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涂经纪人的视线中,面前的妖怪们纷纷化身为金灿灿的钱。
她克制住激动的情绪,望向卫恙和妖怪们的时候,眼底里的慈祥疼爱满得快要溢出来。被锁链禁锢着的妖怪们本来就瑟瑟发抖,感受到涂绵绵存在感极为强烈的视线,更为惊恐了。
卫恙问:“怎么,你考虑的如何?”
涂绵绵望向他,真诚中饱含着几分羞赧,有些可爱,顿时让卫恙的心中也涌起几分柔情。他等待着涂绵绵的答应,他已经想好接下来该如何跟涂绵绵一起携手壮大他们的探索事业。
“洗手间在哪儿?”
“什、什么?”卫恙没等到预期的回答,愣了愣,面前的女人娇俏可爱,笑眼弯弯地耐心重复一遍。
“我想上厕所。”她说。
卫恙的笑容僵在脸上,但不过片刻功夫,他恢复了风度翩翩的绅士模样,给涂绵绵让开道路。
“……前方右拐,会有侍者给你引路。”
展览会上无处不在的安保和眼线让涂绵绵走起路来都仿佛被一千只眼睛紧紧盯着,不过好在她根本用不上任何电子仪器,她只需要在洗手间里掏出香囊,捂在唇上小声地说:“有上百只妖怪,人傻钱多,速来!轻装行动!”
约莫过了两三秒的功夫,她的耳旁响起南山君激动的回答:“马上!”
涂绵绵轻松地从洗手间走出,一路上眼线依然紧盯着她,她无所畏惧。
展览会依然热闹十足,有妖怪的剧烈撞击和嘶吼,有人的低声讨论,也有酒杯碰撞的觥筹交错。衣着华贵的宾客们仿佛在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会,而不是一场大型拍卖现场。
在这里来回穿梭,涂绵绵弄清楚了他们的意图。
妖怪们的肉有各种神奇疗效,富人们有的为了治病,有的为了延长寿命,区区上百万上千万,和身体健康来比微不足道。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足够来享用这些金钱。
已经有人在商量价钱了。不过,后期还会举行拍卖,好让价格更高一些。
涂绵绵耐心等待着。
“鹿蜀不如我们一人一半吧。”
“我看可以。”
两名均是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兴味盎然地讨论着,面前被锁得紧紧的鹿蜀是一匹白色带虎斑的骏马,尾巴如火般鲜红。
闻言,它被套住的嘴发出模糊的哀鸣声,下一秒,鹿蜀变成了一个光头大汉,浑身的腱子肉强壮有力,引得宾客们发出惊呼。
鹿蜀赤着上身,被锁链紧紧拴住,那场面,有些迷之哲学,连带着涂绵绵也跟着一囧。
怎么,感觉,有些像大型S.M表演现场。还是猛男对猛男的那种……咳咳咳……
涂绵绵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身旁的卫恙误以为她是被鹿蜀突然变身吓到,笑吟吟地递给她一杯酒:“不要怕,有些妖怪能化形。”
涂绵绵模糊应下。
鹿蜀本以为自己化成人,这些愚蠢的人类们看到他的模样便不敢吃。不料他们看到鹿蜀能变形不由更为兴奋,一个个商讨起鹿蜀哪一块的肉最值得吃。
鹿蜀:“……”我恨!
异变突生。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卫恙面色微变,把酒放下,跟涂绵绵叮嘱一声让她不要乱走之后便离开了展览场地。
涂绵绵趁着他不在,走到骄虫面前。骄虫也是一个小山上的神祇,擅长操纵蜇虫,尤其是咬人的蜂,卫恙他们之所以将骄虫锁在密封的空间里,想必也是吃了苦头。
“小姐,请勿靠近。”
“知道了。”
被身旁的保卫提醒,涂绵绵站定,面前的骄虫隔着透明如玻璃的墙和她对视。他的双瞳眼乌黑,手指细长,身体瘦削,整个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就像一只被开水烫过的蚂蚁,艰难忍耐着。
[来救你了。]涂绵绵无声地对骄虫说道。
骄虫瞪大眼睛,紧紧趴在透明的墙壁上。隔壁的鹿蜀放弃自我,欢快地朝涂绵绵叫唤:“你把我买走吧!美人儿!我不想被老男人摸来摸去!求求你让我死得其所吧!”
涂绵绵:“……”
死得其所真是用的恰到好处啊。
“轰!”
不知从哪儿发生的异常爆炸,别墅猛地颤了颤,引发众人的惊呼尖叫。
涂绵绵眼睛一亮:援兵来了!
