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有一段旋律就在你的脑中,可你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歌曲叫什么名字,甚至想不出完整的音乐,只是几个让你忍不住入魔的音调不停的重复?有一段歌词,就在你的嘴边,你张嘴就能哼唱出来,怎么也没办法继续。
郭怀玉一年来一直被这样一种感觉萦绕,直到春晚那天听见家乡歌手唱了那首歌,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就是这首歌,就是这首歌。
可你仔细一查,却发现这完全是一首新歌,词曲作者完全是新人,这首歌是送给该歌手的礼物!
郭怀玉陷入了迷惑沮丧中,就连妻子娘家人明里暗里计较他来得太晚,太不合群,不肯跟男人们一起打麻将打扑克抽烟聊天,也不肯跟老太太说话讨老太太开心,甚至连孩子都不呆,吃完饭就缩在一边发呆,都充耳不闻。
整个新年,无论是在郭家,还是在姜家,郭怀玉都是这样的状态,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总没办法忘记这件事,忘记那首歌,那首歌除了亲民还是亲民,小孩子听三遍都会哼唱了,满大街都是这首歌,听得人想吐。
郭怀玉却总是在想,这应该是他的歌,他想出来的。
好像有什么人侵入了大脑把他的灵感偷走了一样。这种感觉他跟谁都不敢说,他怕说了之后被人当成疯子。
他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被妻子拉到了补习学校。
对于补习学校的存在郭怀玉一直挺抵触的,在他的求学生涯中,多得是免费为学生们补习的老教师,补习班这种一手交钱一手交知识的作法让他感到不适。
他倒没有清高到阻止妻子去教补习班,孩子渐渐大了,家里的房子太小了,双方的老人年纪慢慢都大了,两口子的工资虽然在缓慢上涨中,但总是觉得不够。
他觉得自己教不了补习班,他虽然对乐器,书法略有涉猎,却都不精,仅仅是入门的程度,再说这年头谁有时间去学书法呢?
那个挺年轻,长得挺清秀的薛校长却不这么看,“我觉得你的水平不错啊,现在小孩子写作文都有困难,我想成立一个专门的作文班,你先来试教一下怎么样?底薪100一个月,满20人之后每个学生一个月提5块钱。”
这个薪水高么?在92年是绝对的高薪了,一个月只有周末每天两个小时的课程,每月最多十节课,薪水却是100 ,要知道一名老师整月做下来才多少钱啊。
郭怀玉却没有马上同意,“我可以回去想一想吗?”
“当然可以。”薛琳点头。
他们正谈着,薛钢忽然冷着脸闯了进来,他虽然脾气不太好,但这样公开的冷脸还是第一次,薛琳意识到情况不太妙了。
“郭老师,我们就谈到这里好么?”
“嗯。”郭怀玉站了起来,告辞离开。
他离开之后,薛琳走到办公室门口,把门锁上了,“哥,出什么事了?”
“洪菊香外面有人了。”
“哥,你可别胡说。”薛琳吃了一惊。
“家里的邻居说的!过年的时候她不是提前回去了吗?早晨三点半,咱家邻居张大妈看见有个男人从咱家出去了!”
“三点半张大妈出来干什么啊?”
“她起夜啊!”薛钢说道。
“我是说张大妈不会是看岔眼了吧?”
“张大妈也觉怕是自己看差眼了,没敢跟咱家人说,今个儿妈去看她跟她告别,她才跟妈说的。”
“妈就跟你说了?”
“妈和爸说让我听见了。”薛钢挥了挥手,“总之她就是不对劲儿!这次过年你听过她抱怨过一声儿吗?连翰文跟他舅家的孩子打架,她都没说翰文!”枕边人有异状,只要不是傻子,多少都会是有察觉的。
“还有呢?”
“她跟我做那事儿的时候老走神儿。”
“啥?”
“那事儿!”
薛琳有点尴尬了。“行了,你也别吵吵了,还有翰文呢,这么大的事儿不能听张大妈的一面之辞,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不把人抓着,外人肯定会说咱们老薛家一有钱就变脸,说你是个陈世美。”
“陈什么世美啊?我快成武大郎了!”
“快别说了,没这么轻易往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的,她不是也跟着回来了吗?多留意点她的动向就知道了。洪菊香也不是干啥事儿都滴水不漏的人。真外面有人了一准儿能让抓着。”上辈子洪菊香就很轻易的被抓到,这辈子也强不到哪里去。
拍了拍薛钢的背,虽然薛琳是妹妹,但实际年龄已经快要六十岁的薛琳看现在只有二十八岁的薛钢,跟看小孩子差不多。
把薛钢送出去之后,薛琳收起脸上的假笑,寒着脸去财务室找母亲。
薛母正在那里犯愁呢,她和张大妈认识了半辈子,知道那老太太不是个随便背后乱传瞎话的,洪菊香最近表现也确实有点反常,唉,自己家怎么摊上这么个儿媳妇呢。
“妈。”薛琳锁紧了财务室的门,“妈,你怎么这么不谨慎呢?”
