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宋折衣将我安全送回二皇子府,并且嘱咐我,无论如何李鸢现在的目标只有他一个人,而他可以应付,叫我不要插手出头给自己惹麻烦,并且我给自己惹麻烦,便等于是在给他惹麻烦。
道理我都懂,我说:“你其实可以不必管我的。”
宋折衣只是笑笑,看着我离开,然后转身消失在冬日清晨霜冷的街巷。
我不明白,他明明拿的是个男主角的剧本,怎么活得这么像小说戏文里那些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男二号。
进了府里,我就直接去找了南妖妖,彼时她正在自己院中的厨房,守着小炉煨粥,应该是给李叹准备的早膳。
而我因为爱睡觉的缘故,这么早出现是不正常的。
南妖妖急忙屏退了左右,盛了半碗热粥递到我的眼前,微笑着道:“放心的话,便吃一些垫垫吧。”
一夜没睡,我着实很饿,假模假样地翻了个白眼,便端了粥坐到小炉边吃了起来,南妖妖应该施了法术,将将从火上拿下来的热粥,到我嘴边时却一点也不烫口。
我说:“我记得你说过,精灵在凡间不能以术法伤人,所以这粥里应该没毒。不过,若是这尘世里土生土长的毒药,再假他人之手下在里面,将我给吃死了,是不是也就与你无关了?”
南妖妖不解地看我。
我问她:“你知道我的来历吧?”
南妖妖说:“你身上的仙气,隔着百里也能闻到,应当来历不俗。”
噫,我身上的仙气能飘这么远呢?我说:“那你就不怕我当真收了你?”
“我不害人,你为何要收我?”
理是这么个理,凡人对妖怪精灵有成见,但是神仙没有。无论是仙是人还是精灵,区别只在于出处和修行途径不同,只要不去害人害物,便应当秉持众生平等的态度。不过精灵出于草木牲畜,而强于草木牲畜,但因为跳过了做人这个阶段,在道德品行方面有些不足,所以未经管教的妖精容易害人,原因在于他们许多根本不知道做什么算是害人,做什么算是行善。
所以仙界创立了妖府,让那些想要好好做妖的精灵们有一个栖身之地,入了妖籍进了学堂,也就更加便于仙界管理。
所以他们不单要守仙踪林的规矩,仙踪林之上天界的规矩,也是必须遵守的。
我说:“下凡之前我过得清冷,时日也不算长,对世外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我想请教你,若是神仙在凡间以术法伤了人,会是什么下场?”
“你伤人了?”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南妖妖想了想,道:“那便要看是何等程度了,仙界是不主张神仙或者精灵在人间使用术法,但行走人间时,难免会有出手的时候,只要没有伤人性命,倒也无妨。”
“若想要伤的也是个神仙呢?”
“神仙打架,便是另一回事了。”
“总之就是绝不能轻易伤害凡人性命?”
南妖妖点头。
我又问:“那倘若你不慎使了妖术,使人坠了悬崖,应当如何?”
“当然是立刻施法将其捞起,保他安然无恙。”
我便点了点,这与我设想的答案相同,那人或许真的受了蛊惑跳了崖,但是又被人施了法术救下来了,至于他之后的死活,非术法所致,便与施法的人无关了。
四下张望确定无人,我从怀里拿出宋折衣给我的东西,问南妖妖:“你可上得了天?”
南妖妖摇头,我便道:“那就去妖府,让他们帮你找一个叫艳艳的人,一定要将此物亲手交给艳艳。”
南妖妖接过我手中的东西,也不禁蹙起了眉,甚至有些惧色,“这似乎是幽都之物?”
