟,你还没走出来吗?”
所有人都能安慰,就我没这个资格,因为我自己都没能走出佟雪所留下的阴影,但,人这动物就是这么复杂,道理都懂,偏偏自己不愿奉行。
“陈默,你说什么爱情?”
面对阿杜的突然发问,我怔了大半晌,转而释然,他跟孟阳他们一样,都不知道我跟佟雪的事儿,在他们眼中,我是个幸福的男人,有个愿意跟我一起吃苦,不离不弃的女人。
“爱情就是王八蛋。”
“没有时想得到,得到时不珍惜,失去时又会追悔莫及。”
我注视着杜城的眼睛,戏谑道。
杜城愣了愣,笑道:“你不懂爱情。”
“那你说,什么是爱情?”我问。
“爱情说白了,就是男人想跟漂亮姑娘一起睡觉,我们都在追问着春天在哪里,实际上,春天不就是在姑娘们的身体里吗?”
“哈哈哈”
他有些神经质的大笑着。
没说话,自行喝了口酒,轻飘飘地看着他。
“其实,那都不是爱。”
阿杜低下头,喃喃自语:“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想过永远,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又都开始埋怨恋爱就是一场赌局,赌注是一生,到最后我们会发现,在那场赌局里,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
“生活会简单粗暴的上了我们,时间也会在那儿竭尽所能的糟蹋最后只有我们。”
“只有我们还在傻-逼兮兮的期盼着,神伤着。”
眼中泪,胸中火,喉咙里的痰,阿杜说过这是唱好摇滚的必备要素,可他忘了一点,当一个人沉浸在过去而无法自拔的时候,也会如此。
太阳照常升起,活着,总是要向前看的,昨夜的那些酒,那些话,也只能留在昨夜里。直到酒局散场,阿杜也没跟我说过这半年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转天,跟往常没什么不同的赶往律所,休息的很晚,以至于脑袋到现在都是模糊一片,喉咙有些发干,这是宿醉所带来的后果。
同事有案子的都在忙着案子,没案子的,也在等着上一桩案子的结果,然后生成报告,去老王那里报备。
李正那件案子的资料已经被我整理好,此时,我正跟他发着微信,看看是否存在什么纰漏。
他看过我给他发过去的资料之后,给我回道:“陈哥,辛苦你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确定没有遗漏的东西了,是吗?”发过一条语音,问道。
“嗯,我确定。”
看着摊在桌子上的一沓资料,一阵头大,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证据充分,且都是两年前法官宣判时所用到的,但结果呢?
结果就是孙林海承认,也承诺会理赔,然后一拖就是两年,期间只上交给法院有关部门三万块钱。
三万只是理赔金的三十分之一,将将够李母几天的医疗费用,一切是那样的杯水车薪。
假设,这次我替李正提出上诉,再去告孙林海一次,结果很可能没什么变化。
认罪,接受法院裁定结果,就是不理陪。
的确可以申请强制执行,但,通过李正的描述我能轻易得出结论,那完全就是一老赖,如果我们申请强制执行了,最后他极有可能选择拒绝理赔,然后选择去监狱蹲上几年出狱后,他就可以规避理赔。
这是最坏的结果。
现在李母还躺在病床上,急需用钱,这个结果肯定不是李正所能接受的。
揉了揉头,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将我包围,我想不通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人的存在,这个城市已经够冰冷的,而这种人,会让这个冬天更冷。
“忙什么呢?”
孟阳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带着点沙哑,哪怕他昨天先我们一步趴下,依旧是喝了不少酒。
“没什么,在想那件案子。”回过头,笑骂道:“昨天数你丫咋呼的最欢,结果先趴下是你。”
“嗨,喝酒喝的就是气氛。”孟阳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岔开话题,问道:“是你昨天要跟我说的那件案子吗?”
当下,便把李正那件案子跟孟阳说了一遍
“人,可以卑劣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