“咋地了?”
“啥咋地了?你跟我爸说洪菊香的事儿,让我哥听见了。”
薛妈吓了一跳,“我真不知道……”
“我把他安抚住了,您说这事儿咋办吧。”
“该咋办咋办,要是没这事儿最好,有这事儿咱老薛家眼里可不揉沙子……”
洪菊香美滋滋地照着镜子,城里的名牌化妆品就是不一样,擦脸又白又细发,香味儿还好闻得很,口红的颜色也多,导购还会给人化妆呢。
她又撩了撩新染的头发,这是城里最流行的颜色,咖啡色!显得皮肤白!
洪菊香对着镜子搔首弄姿,觉得自己洋气的跟外国电影儿里的电影明星似的。
从镜子里看见薛钢进来了,笑眯眯地转过身,“薛钢,你瞧我好看不?”
薛钢正一肚子火呢,看她打扮得不人不鬼的更生气了,“你头发那是啥色儿啊?让火燎了?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赶紧给我染回去!”
“你吵吵啥啊?这是城里最流行的颜色!染完了人家都说我好看!跟混血儿似的。”
“啥混血儿啊?人家骂你你听不出来啊!是说你是杂种!”
“薛钢你骂人!”
“我骂人咋地了?我问你,腊月二十八那天晚上,谁在咱家了?”
洪菊香愣了一下,叉着腰儿蹭地一下跳了起来,“啥谁在咱家啊?就我一个人搁家!没别人!”
“那咋有人看见咱家院里有男人?”
“谁看见了?谁看见了?张大娘?我想起来了,我夜里出去上厕所看见她在她家院里往咱家瞅了,她不会看岔眼了吧?”
“真的?”
“我穿得是你的衣服!”
薛钢见洪菊香这么说,也信了几分,是啊,三点半天那么黑,要是洪菊香披着自己的衣裳,张大娘看岔眼也说不定,“真的?你干啥披我衣裳!”
“你衣裳厚你不知道么?”洪菊香见他信了,跳得更高了,“张大娘那老死太太,平时都说她老实,嘴咋这么毒呢!老不死的死老太太,看我回家咋收拾她!”
薛琳静默地坐在桌边,在省城最不可能请她吃饭的人里,排行第一的人,出现在郑兰组的饭局上,不得不说是一种孽缘。
当然了,此时此刻的白玉兰,应该还不认识沈樾。
白玉兰长得很漂亮,出身高贵的她不太爱笑,有些冷淡严肃,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她就应该这样冷淡严肃,高高在上,对自己对他人都要求严苛,所有人都应该看她的脸色,而不是让她去看别人的脸色。
白玉兰是郑兰朋友的朋友,而郑兰组这一局饭,是为了将薛琳介绍进圈子,这个圈子很大,核心圈,中坚圈,边缘圈,闺蜜圈,大圈子里套着小圈子,几乎每两个人就能组成一个比别人亲蜜一些的小团体。
这个圈子很小,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总能迅速传遍,比如那个敢撬郑兰墙角的张某人,已经被圈子除名,再也没有了她的姓名。
白玉莉其实和薛琳一样,都是新进圈子的。
她因为某些原因被发配到这里的公安局做事,在京里认识的一个姐妹有意把她引入圈,提高圈子的影响力。
薛琳则是郑兰引荐进圈,嗯,多一个朋友,熟人,混好了,一年之内进边缘圈而已,毕竟连郑兰自己都不是核心圈的。
所以在这样一场饭局中,白玉莉众星捧月,薛琳则被冷落在一旁。
薛琳不在意这种情形,她习惯了。
虽然她是正妻,可有白玉莉在的场合,谁又会注意她呢?
今天吃的是俄餐,罗宋汤,大列巴,鱼子酱,牛排,说实话没什么可吃的,老毛子的食物除了量大实惠管饱之外没有特色。
薛琳默默掰着大列巴,一小块一小块扔进红菜汤里,她知道正确的吃法是蘸着吃,可这玩意儿实在是太硬,她更喜欢泡软了吃。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白玉莉也在撕大列巴往汤里扔。
郑兰刚想要阻止薛琳丢人,看见白玉莉的动作时,轻咳了一声,“你们俩个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吗?都把大列巴当羊肉泡膜吃?”
“我觉得羊肉泡膜没准儿还好吃些。”白玉莉说道,“我爸过去来这边出差,总会带回去一个大列巴,我妈就给我们熬汤,让我们泡汤吃。”
“早知道你不喜欢,我就带你去吃别的了。真是对不起啊,亲爱的。”带白玉莉进圈的那个人薛琳其实也认识,姓龙,叫龙茜,这个阶段应该是已婚了,孩子算起来有三岁?后来上了红通的大人物。
“没关系。”
薛琳看着她们表演,能相处好的人,比如郑兰,很轻易就能相处好,相处不好的人,比如白玉莉和龙茜,两辈子一样相处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