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扬的房子离云回家不远,是那种老式的两层小楼,外面看着陈旧,里头装得相当有范儿。
鸟笼、铁艺、布画、彩盘、青灯……处处透着艺术的气息。
把行李放到客房,我给云回拨了电话,没人接,又打了家里座机,是云妈妈接的。
听到是我,让我赶紧过去。
我心想云回现在心存误会,估计掐死我的心都有,犹豫了一下,说了声是。
我得把事情搞清楚。
按门铃的心情是沉重的,开门时见云妈妈一脸疲倦,看样子也是没怎么休息好。
她招呼我进去,又忙着倒水,“秋思,你吃过早饭没,要不要给你煮点水饺?”
我说不用,她叹气,“你说我们家是造了什么孽,云回的小姨是这个样子,现在云回又犯了同样的错,你叔叔昨天一接到你的信息,就气晕了过去,差点命都没了。”
说完眼泪就滚了下来。
我说叔叔的手机在吗,我想看看短信。
云妈妈说,“短信我已经删了,怕又刺激到他。”
我说那你还记得短信是几点收到的吗。
她疑惑的看着我,“不是你发来的吗,有文字和图片…”
我表情凝重,“信息不是我发的。我怀疑是有人要故意整我们,除了对付云回,也要对付我,让我和云回闹矛盾,好离间我们。”
云妈妈愣住了。
我叹息一声,“眼下最要紧的是云叔叔的身体,其他事情以后再说了。”
她点点图,又道,“短信不是你发的,可云回的事是真的呀,她现在还跪在书房里面壁呢。”我说阿姨,我们是人,是人都会犯错,走错路回头就是,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她叹口气,没再说什么,隔了一会儿又问我,“你是不是准备和钟庭离婚了呀?”
我楞了下,摇摇头,“不知道。”
她又是叹气,“孩子,你可别犯糊涂啊,钟庭是个好人,成熟稳重,有礼有节,你云叔叔不知道多欣赏他,还一直开玩笑说要不是被你捷足先登,他一定让他做自家女婿。”
我笑笑没说话。
之前云叔叔来过几次南都,我不在就让钟庭去招待了,正好钟庭也是云回的师兄,那时我就知道,云叔叔很好看他。
像他这样的男人,就是中老年眼中的女婿模板。
正想着,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李秋思,你来这儿做什么,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云回从书房走出来,披头散发,面色苍白,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
云妈妈站起来,“你这丫头怎么跟客人说话的,你爸从小是这么教你的吗!”
云回呵呵一笑,“妈,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吗,她不照样和我一样,作为已婚人士和人勾三搭四,那叫姘头是不是。他是没结婚,可人家有未婚妻啊,他肯定不会和你说实话,人家是要和新加坡于氏的千金小姐于子悦订婚的。”
云妈妈严厉地看着我,“秋思有这回事吗?”
我抚了抚额,点了点头。这是事实,我无可辩驳。
云妈妈失望极了,“你们这一代是怎么了,为什么把自己的感情生活过成这样…”
正说着,我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钟庭,问我现在哪儿,说他已经到了D市机场,要过来找我。
我说我在云回这里,他说让我等他,很快就过来。
没等钟庭过来,云姑姑就打来电话,说云叔叔已经醒了,她也劝过他了,目前情绪还算稳定,让我们过去。
我只好给钟庭发了信息,让他直接去医院。
到了病房,云回直接就给云叔叔跪下了,“爸,我错了,对不起…”
云叔叔一脸无奈,许久没有说话,隔了半晌,说你先起来吧。
云回却不起来,倔强的憋着眼泪,“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云叔叔自嘲一笑,“我说最近怎么总有人找茬,原来是我闺女惹来的麻烦。你好糊涂啊孩子,现在什么也别说了,把那人的信息给我删干净,跟人家夫人道歉。是我云尚德教女无方,才让女儿做出如此为人不齿之事,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说着便开始抽自己耳光。
云回哇一声哭着上前拦他,“爸爸,你别这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这样……”
咚咚——
有人敲门,飞扬姑姑上前开门。
钟庭抱着花和水果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副父女哭作一团的画面,挺尴尬的。
到了酒店,钟庭说,“去云姑姑家把行李拿过来,住别人家哪有住酒店方便。”
我说你住酒店吧,我就住云姑姑那儿,她一个人,我可以陪她说说话。
他笑了笑,“你分明就是在躲我,因为姓谭的,你要为他守身?”
我说你别提不相干的人了,顿了下,望着他道,“对了,你知道冷露有孩子的事吗?”
