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一位做父亲的“雇佣”外人来“刺杀”自己儿子实在是奇怪,让人想不通透,可在这位做父亲的看来无疑是再正确不过。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对于老人封无极的敷衍回答,秦浮生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去为难,更何况从小过惯穷苦日子的他,什么事情一向都喜欢在心里打打小算盘,权衡利弊、精打细算一番。毕竟这件事就算是知道了对于自己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不过是知道了一件别人的家事秘闻,相反,稍不注意反而还会害了自己。
江湖上有一句话和“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有异曲同工之妙,叫做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秦浮生眯眼看了一眼高挂九霄的太阳,此时距离头顶还有一半的距离,距正午时分为时尚早。低下头来笑着问了一个疑惑已久的问题,“我很好奇前辈到底多少岁了。”
封无极呼出一口浊气,感叹道:“老夫也记不太清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三百岁有余了。”
秦浮生瞪大眼眸,咋舌道:“一个人还能活这么久?”
封无极正准备开口解惑,想了想后觉得还是不说的好。叹道:“这些事情你早晚会知道的,你现在还很年轻,最是心境澄清的时候,还是不知道的好,我怕你道心受阻,从此一蹶不振。”
秦浮生死皮赖脸道:“不会的。”
封无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讲。”
沉默半响之后,本名封颂雅的妙龄少女也端了一条小凳跑到院子之中,坐在自家爷爷的左侧面,享受着这温煦的阳光,满面春风笑容。
待少女落座后,秦浮生偏头望去,嘴唇翕动,用口语说了句封颂雅三字。
俏皮妙龄少女兴许是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为了报仇那个英俊男子,她皱了皱鼻尖,后知后觉才发现这报复不够,于是又扬了扬小拳头。
一直不是服输性格的秦浮生为了报仇,朝她吐了吐舌头。
封颂雅用拇指抵住鼻尖,回复了个猪头鬼脸。
老人封无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很是无奈,小声嘀咕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随后他像讲故事一般托盘而出,说道:“大概两百年以前,那时候老夫一百来岁,正值巅峰时期,所向披靡,有蛟龙处斩蛟龙,无人可与之争锋,大有天下谁人不识君的风采气度。道教的齐云山和霍童山可知道?准确说来那都是老夫所创,之所以如此说,那是因为两座道教祖庭只有霍童山才是老夫一砖一瓦亲手堆砌而成,至于齐云山,老夫名义上是开派祖师,但却不是我亲手堆砌。
我一生收了两个徒弟,皆是天赋异禀,根骨清奇、悟性十足的练武胚子,放在当时俱是一等一的高手,后来老夫有了归隐之心后,就把这辈子积攒下来的偌大‘家业’霍童山全权交给了大徒弟打理,哪里知道二徒弟气不过,于是‘判出’霍童,自己创立了齐云山。
想当初老夫执掌霍童山的时候可谓一家独大,执天下道教牛耳,只是后来我那二徒弟判出霍童后,霍童山逐渐式微颓废,有点一蹶不振的意思,这才让青城山后来居上,成为道教祖庭,执天下道统牛耳。”
当老人说到最后一段话时,可以从语气中清晰感知到他的怒气。
秦浮生笑着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依前辈如此说来,二徒弟好像更有出息和厉害一些。”
封无极不把秦浮生的白痴放在心上,不温不火回答道:“两个徒弟其实相差不多。只是大徒弟一直是温良恭俭让、与世无争的性子,二徒弟则是恰恰相反,脾气火爆、不甘心俯首做小。当初我传位于大徒弟,让他接任掌教位置时他不是没有反对推辞过,说才薄智弱、威望德行皆不足以服众,极力推崇让位于他那个觊觎掌教位置已久的师弟,不过次次被我拒绝了。兴许是师命不可抗的原因,无奈之下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做了掌教。
不过后来几十年的时间里我才发现我好像真的错了,我那个大徒弟修行练武还可,但确实不是做掌教、打理政务的那块料。”
秦浮生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前辈二徒弟叛逃出霍童的那一刻前辈为何不阻拦?让他一心一意辅佐他师兄,如此不说霍童山青云直上,最不济也不会一蹶不振、从此江河日下的日渐颓败。需知自古以来合则强,分则弱;政见不一则必生分裂,分裂则必败。”
封无极没有急着回答秦浮生的问题,反问道:“自古如此便是对的吗?秦浮生,我且问你,如果你爹娘有了矛盾、发生了争吵,你会选择帮谁?”
