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州云中郡阳春城,今日天气晴朗,街道之上来往行人摩肩接踵,各色摊贩吆喝声不停。
小城虽说不大,但道路两旁却都栽种满了杨柳,此季节正临万物复苏,所有杨柳都冒出了新芽儿,条条垂下,郁郁葱葱,娇艳欲滴,好看得像个倾城佳人一般。可惜今天没有吹风,不然风一吹,左右摇摆,翩翩起舞,更能体现出他婆娑舞姿的美。
不过虽说整个小城所有街道都有各色百姓来往,但有一条街巷却是无人胆敢前往,那就是悦来客栈所属的那条街巷。
小城中的老百姓爱热闹,一旦有点什么新鲜事只要不损害自己钱财,不会要了自己的命那就会削尖了脑袋拼命往里拱,事后还可以秉烛夜谈的,日日说,夜夜吹,那是可以聊上几遍甚至十遍都不嫌腻的。
这不前几日悦来客栈中就发生了一桩强-暴杀人案,城中老百姓一传十,十传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即就传遍了整个阳春城。主犯是十来个悍匪流寇,在客栈中凌-辱女子杀了一名店小二之后,非但没有忏悔改良的态度,还豪气干云的叫客栈中的老百姓去报官,随后还他娘的直接杀了一百个官兵,天啊,这是得有多大的胆子和多么的武艺高强啊!搁在平时这是城中老百姓打死都不敢想象的,他们连和那些官兵大声一些说话都不敢,这是在鬼门关打转的活计啊,除非嫌自己活腻歪了。
一百官兵全部被分尸斩杀,鲜血流满整条街巷,所以使得整条街巷即使已经过去几日时间可还是远远就能闻见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就更别说是靠近了。更有恐怖的消息被传出,说是悦来客栈这整条街巷每日一到午夜时分就会传出那些死去官兵冤魂的哭叫声,一直重复我死得好冤啊,给我报仇啊这句话,一直叫到微亮时分才会停下来。
城中老百姓多数崇信黄老鬼神学说,这个消息被传出后顿时炸开了锅。
城中老百姓纷纷跑去寺庙道观之中烧香祈福,家底富贵殷实一些的还不乏花下重金去求附身符,戴在身上后就从来没有离过身,只求那些冤魂鬼魅千万不要找上自己。和悦来客栈在一条街巷之上的人家百姓甚至许多都搬了家,留下一座空巷。这几日来城中百姓又玩笑的把那条街巷改名为了“鬼巷”,所以这就是这条街巷哪怕在大白天仍是没有一人胆敢靠近的原因。
几日来悦来客栈都紧关大门,不曾接待客人,这就使得整个城中其余一些酒楼客栈的生意顿时好上不少,忙得不亦说乎,一些个老板都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脸。非但没有为悦来客栈遭受的灾难身为近邻而同情伤感,还大有拍手称赞叫喜的嫌疑,想着那伙悍匪流寇怎么就只是凌辱了一番那小女子,该把父子两一起送去西天见如来佛祖才好,不,佛祖才不是他们那样的人所能见的,应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才好。
其余客栈酒楼对悦来客栈的恨之入骨由此可见一斑了。
阳春城是个小城,才六百来户人家。那死去的一百官兵甲士多数是小城本地人,而且很多又是家中的独苗。所以那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家中父母这几日来可谓是伤透了心,哭瞎了眼。三天两头就跑去衙门闹,叫官府赔他们的儿子,官府不予理睬就跑去悦来客栈,一群泼妇悍妇站在街道上什么脏话狠话骂出来都不带重复的,想着我儿子的死还不是因为那女子,当时那位大爷叫你喝酒就喝酒呗,从了他又不掉块肉,何至于现在一百来号活生生的人被拉去下葬。
一些个原先还想着和悦来客栈结为亲家的现在态度纷纷大转,变得憎恨起来。不知是不是跟风的原因,有事没事还喜欢骂上两句。
今天阳春城几队统一制式衣服,兵甲的巡城士卒跑遍了整个小城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张贴的缴贼告示檄文,迅速引来城中老百姓的围观,议论纷纷。
告示檄文之上所讲贼寇正是前几日在阳春城无法无天的那十人,朝廷所讲奖赏是提供行踪者赏白银百两,捕获一人赏白银千两,若十人全部抓获赏黄金万两。
城外一老一少缓缓进城,年老者约莫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样子,沐浴在这初春的阳光中他满面和煦笑容,闭着眼睛哼着小曲,显然心情大好。身后拉开一段距离的年轻男子耸搭着脑袋,满脸憔悴有气无力的向前走着,时不时还伸脚踢飞两颗道路上的石子,显得毛焦火辣,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前面那个中年男子已经穿过了城门,此时才临近城门的年轻男子看见一群人围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处于好奇,他也跑上前去,挤进人堆里面,看见不过是一篇缴贼檄文,顿时大失所望,不过当他看见最后面奖赏的时候,顿时来了精神,眼神熠熠生辉。
他挤出人群,迅速跑上去和中年男子并肩前行,转头看着穷酸中年男子的侧脸,神秘兮兮笑道:“师父,想不想发一笔横财?”
