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我始终觉得这事情里藏着古怪!”走在四海城的街道上,洛安安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看向李丹青言道。
自从从那凤来学院中走出之后,李丹青便一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洛安安等了半晌也没有得到李丹青的答复,心头不免有些按捺不住,在这时终于发问问道。
时值正午,四海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很难想象如果真的存在那样一尊魔物的话,这四海城中的百姓还能如此安居乐业。
李丹青闻声也回过了神来,他侧头看向眉头微皱的洛安安,却是不回答对方此问,反倒笑问道:“安安你似乎对于那梦境中的事情格外上心,这是为何呢?”
洛安安闻言也是一愣,她迟疑了一会,确实在这时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格外在意那梦境中的一切。她的眉头在这时皱得更深了些许,喃喃说道:“我只是……只是觉得它们有些可怜……想要帮帮它们。而且我觉得它们,也不像是叶庞和那袁城主说的那样的妖魔……”
李丹青对此不置可否:“话这么说虽然没错,但那些家伙到底是人是鬼我们都不知道,甚至它们到底是我们臆想出来的东西,还是真的存在的东西,我们也说不真切。现在那袁兰月的手中有昭圣令在,我们更没有过问的权利,除非你想好了要与整个武阳朝廷为敌。”
李丹青的话说得平静,目光也不曾偏移半点,只是看着前方人来人往的街道,就像是在与洛安安进行一场无关紧要的闲聊一般。
洛安安闻言再次陷入了沉默,虽然她不明白昭圣令到底是何物,但从李丹青反应中却能猜到一二,为了一场荒诞的梦境,去得罪武阳朝的大人物,洛安安的理智也确实告诉她这样的做法并无必要。
可心底却说不上为什么,总是隐隐觉得不甘,隐隐觉得这事不应该就此收场。
……
“哼!你还知道回来!”
“以为消失半天,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我们就会当做没有发生过吗?”李丹青方才走入了垂帆客栈的大门迎面便撞见了正阴着脸的刘言真与宋桐儿。
昨日还斗得不可开交的二人此刻像是达成了某种统一战线一般,皆是双手抱在胸前,目光不善的盯着李丹青。
还在不知道想着些什么的李丹青措不及防的被刘言真劈头盖脸的一阵大骂,愣在原地,就站在那客栈门口,眨了眨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刘言真。
/刘言真被李丹青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问道:“你……你盯着我做什么!我难道还冤枉你了不成?”
“桐儿姐姐今日在房中亲眼所见!你和那邢双双又躲在房间中行那苟且之事!”
“不是,这事真是误会。”李丹青苦笑言道。
一旁的宋桐儿也气冲冲的瞪了李丹青一眼,说道:“当时身子都贴着身子了!这还能有假?”
“今天那邢双双一整日都躲在房间中,不敢见我们,一定是做贼心虚,抢了我们的男……咳咳,男院长……”
宋桐儿的话说道一半,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她的脸色骤然一红,声音也在末尾处,小了许多。
她的头埋下些许,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李丹青,唯恐对方听出了些什么,但却见听闻此言的李丹青眉头微皱,嘴里嘀咕道:“双双在屋中呆了一天?”
“嗯……差不多也到饭点了,把她叫来吧,一起吃饭了。”
说罢这话李丹青便转头走到了一旁的木桌前,坐了下来,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桐儿得见此状,暗觉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李丹青还在关心邢双双,她顿时火冒三丈,在原地重重跺了跺脚,嘴里骂道:“李丹青!你个朝三暮四的王八蛋!”
……
但骂归骂,气归气。众人在约莫一刻钟的光景之后,还是围坐到了客栈的大木桌前。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
坐在李丹青身侧的洛安安神情平静,自顾自的吃着木桌上摆放着的饭菜,而对侧的刘言真与宋桐儿却是双目喷火,直直的盯着李丹青,宁玖与尉迟婉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游离,似乎是想要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吧,出了什么事了。”这时青竹也走了过来,在李丹青的身旁坐下,头也不抬的问道。
李丹青一愣,有些错愕于青竹怎么知道出了事情,青竹虽然未曾抬头看李丹青一眼,但却似乎已经知晓了李丹青的心思,她抬起头白了李丹青一眼言道:“你这一大早就带着安安行色匆匆的出了门,回来时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架势,不是出了事,就是你的风流债又东窗事发了……”
青竹的话说得直白明了,李丹青的神色有恙,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被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点出来,李丹青还是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讪讪一笑,看向青竹言道:“温君聪慧,我们确实遇见了件怪事。”
青竹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怪事?”