秦浮生一时回答不上来。
老人也没希冀着这个乳臭未干、涉世不深的小屁孩能够回答上来,继续自顾自说道:“这种情况帮谁都不对,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袖手旁观。
我那个二徒弟当时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反而就是因为太聪明了,而且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孤身一人泛游小舟也可跨过汪洋大海,不像我这样做出点成绩来怎能甘心?
经过时间的积累,效果显著,确实证明了他是对的,并且有那个才华和手腕,做得相当的出色。用一句粗鄙话来说就是天生是吃那碗饭的人。”
秦浮生看不出脸上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反倒是少女封颂雅震惊咋舌,显然连她都没有听自己爷爷说过这段往事。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澄净的天空,估摸了一下时辰,然后对自己孙女说道:“小雅,你先去做饭吧。”
正听得兴起的妙龄少女失落的哦了一声,然后起身向屋内跑去。
随后老人伸出一只手朝屋内招了招,好似在呼唤什么。
随后搁放在屋内角落位置的清玄剑立即和老人心生感应,颤鸣不止,猛然朝屋外飞去。
刚刚一只脚跨过门槛的封颂雅向里走去,清玄剑飞射而出,一人一剑,一里一外,擦肩而过。
本就失魂落魄、埋头而行的少女兴许是被突如其来的清玄剑惊吓到的原因,顿时火冒三丈。满腔怒气没处撒的她最后只得转过身朝背对自己的一老一少做了个猪头鬼脸。
封无极右手一把握住剑柄,左手双指抹过湛蓝剑身,仔细观摩一番后横放在膝上,啧啧赞叹道:“好剑啊,说吧,如何得来?”
秦浮生面露追忆神色,“此剑名叫清玄剑,原本是我师父的……”
封无极毫不客气打断秦浮生的言语,问道:“你师父是谁?”
秦浮生自豪道:“他叫江河。”
封无极用手指掏了掏耳屎,嫌弃道:“没听过。”
秦浮生笑嘻嘻道:“当今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三,和前辈你那时候傲视天下时的神仙风姿可谓一模一样。”
随后他语气悲伤,轻声呢喃道:“只可惜现在已经去世了。”
封无极一点没有感同身受的悲伤和打算安慰秦浮生的意思,反而毫不客气的骂道:“废物一个,还说和我比肩。”
秦浮生跳脚骂娘的心思都有了,强忍下冲动,缓缓道:“我师父说我自打出生起体内就有一条天龙,整个身体被天龙给吞噬得一干二净,不适合武道修行,后来因缘际会下体内又被注入一只凤凰。天龙凤凰对峙,起到掣肘的作用,我这才又重新踏上了修行路。但也因此遭受了很多人的觊觎,师父没去世前都还好,那些人忌惮我师父,所以不敢出手;但自从我师父去世后我无时不刻不在担惊受怕,遭受了无休止的追杀,最后被灵虚剑冢得手,被拉去当了一座活生生的鼎炉,引天龙凤凰破体而出,注入清玄剑之中,重铸剑身,这才有了前辈膝上这把剑。”
封无极瞬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怎么此剑如此……冥顽不灵,原来是剑内的天龙凤凰与你念力想通。”
秦浮生笑眯眯道:“前辈强行驾驭此剑还能够如臂驱使,剑道造诣不可谓不高啊。”
老人头一扬,“那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如何傲视天下群雄,如何创立霍童山。”
如果说老人厚颜无耻确实是冤枉了他,人家的的确确有那个本事。
秦浮生朝老人竖了个大拇指,却在心中暗骂道:“老家伙恬不知耻,给你两口大气还真喘上了?”
随后他又想了两句:“给你点洪水就泛滥,给你个笑脸就灿烂。”
心中虽然如此说,仔细思索一番后,还是恭敬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前辈,天龙凤凰破体而出后不会影响我今后的修行吧?”
封无极摆了摆手,背靠椅背,道:“无伤大雅。如果天龙或者凤凰只是单一在你体内,那么你身体都会被吞噬干净;如果都在体内起到掣肘的作用,那么就会恢复如初;同样的道理,如果都不在了,那么你算是彻彻底底的成为了原来那个你。”
秦浮生拍了拍胸口,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