中年男子身穿一袭破烂黑衣,腰间悬挂一柄古朴刀鞘,随意靸了一双布鞋,脚后跟露在外面,脸上已经若隐若现一些皱纹,转头语重心长道:“徒弟啊,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抢劫这些行当是万万做不得的,虽说师父是当今一等一的高手,可是需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年轻男子胖嘟嘟的,已经二十岁多一些了,下巴冒出一些青涩胡茬,可依旧挡不住他稚气婴儿肥的脸,一身衣衫虽说值不了几个钱,但总是被他打理得很干净。他一点也不懂得尊师重道,师父如父的道理,毫不客气的给了中年男子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耐烦道:“谁叫你去抢了?榆木脑袋。”
看上去有些邋遢的中年男子并不动怒,反而张嘴笑了起来。
师徒两来到一家路边摊坐下,立即就有一名店小二点头哈腰迎了上来。
赶了许久路的年轻男子此时已是身心疲惫,肚子饿得咕噜响,早已是前胸跌后背,正准备像其余富贵公子一般豪气说一句好酒好肉都端上来的时候,中年男子先一步开口,平心静气说道:“两碗素面就好。”
店小二答应一句好嘞,然后退了下去。
年轻男子唉声叹气道:“已经几个月不知道肉是啥子东西了。可怜了我这五脏庙啊。”
他继续挖苦道:“饭都吃不好吃不饱何谈去练武做天下第一了,我这个便宜师父啊,当初我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跟着他,还不如老子原来的生活来得舒心,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宽广,只希冀着他快点把我教成天下第一,到时候苦日子就到头了。”
中年男子转头一脸幽怨的看着他,就像一个吃醋的小娘子一般。
年轻男子似乎是良心发现,笑嘻嘻认错道:“师父,好了好了,你知道我是口是心非的人,嘴上虽然如此说,可心里却是千个愿意跟着你的,一万个对你尊崇,十万个对你爱戴的,喏,你要是不信我马上说给你听。”
中年男子顿时笑逐颜开,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摆了摆手,示意年轻男子你的心意为师已经清楚了。
忽然年轻男子一脸认真道:“师父,我们都穷成这个吊样了,就当真不想赚一笔银子?你放心,这回绝对不是啥伤天害理的事,反而还恰恰相反,是一件为民除害的好事。”
中年男子兴许是实在抵不过这徒弟的固执,还有这徒弟自从跟了自己后还真吃了不少苦头,心里过意不去,有退一步的嫌疑,说道:“你先说来听听。”
年轻男子兴许是实在饿得不行,从筷筒中抽出一双筷子,万事俱备只等着面端上来了,不过说这件事时还是精气神十足,“这城中满城贴满了告示檄文,大致意思就是一伙江湖人杀了这城中一百官兵,然后逃跑了,朝廷大怒,下令捕杀,赏金可是有黄金万两呢。”
中年男子也学自己徒弟那般抽出一双筷子,深吸一口气后斩钉截铁道:“不妥。一来那伙寇匪我们见都没见到过,偌大九州上哪儿找去?无异于大海捞针。就算侥幸找到了为师也杀了他们,可你就确定人家没有后援靠山?那可是胆大到可以光明正大杀朝廷的一百人啊,到时候结下一桩恶缘,引来冤冤相报开始亡命天涯可就不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可断不能被金钱熏心,遮住了双眼,耽误了前程啊!”
年轻男子自暴自弃道:“好吧好吧,那就跟你再过几天苦日子好了。”
中年男子笑着点了点。这样才像话嘛。
忽然天空一头灰色的鹰隼盘旋在师徒两的头顶,中年男子伸出一只手高举在空中,那头罕见肥壮的鹰隼立即俯冲而下,停在他的手臂上。
中年男子从捆绑在鹰隼脚上的竹筒中拿出一封密信,随后手臂又高举在空中,鹰隼振翅而飞。
他打开密信仔细看了一眼,随后握在手中,不见如何动作那封密信便化作一堆粉末,随后他摊开手掌,飘洒消融于这片天地。
他侧头看着自己的徒弟,一脸坚定道:“这件为民除害的好事为师铁定做了。”
年轻男子趴在桌子上瞪大眼眸看着自己的师父,一脸不敢相信
此时两碗素面已经被店小二端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