众人也在这时朝着李丹青投递来了目光,李丹青倒也并不迟疑当下便当着众人的面,将事情的始末一一道来。
李丹青说得是眉飞色舞,将自己如何去到那梦境,在梦境中面对那群活死人时,如何的冷
静沉着,在去到凤来学院时,面对四海城城主的威逼利诱,如何的据理力争。
整个故事在李世子的嘴里摇身一变,成了一位聪慧少年,一波三折终于平安归来的跌宕故事。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添油加醋的说完整个经过的李丹青心满意足的喝下一杯茶水,坐直了身子,准备迎接门下弟子们崇拜的目光。
但……
事实上,迎接李世子的是一道道审视的目光,以及一双双冰冷中带着杀机的眸子。
“哼,编故事的水平不错,要不你来帮我续写《落魄院长俊俏弟子相爱相杀记》吧?”刘言真冷声说道。
宋桐儿面露冷笑:“所以咱们去了武阳城是准备开个酒馆,你来做说书先生吗?”
鹿书德也咳嗽一声,说道:“院长这故事倒是天马行空,但老夫以为,这样的故事得讲究一个婉转起伏,但讲一人太过俗气,最好再寻到一些其他的角色,加以发挥,让整个故事再鲜活几分。”
“嗯,譬如可以让院长和那些活死人中的姑娘来上一段凄美缠绵的爱情故事,这已经不是跨越性别和种族的事情,这时跨越生死的故事!一定更加震撼!”作为刘言真最忠实的读者之一的宁玖也在这时兴冲冲的言道,一脸认真的提出了自己极具建设性的意见。
李丹青的脸色骤然黑了下来,他站起身子,愤声言道:“本世子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给我认真点!”
“真的?”一旁的青竹神色平静的端起桌上的茶杯,也轻抿一口,眉头微挑言道:“所以,院长在面对那些活死人时,丝毫没有畏惧?”
“额……”李丹青一愣,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当时第一眼见到那方州郡志时,一脚把人家踢得四分五裂的场景。
“所以,院长看见那位袁城主时,真的目不斜视?”一旁的尉迟婉也眯着眼睛,笑眯眯的问道。
李丹青的心头发虚,那袁兰月虽然年纪稍大,但却有一股年轻女孩没有的风情万种,加上那大胆的穿着,初次见面,李丹青确实不免多看了几眼。
“咳咳。”李丹青干咳两声,嘴里说道:“确实多看了两眼,但是是为了观察敌情……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四眼。”只是李丹青的诡辩方才出口,一旁坐着的洛安安便面色平静的打破了李丹青的谎言。
“脸一眼,腿一眼,胸脯看了两次。”
李丹青瞪大了眼珠子不可思议的看着面不改色的洛安安,惊声言道:“这你都观察得到!当时那么多甲士把我们围住,你不看势大的贼军,看着本世子做什么!”
李丹青这随口一言,却道破了洛安安某些不会与外人言说的心思,女孩的脸色少见的一红,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但好在周围的众人在这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刘言真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洛安安问道:“所以,这些事是真的?”
李丹青口若悬河惯了,众人对于他的话自然是半信半疑,尤其是这故事还如此荒诞离奇,但洛安安则不一样,至少在众人心中,她并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
洛安安倒是并没有让众人去猜想太久,她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众人见状顿时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洛安安也在这时暗暗松了口气,至少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在意方才李丹青的提问……
……
“所以说,那个梦境真的是妖魔所设的陷阱?想要让你们去到那也叶庞的学院中自投罗网?”宋桐儿皱着眉头推测道。显然与李丹青一般,作为一个正常人,并无法在第一时间去相信那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亦或者那是那个袁城主自导自演的戏码,想要置院长于死地?”宁玖也在这时沉声言道,理所应当的是,在场众人大多在内心深处也同样不相信所谓的妖魔之说。
“应该不是。”但这样的推论方才出口,一旁的青竹便沉声言道,否定了这样的说法。
“那袁兰月的手中有昭圣令,只要院长没有认错的话,那便说明,这事情并不简单。”
“昭圣令这样的东西,在武阳朝可是大家都只听过,却从未见过的东西。哪怕是当年的李将军,恐怕也未曾目睹过此物,那袁兰月能拥有昭圣令,那便说明武阳朝上下对于这四海城发生的事情极为重视,至少她背后所代表的确实是朝廷的意志。而如果是朝廷想要对院长不利的话,那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更不可能花费这么多心思将院长引到了那处,就派出百来位修为不过金刚、紫阳境的甲士前来围杀。”
青竹的分析有条有理,众人闻言也纷纷暗暗点头,刘言真更是惊声言道:“那难不成还真的有妖怪?可为什么那些妖怪会把院长他们拉入梦境,难不成咱们中真的有什么妖魔混入了其中?”
刘言真这样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邢双双。
感受到这一点的邢双双脸色煞白,脸上的神情惊慌,像极了受惊的麋鹿,她泫然欲泣的看向李丹青,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当真是让人心疼。
李丹青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却并不点破,只是故作严厉的看向刘言真说道:“言真!不要胡言!”
