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前行,曲幽荧掀开车帘的一脚,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放下来,转头便问。
“他怎么和你在一起?还如此打扮?”
千犀坐着丝纹不动,头顶的步摇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
闻言,她说,“他有事需要你帮助,但同时也是在帮你的忙。”
“什么……意思?”
曲幽荧与千犀认识多年,晓得她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对她,她向来是有话直说的。
“苏潋的身份有些特殊,他与太尉有些过节,所以需要你的易容术助他一助。”
“果然。”曲幽荧抿抿嘴,“我就觉得他最近出现的挺少的,也低调了很多。所以他到底得罪太尉什么了?”
千犀摇摇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景烛还没消息吧?”
曲幽荧并没有打算瞒她,对千犀的情报网,她还是知道的,毕竟小书就是千犀放在她身边的人。
她摇了摇头,提起这个就有些不开心。
“没有。今日太尉给了五日期限破案,若是景烛再不回来,我们肯定是不行的。”
“你放心,我也在加派人手寻找他。”
千犀拍拍她的手,以表安慰。
曲幽荧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算是一笑。
千犀微微摇头,道,“但景烛迟迟不归,肯定会惹来太尉的怀疑。因此必须给他一个景烛。”
“给他一个景烛?”
曲幽荧知道千犀的言下之意就是找个人假扮木景烛。
这个她也曾想过,但要假扮木景烛,除却性子武功等等外界因素外。
最主要的,还是要有个与他身形相似之人。
且不会将秘密说出去的人。
这样的人,她身边几乎没有。
但如今千犀这么提起,思及她最初的话,曲幽荧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要苏潋假扮?这样一来,他不仅可以躲过太尉的追捕,我们这边也可以让太尉不再怀疑?”
千犀点头,“正是。”
“可是。”曲幽荧还有些迟疑,她透过因颠簸而微微晃动的车帘,看到外头的背影,心中还是不太放心,“他可信吗?”
其实在她心中,苏潋一直是很可疑的,虽然他的确帮了她很多忙。
但并不表示,在这种难关,她可以将一切都托付给他。
知人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而且,这事要出了任何岔子,会有很多人跟着一起受牵连的。
“你放心。”千犀再度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轻微握住,“在太尉面前,他始终会与你们保持一线。”
这话更让曲幽荧觉得奇怪,她仰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千犀。
“千犀,你能告诉我,他到底是谁?你好像与他认识很久的样子?”
“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但你要相信,我不会害你。”
曲幽荧知道她不会害自己,在他们这些好朋友当中,千犀永远都是最看得清楚的那一个。
但时间不等人,她找不到木景烛,就要做好二手准备。
而千犀给她的选择,无疑是这个时候最好的。
长久的沉默后,曲幽荧终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千犀莞尔,握着她的手更紧了紧。
去了,苏潋假扮的车夫将马车停好后,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千犀的房间。
曲幽荧看着他,他的身手,身形,不说话时带有的那份冷意,的确是目前为止最适合的选择。
“你这么看着我,是看上我了?”
苏潋挑眉,瞬间打破那份冷意,变成善于调戏少女的纨绔子弟。
“我在想,你嘴巴这么欠,是不是要缝起来。”
曲幽荧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拿着画笔,指了指桌边的凳子,“坐到那里去。我给你易容。”
“易容。”苏潋重复着走到桌边坐下,一手横在桌面上,抬头看着她,忽然说,“为何不给我画皮?”
一句话就叫曲幽荧握笔的手微微一滞,她眉峰轻蹙,回嘴道,“你想多了,画皮是门高深的技术,我不会。”
“但你却知道。”苏潋一语说中,丝毫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不过我还不想被本尊给当成敌人,还是算了。”
他说着就闭上眼睛,道,“你开始吧!”
被他这么一说,曲幽荧是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狐疑的看了眼坐在一边喝茶的千犀,她侧头看着,对她摇了摇头。
曲幽荧只好藏下心头的疑惑,动手给他易容。
但在她心中,对苏潋的警惕又多了一分。
没过多久,木景烛的脸就出现在了苏潋身上,可以说与本尊是一模一样。
“啧啧,没想到你的易容术可以如此神乎其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木景烛真的回来了。”
曲幽荧看他拿着镜子看个没完,只是冷哼一声。
“等下我会去拿一套景烛的衣服给你换上,至于佩剑肯定是没有的,你要寻个借口。还有,景烛不喜欢废话,对谁都是冷冷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这点你千万记住。”
“那对你呢!”苏潋回头,用木景烛的那张脸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对你是怎样的?”