混乱之中,只见其中一人左右张望,露出贪婪的面目,他偷偷摸摸地摸出一把武器,还没来得及对准鹿蜀,突然冲上前几名安保人员将他抓住,一阵扭打之中只听砰砰两声枪响,涂绵绵吓得倒退几步,躲在骄虫身后。
那边正乱得紧,还有的试图偷偷抢走珠蟞鱼。涂绵绵无人顾暇。她来回张望,却看到关着文鳐鱼的容器一侧裂出层层花纹。
方才的子弹没能打破容器,这是听到响声的文鳐鱼们一股脑疯狂撞在一处才变成了这样。
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磨磨蹭蹭到现在还没有进来。
涂绵绵看了看裂开的位置,又看了看其余妖怪们摆放的位置,她悄无声息地走到裂纹处轻轻一敲。
“那是谁!你在干什么!”安保人员怒吼着朝涂绵绵走去。
只是,来不及了。
文鳐鱼们在半空到处乱飞。它们是夜视眼睛,这样明晃晃的光度下反而什么也看不见,不敢乱飞。陡然听到两声撞击声,它们就像听到号令,纷纷转向,齐刷刷地朝着声源处飞去!
“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撞击声,蛛网般的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目睹这一切的宾客和保镖们脸色唰地惨白。谁也顾不得要杀哪个妖怪、还是偷谁回去,此时性命攸关,他们一窝蜂地朝出口疯狂奔跑,唯有涂绵绵没能离开。
一个个妖怪们纷纷睁大眼睛,兴奋骚动起来。
“咚!”
文鳐鱼冲破桎梏,四处乱飞,它们咣咣咣地一阵乱撞,只见束缚妖怪们的容器上被撞得出现了蛛网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涂绵绵仗着有凤皇的香囊庇护,缩在角落一隅盼望着南山君他们快些上来。
“喀啦”一声,得到自由的鹿蜀发出快乐的叫声,他欢快地变回一匹白色骏马,对准身旁关着讙的墙壁使劲一撩后蹄,坚硬到子弹都无法穿透的材质瞬间被踢了个稀巴烂。
冲进来的几名安保人员一愣,又飞快地跑了出去。随之而来的两人引起在场妖怪们的瞩目。
“涂涂!我们来救……你……啦?”
南山君茫然地站在门口。
他的面前是满天乱飞的鳐鱼,还有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妖怪们。场景蔚为壮观,令人惊叹。
闻声的文鳐鱼们一顿,猛地朝他飞去!
“噗噗噗!”一阵鱼打在身上的声音,杀伤力极大,南山君被撞得四脚朝天,幸好凤皇躲得快,还一脸嫌恶地朝南山君捏住鼻子。
“……”
“……”
涂绵绵举起手:“我在这儿!”
“太好了!我还在苦恼这些玩意儿该如何打开。”南山君龇牙咧嘴地怕起身。
凤皇祥瑞一出,慌神的妖怪们渐渐镇定,飞翔的文鳐鱼们也放慢速度,飘飘忽忽地飞在半空中。
涂绵绵问:“为什么这么久?”
南山君扶了扶眼镜,表情深沉而严肃:“遇到了不可抗力的大问题。”
“难道是你们有遇到凶兽吗?”涂绵绵面色一紧。
凤皇没风度地翻了个白眼,插嘴道:“总而言之就是,我们赶来的时候没想到有这么多妖怪,没办法带回去。南山君请饕餮过来助阵,但是再来的时候却被堵在路上了。”
南山君:“你不知道司机被我们念叨得一直在超车,被罚了小一千呢。”
涂绵绵:“……”
她真没想到妖怪们居然是坐着车车到这里的。
那么,问题来了。
“饕餮呢?”涂绵绵左顾右盼。
说着,大厅猛然间一震,涂绵绵一个不防跌倒在地,被鹿蜀用头抵住。
“你不知道我们为了转移那些家伙,还不能弄伤他们废了多大劲。”南山君面无表情地发牢骚,“这会儿没有饕餮,不知九尾他们能不能弄住发疯的穷奇。”
“所以饕餮呢?”
南山君一脸看傻瓜的模样看着她:“我们就在他的肚子里啊。”
涂绵绵:“……哈?”
夜色之中,一道清瘦的身影在影影绰绰的树林下飞速前行。他的身形飘忽,如深夜的鬼魅魍魉,转眼间便消逝踪影。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地面,若是此刻有谁从高空俯瞰,便可看到令人震撼到头皮发麻的一幕。那人的影子摇曳得很大、很长,是一个庞大近百倍的张牙舞爪的巨兽阴影,笼罩住他身后的全部月色,相比之下衬得人形渺小得像一只蚂蚁。
穿梭的树林间鸦雀无声,一片死寂。所到之处,万径踪灭。
这边,拥有如此奇妙体验的涂绵绵心情还有些复杂。不知不觉来到饕餮的肚子里,她很怕从房顶突然涌出胃液,将他们全部腐蚀成骨头消化掉。
“我们会被直接带回去吗?”
“是的。”南山君一本正经地又补充一句,“虽然我也有些腿软,但是他保证过不吃我们的。”
涂绵绵:“……你真的好怂。”
剩余的妖怪们被尽数放出。凤皇看到骄虫,挑了挑眉:“你居然也在这。泰逢找你找的好苦。”
被释放自由的骄虫闭住眼睛,嘴唇嗡嗡响动。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卫恙领着一众人坐面包车逃出,虽然他们什么都没了,但是好歹有一条命在,东山再起不过是下一次的事情。
车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低迷和愤怒,令人焦躁不安。
“妈.的,赔钱!”一名中年男性唾了一口唾沫。
卫恙冷着脸,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木仓对准对方:“你要命还是要钱?”