见李丹青一门心思的护着邢双双,刘言真的心底愈发的气恼,她跺了跺脚,愤懑的瞪了李丹青一眼,嘴里冷
哼一声,侧头看向一旁。
李丹青却好像并未察觉到刘言真的不满一般,笑眯眯的看向邢双双,柔声安慰道:“双双,不要害怕,言真与你开玩笑呢。”
那般温柔的模样看得在场的众人一阵吃味,就连素来淡漠的青竹也眉头微皱。
“我……我没事的。”邢双双柔声点了点头,又可怜巴巴的看向刘言真轻声言道:“言真姐姐,我真的不是妖魔,能和公子一起去到那梦境,或许是因为那天夜里我一直和公子待在一起的缘故……”
和李丹青……
一直待在一起!?
这样的话看似无心之言,却无疑戳中了刘言真的痛楚,她看向邢双双的目光愈发的愤懑。本来她虽然气恼,但心底还是相信李丹青与邢双双之间是没有什么的,之前的愤怒只是出于心头的不满与些许嫉妒,而现在,随着李丹青明显偏向邢双双的态度,以及邢双双言语中明里暗里的挑衅,刘言真算是彻底被激怒了……
但素来懂得察言观色的李世子却还是对此一无所觉一般,继续看向邢双双言道:“双双只有你和我以及安安去过那梦境,你对此怎么看?”
邢双双闻言亦有些诧异的看向李丹青,她在一行人中大都时候只是扮演着一个跟随者的角色,这样的大事按理来说是轮不到她来多言的。但此刻李丹青直直的盯着她的目光,却让邢双双的心头一紧,隐隐生出些异样感。
“公子……这些事我怎么说得清……”邢双双有些慌乱的言道。
“这有什么说不清的,今日你的分析其实就很有道理,若不是听了你的话,我们去寻那叶庞时长了个心眼说不得就会出大事,你心底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特别是你觉得此事,我们到底还应不应该参和。”李丹青可不给邢双双半点退缩的机会,直截了当的言道。
听到这话的邢双双也有些骑虎难下,她一时间也不确定李丹青到底是在试探她,还是真的在有意询问,不过若是能以此让李丹青离开这是非之地的话……
这样想着,邢双双索性一咬牙,言道:“我觉得……这事既然有朝廷在管着,咱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了,毕竟也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要是好心做了坏事,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身旁的众人大都还没有完全消化完,李丹青所言的这一番离奇故事,对于邢双双所言也难以给予太多的评价,只是都纷纷低头思虑着此事。
而听闻此话的李丹青脸上却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还是看着邢双双,那样直勾勾的目光让邢双双一时间如坐针毡,就在邢双双有些遭受不住李丹青这样的目光时,李丹青却忽然说道:“有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不如咱们收拾一下,明日就离开这四海城吧!”
“这破地方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待的,别到时候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李丹青的回答来得极为爽快,以至于邢双双都是一愣,目光惊犹不定的看着李丹青,显然是并没有弄明白李丹青这番话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在戏弄于她。
“我记起来了!”而就在这时,一旁一直未有发声的师子驹忽然一拍桌板,大声言道。
这般响动闹得极大,吓得李丹青的身子一哆嗦,有些错愕的看向师子驹,嘴里没好气的言道:“老先生……咱们有事说事,能别一惊一乍的吗?你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放在以往,对李丹青素来看不上眼的师子驹听闻这话估摸着免不了对李丹青一阵嘲弄,但此刻的师子驹却并无心理会李丹青的调侃,反倒一本正经的言道:“方州郡志!你说你们在那梦境中遇见了一个叫方州郡志的家伙是吗?”
“对啊。他女儿叫什么蓝县志,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是什么习俗,崽子还能不跟着爹姓的,难道当鬼也有入赘一说?不过据他所言他有足足一百多个孩子,倒是像最近说书先生口中流行的赘婿故事中的主角。”李丹青随口嘟囔道。
“他还提及了凤鸣山?”师子驹又问道。
“是说过,说什么承道人就是凤鸣山的传人,我在想这些家伙会不会是前朝遗族的亡魂。”李丹青正色言道。
“我以往跟着先生时曾经在一本古籍中见过,凤鸣山所在的乌棉郡在前朝时就叫做方州郡!前朝覆灭时,方洲郡曾组织起了大批叛军抵御武阳朝的大军,传闻那些叛军都是会妖术的邪魔外道,能召唤风雷,能沟通神魔,与武阳大军鏖战足足半年方才因为粮草断绝而战败,郡中一百八十多个城镇在良久的大战中尽数焚毁,后来朝廷或许是觉得这个名讳晦气,便将方州郡改名为乌棉郡,其中城池也大都重建,唯一保留着前朝名讳的就只剩下了位于凤鸣山脚的——蓝县。”
“嗯?”李丹青听到这番话,眉头一皱,师子驹的话他当然听得懂,但却又不太懂,这方州郡的历史好像与那个梦境有所联系,又好像没有联系。他一时间想不明白,抬头看向师子驹,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咕噜。”师子驹在这时咽下一口唾沫,也抬头看向李丹青。
“先生曾经说过,万物有灵。”
“刀剑持之久,可生灵智……”
“书存世久,拜读之人多的话,理应也可生出灵智,我以为你们在梦境所遇到的东西,不是什么亡魂鬼怪,而是……”
“书之灵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