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着他,好熟悉的脸孔,却又好陌生。他是谁?也许我从来就没弄清过。从他走到我面前的那天起,我就是糊里糊涂,可他并不糊涂。我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陆曾翰看我脸色不好,沉默了。他四下看了一眼,看到我手边的书,怔了一下,把书拿起来翻了翻,脸色也沉了下去。他没说话,只是坐在我身边,摸出了一支烟,可是手似乎有点颤,烟掉了下去,他缓缓捡起来,犹豫再三,把烟放到了茶几上。
看着他的样子,他完全明白我在想什么,可他什么也不说。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我仰起头,把眼泪拼命憋在了眼里。我不能哭,姐姐说过,不要让眼泪落在坏人面前,只会被他们嘲笑。陆曾翰是坏人吗?我不知道,但他在我的感情世界里,却是狠狠嘲弄了我的人。
我的肩膀耸-动着,我竭力压抑着,陆曾翰看了看我,脸色泛青,猛地站起来,拿起烟走到窗口,用力抽着,望着窗外,一脸的凝重。
时间仿佛在我和他之间凝固了,谁都没有说话。像黑云压城的气氛让我喘不上气,我站起来,走到卧室收拾自己的东西,那一刻我的脑子是空白的,只想逃开这里,逃开他。
我刚把行李箱推到卧室,陆曾翰大步追了上来,一把把我的胳膊钳住,冷声道:“你要去哪?”
我眼圈红肿地看着他,声音颤抖:“去哪都行。免得像个傻子似的让人玩弄。”
“我玩弄你?”陆曾翰气急反笑,“你说我在玩弄你?”
“那不然呢?”我终于爆发了,几乎是喊了出来,“这本书上的套路,不就是你的套路吗?几乎分毫不差,你到底是谁啊?”
陆曾翰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抿唇看着我,手攥着我一丝不肯松开。我用力把他的手甩开,只觉得全身都在抖,我冲进卧室继续收拾东西。他的沉默就是默认,他对我真是用心,从头就是一步一步按照套路来的。
陆曾翰冷着脸说道:“你不用走,我走!”说完大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又猛地回头说道,“外面很危险,你就待在这儿。对我有多大意见,都过几天再说。”说完走了出去。
门“铛”地一声撞上,我坐在了床上,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门再也没有动静,我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木了。姐姐告诫过我,不要随便付出自己的真心,为什么我偏偏不听呢?为什么我就那么自信,以为我就能遇到值得我付出的良人呢?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觉得周围渐渐都静了下来,也许是后半夜了,我一直睁着眼睛到现在。忽然手机响了一声,我看了一眼,是katherine给我回邮件了。我起来打开电脑,生怕手机看得不清楚。
katherine在邮件里告诉我,《心理学的魔法》这本书是她的师兄jamson编的,其中我问的那章节,是他的一个学生编的。底稿是他学生五年前的学位论文,去年在成书的时候又让那个学生稍稍改了改,加了些新的元素。
我看了下时间,凌晨三点,kathrine那边是下午两点,邮件里看得我云里雾里,我忍不住给她打了个电话想问得更清楚些。kathrine在电话里告诉我,那个学生,是中国大陆的刑警学院的交换生,五年前在他这里学习犯罪心理学,真名他也不知道,因为都是要保密的,只知道他的英文名叫harry。那篇是他的论文,本来是研究诱骗女性的罪犯,但去年出版书的时候,为了让书籍更富有趣味性,就联系了那个学生,做了修改,加了些追求女孩子的心理学方法。但是书交稿后,就再也联系不到这个学生了,无法提供更多的信息。
挂了电话,我无力地倒在了床上。陆曾翰是警察,学过犯罪心理学,也是个心理学的高手。难怪啊,他那么会揣测人心,那么会把握局势。难怪他会让邹昱凯服服帖帖的,得过自闭症的邹昱凯,怎么能逃得过一个心理专家的套路?
往事像电影一样一帧帧回放在我脑海里。邹昱凯在南淇岛病发大叫的时候,只有陆曾翰能让他安静下来;我让所有人画画,唯独陆曾翰画了我,原来他早已熟悉了我艺术治疗的门道,扰乱我的心思,从而根本就没想到去分析他的画;我对他的催眠,其实是根本不起作用的,可他装作被催眠,骗警察他的自首是因为担心邹昱凯,但其实是想快速出货……当我在为自己心理治疗师的身份有了自信的时候,到底有多少次,我是他的一颗棋子?