想来是这上面还残余幽都之地的森冷气息。我当然是嗅不到那气息的,但这东西我见过,在幽都神女袅兮身上。
幽都是个与魑魅魍魉打交道的地方,所以生活在幽都的人,进化得比较面目狰狞,与魑魅魍魉交手时,气势上便先胜了几分。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幽都难得出个皮相尚佳的,便会获得众星捧月的待遇。
袅兮就是靠颜值在幽都打的天下,仙术修为只能用“草包”二字形容,草包到她每每亲自施法时,需从自己身上薅下一根尾巴毛做引子,但是毛嘛,薅了可以再长,取之不尽,使得袅兮在修行方面愈加地不思进取。
宋折衣从尸首上找到的,便是袅兮身上的一片黑孔雀的尾翎。
南妖妖得了我的嘱咐便准备动身,只是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她这一去,至少也需小半个时辰,人间便就过去了十天半月。
我只能催促南妖妖一定快去快回,然后拿着她准备的早膳,打算再去投奔李叹的怀抱。
我怕呀,谁知道这十天半月里又会发生什么,既然袅兮已经出了手,便不会善罢甘休,我得找个铜皮铁骨的人将我护着,李叹是唯一的人选,何况他身体里揣着羽兮的魂魄,若是幽都的人堂而皇之地找上门来,不看僧面也需看个佛面。
彼时李叹也已经晨起,在院子里练剑,我实在不懂他何需如此勤勉,我将早膳放下,说:“南妖妖做的,我就撒了把葱花儿,葱花儿是她自个儿在园子里栽的,你若是不放心,我先吃一口给你看。”
李叹扫过我的目光有些冷漠,坐下来一丝不苟地用了,我又急忙去屋里取了衣裳给他披上。
他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说:“我就不能是真心实意地对你好么?”
李叹则问我:“昨晚去哪儿了?”
“嗯……你派人跟踪我了?”
李叹不言。
我便有些激动,坐下来靠近他说,“你是不是担心我?早说么,我若晓得有人护着,便不必吓得在外过夜了,一夜都没合眼!”
李叹还是不说话,神情看着也很严肃。
我急忙抬起了手,“我发誓,我跟宋折衣是清白的,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你的人格?”
行吧,从小到大我撒过的慌,比李叹一辈子说过的话还要多,我的人格确实不值一提。
“那就以我对你的真心担保!”
李叹的眼神自是愈加地不屑。
我说:“你怎么就不信呢,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凭什么认定我就不能真心喜欢你?”
我甚至有些着急,我不明白让一个人相信自己喜欢他,为什么会这么难。
李叹却说:“本王没有派人跟你。”
“啊?”
“你有多能睡自己不知道么?这个时辰见着你,无非是一夜没睡罢了。”
“你诈我?”
李叹便又不搭理我了,他准备继续练剑,我抱着他握剑的手臂,说:“刚用过膳不要剧烈运动,对身子不好,再说你才受了重伤,要多休息一阵子的。”
李叹问我:“你烦不烦?”
我便把剑从他手中取下丢掉,继续抱着他的手臂,“我是关心你,我知道你也关心我,你想知道的,问我就好了,我们是夫妻嘛,夫妻之间不应有隔膜,你说对也不对?”
李叹说“滚”。
我只能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我不滚,我就要缠着你,省的一眼见不着,你就怀疑我红杏出了墙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去了,从今天开始,我就长在你身上了,这叫夫妻一心,同去同归!”
李叹便点着头笑了,“本王累了,要回房休息,你也跟着?”
“跟,凭什么不跟,又不是没跟过。”
李叹便直接调头去了房里,我跟着他一直走到床边,他冲我使使眼色,说:“进去。”
我说:“我习惯睡外面。”
“唔?跟谁睡出来的习惯?”
“你!”
我很气,操起一束插瓶就往李叹的脑袋上砸,边砸边骂,“叫你污蔑我,叫你污蔑我,这么喜欢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你怎么不请我去嫖?!”
李叹无奈躲了躲,红梅散落沾在他身,因他喜穿白衣,竟有些离奇的美感。
我砸累了,便伸手一片一片摘去落在他身上的红梅花瓣,嘟嘟囔囔地念道:“也不知道上辈子究竟欠了你什么,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想要气死我,真将我给气死了,你这趟人间就白来了。”
“脸皮这么厚,怎会轻易气死。”
“怎么,你还有更厉害的招数?”
李叹想了想,忽然贴近我的鼻尖,“你方才说想要去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