见曲幽荧不语,他又补充道,“我指的是,现在我是假冒的,你肯定不会放心我单独与他们一起,所以你我在一起的时间会更多。因而,你要告诉我,你们的关系如何,要不然,被熟悉的人发现,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张嘴句句说到要点,让曲幽荧不想回答都难。
她双手垂在两侧,微微弯起,深呼吸再深呼吸后,才说,“他很护着我。”
苏潋一手托着下巴,侧头听得很仔细。
但曲幽荧那句话后,就再也没说什么,他转头看她,略带疑惑,“没了?”
曲幽荧着实不想告诉外人,她和木景烛相处的关系,所以沉着脸点点头,“没了。”
苏潋眯了眯眼,漆黑的眼眸里,划过七彩的琉璃,却微微透着一抹邪魅。
“好。”他从凳子上起来,整了整身上朴素的下人衣服,道,“那今晚你们去蹲守骨架的时候,我会出现,也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你说呢?”
曲幽荧看着他,然后移开了眼睛,转身往门口走去,“你别搞砸了就行。若到时候连谢小二都没发现你不是他,你就过关了。”
“这点你放心。”
苏潋站在原地,看着她开门离去,唇角微微一勾。
千犀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眉宇间略带隆起,“你觉得这次能成功吗?”
苏潋舔了舔嘴角,脸上惊现邪魅之色,“只要有她在,一定可以。”
千犀微微抿唇,并未再多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很快,夜色就笼罩大地。
自从出了诡异骨架夜游事件,襄陵镇的居民是一到晚上都纷纷关门,不再外出。
所以此刻的街道上很是安静,连花街赌坊那边,都变得安静了不少。
曲幽荧一身男装,和谢小二躲在丰凌街的附近。
骨架最后消失的地方是丰凌街,所以他们不需要去其他地方蹲守,只要守着这处就好。
但一直到了子时,都没有看到骨架,不同地方传来的消息,都是无。
“难道今晚不出来了?”谢小二挠着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像也就死了两个人。”
“但还有两个人晚上一并发现了骨架。”曲幽荧十分肯定的说,“他们至今为止还没有出事。”
怎知曲幽荧的话才说完,就看到远处有捕快往这里跑来。
她以为是发现骨架了,从墙角站起来,迎了上去。
“是出现了吗?”
“不是。”那捕快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岭南坊出事了。他们的小儿子,被发现——”
他话还没说完,曲幽荧就往岭南坊的方向跑出去了。
根据他们目前的调查,在那个年轻人死后,还有一对好伙伴曾胆大的追踪过神秘的骨架。
也是他们发现了骨架最终消失的地方在丰凌街。
可因之前的更夫和年轻人都死了,所以他们两个一直都被保护着。
如今看守的人跑来告知,那必定是出事了。
谢小二也追了上去,当他们一前一后来到岭南坊的时候,正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和诡异的笑声。
曲幽荧和谢小二互望一眼,立刻推门进去。
循着声音来到了最里侧的房内,发现岭南坊老板的儿子坐在床沿,被子盖在腿上,含笑的看着前方。
那诡异的笑声,就是从他嘴巴里发出的。
“咯咯咯”的,犹如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中,女鬼的森冷笑声。
“女人的笑声?”
曲幽荧奇怪,这里一共两个女的。
一个是她,还有一个就是岭南坊老板娘,此刻正在丈夫怀中哭泣。
曲幽荧想了想才问,“他会口技吗?”
会口技的人,模仿任何声音都手到擒来。
但不会的,尤其是男人纵然如何去模仿,也不会发出如此纤细的女子声音。
“不会。”谢小二当先回答,“我之前见过他,他的声音很粗犷,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所以到底是哪里发出的声音?”
曲幽荧皱着眉,突然往男子那边走去。
谢小二一把抓住她,“你要做什么?”
“不看看,又怎知他这副模样是为何?”曲幽荧拉开他的手,并不畏惧,“放心。”
谢小二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只好放弃,但也没离她太远,以免有突然变故。
小少年一动不动,只是笑着,而且越笑越开心,仿佛真的遇到开心的事。
曲幽荧步步靠近,刚才她离得远,所以看不清楚。
但现在近了,她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味。
她停下,用鼻子嗅了嗅,只觉得那味道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发笑的少年,突然出手快速的扯住了曲幽荧的手臂,将她猛地朝自己身旁一拉过去。
“小荧!”
谢小二快速出手,但还是慢了一步。
曲幽荧被他扯上了床,一头栽倒在了木质的枕头上,疼痛感瞬间来袭。
而同一时刻,身子再度被人一拉。
她倒入一具宽厚的怀抱中,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恍惚的神志里稍稍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