人心真的好可怕。我把被子捂在了自己的脸上。姐姐啊,为什么人会这么复杂?我真的判断不来。
我在家呆了三天,饿了就给自己煮一碗面,看着熟悉的蛋花,我的眼泪一个劲地往碗里掉。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姐姐不会欺骗我,只有姐姐对我最真实?可是姐姐此刻在哪?我想抱着姐姐大哭一场,可是我不敢告诉她。我不敢让她知道,我被人骗成这样,我更害怕的是,聪明的姐姐会解读出更多我想不到的事情。我是个简单的人,承受不了更多心机深重的谋算。
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过了几天,忽然手机响了,杨意泽急急慌慌地给我电话:“辛老师,快,快帮忙。”
听他语气急迫,我问道:“什么事?”
杨意泽语气匆忙道:“来不及了,路上说吧,你赶快说个你的地址,我们一起去找邹昱凯。”
我来不及问,正要告诉他我的地址,猛地想起陆曾翰怕人知道这里,想了想让他到最近的码头见面。我随便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到了约定的地点。
十分钟后,杨意泽的警车也过来了,我忙上了车。问他来由。杨意泽叹道:“这事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彭子昊什么都不肯说,本来案子已经陷入僵局。昨天晚上,有人给刑警队递了一个证物,这个证物,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还有这种东西。”
“是什么?”我问道,杨意泽的案子把我从恍惚里稍微拉了些回来。
“一个铅罐,里面装了一个像手边那么大的机器。我们没人认得出那是什么。后来白队连夜找了专家来看,竟然是个次声波发生器。专家说,这个次声波发生器可以产生低频的次声波,用遥控器调节频率和强度,轻的能让人产生幻觉,疑神疑鬼,加强强度后,可以把频率调到和人的脏器同频,最终让人内脏破裂。”杨意泽啧啧挠头,“你说这种东西,就是放在我们眼前,我也认不出来,别说还想到它能成为凶器了。”
“那就是说,这个次声波发生器,就是导致陈晨死亡的凶器?”我愣住了,忽然想起了陆曾翰曾经在陈晨家里卫生间的镜子后面,取出一个东西,塞到瓶子里,当时我没注意,但现在想起来,难道就是那个次声波发生器?那陆曾翰会是什么时候就知道次声波发生器是导致陈晨死亡的凶徒?想到陆曾翰,我拼力摇了摇头。
“专家说有可能。次声波会让内脏破裂,但是因为陈晨同时坠楼,没法确定她的死因到底是坠楼还是次声波的作用。”杨意泽说道,“不过看到这个次声波发生器,彭子昊不淡定了。没等我们怎么逼问他,他就交待了这个发生器是别人给他的,说是放在屋里能让陈晨害怕,交待些事情。但是他从来没见过遥控器。”
我越听越糊涂,加上脑子现在本来也不转:“那我们干嘛去找邹昱凯?”
“他说给他发生器的人,就是邹昱凯的手下。所以一早白队就带人去邹昱凯家了。谁知道他坐在楼顶上不肯下来,情绪特别激动,我们怕他跳下来,只好找心理专家去劝说,还有警队的谈判专家,都出动了。”杨意泽无奈道,“这个邹昱凯啊,真是个怪脾气,和警方一点都不合作,之前几件案子,凡是需要他录口供的,就没一次顺利的,不是一声不吭,就是大喊大叫。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我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他小时候得过自闭症。我觉得,你不如找陆曾翰去帮他。”
杨意泽叹道:“他父亲邹士钊已经找了,但是陆曾翰此时不在南城,赶回来都不知道几点了。”
我一愣:“昨晚不是陆曾翰给你们的那个次声波发生器吗?”
“不知道,”杨意泽皱眉说道,“昨晚有人给我们打电话,说在门口放了证物,我们出去就在台阶上看到了盒子,并不知道是谁。电话是网络打的,查不到信号来源。这个提供线索的人更是个神秘人物。”
我脑子一团乱,提前没有准备,又是对邹昱凯,我没有把握能劝服他,毕竟上次邹士钊找我劝邹昱凯,我是被他骂了出去,他根本不接受我的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