“你!你吃了豹子胆敢……”
只听砰地一声,子弹贯穿他的眉心,打爆了后脑勺,男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扑在靠背上死透了。惨烈的场面吓得其他人不停鬼叫,甚至有人吓得当场昏过去。
卫恙掏出一块布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居然面带微笑:“还有人有异议吗?”
“没、没有……”
“卫哥!你看!”一名保镖指向窗外,“那是什么?”
寂静的车中,所有人都听到了仿若割草机般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从被拉下的车窗向外望去,天空中搅动着巨大的一团蜂,像是在寻觅着气息,忽然一顿,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
“啊啊啊是上次的杀人蜂啊!”
“快关窗户!”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
*
涂绵绵问:“那些人呢?”
“都被我们丢出去了。生死自有天命,那是他们的报应。”
光头猛男鹿蜀不甘寂寞地朝涂绵绵挤眉弄眼:“嗨,美人儿,我就跟着你走了~”南山君看着自己山头的妖怪如此造作,面无表情地一脚将他踹到地板上。
涂绵绵僵着脸说:“你们南山的妖怪都好骚啊。”
从上至下,无一不骚。
凤皇瞪起眼睛:“小奴才!你说什么呢!”
涂绵绵不知道什么时候饕餮突“吐出”这栋别墅。待她跟着妖怪们走出别墅,阳光明媚,一片绿意看得人心情舒畅。跟着九尾的狗汪汪欢快叫着,它嗅到鱼腥味,兴奋地到处闻,口水淌了满地。
公司陡然间多了一堆新成员,安排房间的、调节关系的……忙得不可开交。
最令妖怪们高兴的是,别墅自带各种设备,庭院的游泳池虽然干涸了,但他们有的是办法注入新水。
鸾鸟欢呼一声:“太好了!我可以穿比基尼了!”
凤皇:“比基尼是个什么东西?”
九尾搂住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说不得,说不得。”
身为称职的经纪人,涂绵绵掏出小本本开始挨个记录名字、能力,能化形的纷纷要被赶到直播行业里卖身卖艺。她看着小崽崽们,一脸疼爱,被盯着的妖怪们打了个冷颤,总觉得从一个狼窝出来,又跌落到虎穴。
身旁的南山君同样爱怜地注视着袋子里乱窜的文鳐鱼们。
涂绵绵感慨道:“救它们真不容易啊。”
“谁说不是呢。”
鸾鸟兴奋地举高手:“我们是不是应该举办一场party庆祝一下!”
“好啊。”其余人纷纷应和。
妖怪们为了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决定把肉质最鲜美的文鳐鱼烤了吃了。唯一的人类涂绵绵惊恐万分:“等等!那我们千辛万苦救回来干嘛!”
“别害怕,能化形的不会吃的。”
涂绵绵无力辩解:“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啊……”
九尾望着她懵逼的模样,吃吃笑了:“这就像你们过节要杀鸡宰猪一样,我们也得庆祝一下嘛。”
涂绵绵:“……”好有力的比喻!她竟无言以对!
文鳐鱼,扑街。
原本寂静的丛林里热闹非凡。南山君自诩烤鱼高手,拿出酱料、刷子、烧烤架,有模有样地准备烧烤。剩余的妖怪们有的在水里撒欢,有的跑到屋子里到处乱窜。
穷奇作为最有骨气的妖怪,装聋作哑不出来,实际上是饕餮正坐在门口晒太阳,堵着他不敢出门。
饕餮的皮肤是奶白色的,眉眼温和无害。他坐在台阶上晒太阳的时候,神态慵懒,涂绵绵看得心里痒痒,差点儿想顺手上去摸一把。
现实很残酷,她当然不敢做老虎头上拍苍蝇的事情。
妖怪们纷纷绕着饕餮走,谁都不敢跟他搭话,就连大树下的几头独角牛也跑得远远,不知是怕被烤了,还是被饕餮吓到。
涂绵绵看他晒太阳实在晒得舒服,她默默抱着一袋棉花糖坐在距离饕餮约莫两三米的台阶上,掏出柔软的棉花糖一个接一个地吃。
她心里盘算着妖怪们都应该直播什么,不知何时,同坐在台阶上的饕餮安安静静看着她好久。
……准确来说,是看着她怀里的棉花糖。
涂绵绵被盯得有些坐不住。她试探性地举起袋子:“吃吗?”
“嗯。”
“……”
饕餮吃棉花糖吃得很慢。他就像是在品尝着某种妙不可言的珍馐,咬住一块慢慢地嚼,一块棉花糖就能吃好久。
涂绵绵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吃相吸引过去。
她的脑海浮现南山君的提议,再加上饕餮从来到这儿就一直表现得相当温顺,让她胆子越来越大。涂绵绵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颤巍巍地发问。
“那个……你有兴趣当吃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