他浑身一震,没有说话。
我笑了,“瞧你这表现,应该是不知道了。那孩子已经七岁了,上一年级。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她可以那样坦然的接受摘除子宫这件事,一般女人做不到淡定。”
他仍旧不发一语,眼眸像结了层冰。
我只好不客气的雪上加霜,“从另一方面也表明了你还很在意她。她的主治医生说,她六七年前就生过孩子,还做过引产,孩子生父不详,还有,在遇见你之前,她一直在皇朝做小姐。钟庭,这些年你说你为她付出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他什么也不说,自制力相当惊人。
平常人若是知道自己当了这么久绿头龟,估计都要一口气去撞墙的,他还能面不改色,忍攻可见一斑。
他站了一会儿,忽然笑了,“那你知道,你心心念念的人干什么去了吗?”
我说他做什么和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继续笑,“看来你是一点也不知道了。”
说完定定看着我,“他回新加坡订婚了。”
这时有人敲门。
钟庭喊了声进来,是服务生,拎着一个箱子。
他走过去付了小费,服务生说了声谢谢就出去了。
那是我的行李箱。
他含笑道,“你还是和我一起住比较好,夫妻出门在外哪有分开的道理。”
我说我到这里都还没吃东西,他说那我们一起去吃。
心想单独和他呆在一个空间,说不出的胸闷,必须出去透透气。
D市吃的也是挺多的,云姑姑推荐了一家火锅店,叫“团伙”,说是她朋友开的。
火锅店不大,但装修不错,挺文艺范儿的。
我们找了个隔间坐下,墙上挂着白居易的诗:绿蚁新酌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倒是挺有意境,像是呼朋唤友来吃火锅的邀请函。
我问钟庭,“小店你不嫌弃吧。”
他笑,“你说这话是在嫌弃我。”
说完,随手就勾了几个菜,招呼服务生过来取。
服务生是个虎头虎脑的少年,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刚接过我们的单子就被隔壁叫了过去。
接着听到啪一耳光的声音,有人粗声骂道,“这他妈什么破店,怎么吃出蟑螂来!”
我下意识偏过头去,见一肥头大耳的胖子指着那少年的鼻子,“兔崽子,你把这蟑螂给老子吞下去。”
服务生瑟瑟发抖。
我眼尖的看到,胖子边上坐着个人,脸上挂着坏笑,手里握着一个塑料小袋子,里头装了灰不溜秋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蟑螂。
显然,他们一桌人就是想吃霸王餐,故意找茬。
钟庭见了,转过头问我,“要不,我们换一家?”
我气闷道,“这年头人渣怎么这样多,还是一堆大男人呢,为了吃白食干出这么龌龊的事。”
也不知是不是我声音大了点,那边儿的人听见了。
那胖子大摇大摆走过来,“臭娘们儿,你说什么呢!”
我从小就是不怕事的,一拍桌子,“就说你呢,自己带着脏东西过来,还诬赖给店家,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啦!”
那胖子嘿嘿两声,“王法?你跟我说王法?小娘们儿,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敢这么嚣张跟我说话,不过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大爷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亲我一口,这笔账咱们就算完了。”
妈的长得跟头猪一样,别说让我下嘴,就是听到那猪叫都想吐。
没等我反击,钟庭一跃而起,抬脚就踹那胖子身上。
沉重的躯体一下跌出几米,嗙一声砸在桌子上。
客人尖叫着,顷刻就跑光了。
那胖子懵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一看就是极少吃亏的主,凶神恶煞得跟什么似的,横肉抖动,从裤兜里摸出把匕首来,猛的朝钟庭扑过来。
他显然是有准备的,一个闪身胖子扑了个空,但那胖子也灵活,又挥着匕首转身过去。
几下没命中目标有些恼了,反朝我过来。
我哪见过这阵仗,尖叫一声,眼看那匕首就要落我胳膊上,被钟庭一档,生生在他小臂上插了一刀。
他穿的是浅绿色衬衫,血一下汹涌出来,他没吭声,眼底亮起寒光,操起桌上的啤酒砰一声打碎,直往那胖子身上捅。
一下又一下,鲜血浸湿了衣裳。
钟庭血红着一双眼,那股狠劲儿别说我了,估计那胖子也没见过,几下被捅得没了脾气,动都没法动一下。
四周的人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口。
我哆嗦着拉住他,“别捅啦,快停下,再捅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钟庭盯着胖子,面色似千年冰川,声音也冷得叫人头皮发麻,“给我媳妇儿道歉,否则今天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