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的度过一周后,迎来母校御林中学的校庆。
这是申城最好的一所私立学校,建校时间不早,但师资和设备顶尖一流,能够进入御林的一般有两类学生,前者靠本事,后者靠家世。
安思危在公司交待完事情就去了学校,她被邀请下午做一场演讲。
毕业后就再没有回来过,几次匆匆路过也只是远远地望一眼,这里有太多的回忆与舍不得,她不敢踏入。
十年了,第一次回来。
教学楼翻新了,场地扩大了,操场的塑胶跑道是红得这样鲜艳。
那时候也不像现在的学生人手一台iPad,那时候老师课上转身的同时身后的同学们偷偷在传纸条,那时候凌初坐在后面用笔去拨她的马尾,扫在颈后逗得她很痒,他偷笑一句“安思危,你上课也太认真了”。
满心满眼的回忆扑面而来。
她的17岁,她的学生时代,她最好的青春,最喜欢的人,都留在了这所学校里。
物是人非吗?
我们阻挡不了时间的脚步,可当一切都变了模样时,初心还在就好。
安思危怀着这般心情转了一圈后遇上了宁越泽,好久没见,俩人相视一笑。
“怎么样?最近工作忙么?”
“还行吧,一直都老样子,大律师呢?”
宁越泽耸耸肩,“也差不多。”
高中时期安思危对他印象最深的是,这家伙明明可以靠家世却非得靠自己本事,最可怕的是,比你有钱的人还比你努力,宁越泽就是这样的人。
他今天也是受邀来演讲的,当年的尖子生们如今都功成名就,百尺竿头。
“安同学!宁同学!”一声欣喜的呼唤。
俩人转身一瞧:“张老师!”
老张当年是他们的班主任,带这帮学生整整三年,他最喜欢的就是安思危和宁越泽,优秀的太出众。
“张老师,好久不见了,您身体还好吧?”安思危迎上去,歉意的说:“工作太忙,都抽不出时间来看您。”
老张乐呵呵:“身体好是好,就是退休在家里闲得慌啊,这不过来凑凑热闹,正好也见见你们。”
宁越泽开玩笑道:“现在的学生都不好带,太皮了,张老师还是在家享福的好,省得操那份心。”
“我教过的学生里面啊,就你们那届最皮!”老张想起来什么即刻吹胡子瞪眼,“特别是那个凌初!就没人治得了他!也只有安思危能让他服服帖帖!”
简直是教学生涯的噩梦。
宁越泽笑笑:“是啊,也只有安思危了。”
“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在哪儿呢?做什么呢?”老张摇头叹气:“哎,当年怎么不吭一声就退学了呢。”
安思危沉默地别过头去。
“走吧,活动马上要开始了。”宁越泽适时的说。
学校礼堂已是人满为患,他们在前排位置坐下,主持人宣布校庆正式开始。
“韩瑞要结婚了。”
安思危:“嗯,他给我发消息了,让我准备个大红包。”
“一个人去?”
“不然呢?”
宁越泽:“你不是有个老纪吗?”
“……”安思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又是熊贝说的?”
这个叛徒,自从有次见到宁越泽后,就被迷得不要不要的,除了她还能有谁把纪闵盛叫成老纪。
宁越泽俊逸的脸上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闪出诡秘的光来,低笑一声:“小迷妹。”
安思危莫名觉得自己刚刚被喂了一口狗粮。
“你的小迷妹今天不该去飞航班,应该在台下挥舞着荧光棒看你惊才风逸的演讲,为男神打call。”
真是气死她了,等这个叛徒回来就绝交。
宁越泽打头阵,风度翩翩的上台演讲,安思危真的可以想象如果熊贝在的话,礼堂回响的不是掌声,该是迷妹的尖叫声了。
真是,恋上这么个大律师,哪天被卖了还乐呵呵美滋滋地替人数钱呢。
几番下来,终于轮到了安思危。
主持人激动的说:“下面有请当年本市高考状元,来谈一谈她的高中三年和学习心得,掌声热烈欢迎安思危!”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职业正装,脚下的高跟鞋更显得双腿修长,头发利落地梳了个马尾,年轻又干练。
台下的小男生们原本听得昏昏欲睡,这会儿已是蠢蠢欲动。
“卧槽,是我喜欢的御姐型啊!”
“确定是高考状元?长这么漂亮学习还好不科学啊!”
“说她20我都信!学姐保养得可真好啊!”
“来来来,我们赌一把,看谁先要到学姐的微信号,怎么样!”
站在最后一排的男子被掩在阴影之下,他蔑睨了一眼那些毛还没长齐的小鬼们,想当年他在学校叱咤风云的时候,熊孩子们还没断奶呢。
看来是该给他们科普一下,这个学校除了有高考状元外,还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凌。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心得,学习关键还是靠自觉。”安思危落落大方的站在台上,没有备稿,即兴发挥:“自觉是什么?就是我可以早恋,也可以考第一名。”
台下一片哗然,真是劲爆了,头一次听闻优等生谈的心得是——早恋。
“读好书很重要,可以让你去到巍巍学府,认识些厉害的人。御林就是一所人才辈出的学校,这也是当年我为什么选择来这里的原因之一。我从来没有想过除了学习之外我会投入另一件事,我的目标向来很明确,我认为尽早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是对的。不要求你们都去争第一,学习上尽力而为就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和可能性,只是能考第一为什么要去考第二呢?”
安思危的演讲自信从容,娓娓而谈,口吻生花。
“我很讨厌早恋,不是说谈恋爱不好,只是觉得这点年纪去喜欢一个人很草率。然而这都是我以为,越讨厌就越会发生,这是墨菲定律。一开始我真的是讨厌他,想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性格缺陷,不可一世。我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不想和他在同个教室呼吸,甚至排斥他的一切,这样子的讨厌为什么后来会变成喜欢,到现在都是个谜。你们知道世上不可能的事情有很多,就像企鹅不可能生活在北极,小怪兽不可能打败奥特曼,蒙娜丽莎不可能掉眼泪,机器猫不可能带你穿梭时光,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
全场安静了下来,大家从原先的面面相觑变成忽然想听安思危讲故事。
“我也有过想要放弃的念头,也丢失过走下去的信念。以前总以为我的方向就是你,你在的地方就是我要去到的目的地,可是现在呢?我竟然也有些犹豫了。如果有时光机就好了,如果可以任意穿梭就好了。想回到17岁,学着你说一句‘我回来了’,是不是一切就能恢复原样了?”
安思危觉得自己是入了魔障,这段日子因为凌初的回来,她的内心压抑着太多的情绪释放不了,想要拼了命的工作,靠忙碌来麻痹神经,可还是没有用,只要一静下来她就能听见自己满脑子在叫嚣着想要去见那个人。
不可以,她强迫自己冷静,命令自己放下。
不可以,他们分开太久,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结果,一回到这里,所有的坚持都破了功。
她是真的死心眼啊。
安思危咬着牙,双手握拳支撑着演讲台,她感觉全身都疼,脑袋疼,五脏六腑疼,疼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高考状元?都讲得什么啊,丢不丢人。
她深吸一口气,头抬起的瞬间猛地被人抱在了怀里。
又像是一场梦。
只是这一刻懒得再去辨真假,懒得再推开这个人。
这个人长得可真是好看啊,眉眼鼻子嘴唇下巴都是心里的模样,当年绝美少年的模样。
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时光机。
那一年,冬日午后,什么都是懒洋洋的,连少年少女的心事都在阳光下晒得像只小猫般餍足。
午休时间,学校的走廊上有聊八卦爆笑的女同学,有打打闹闹的男同学,偶尔有老师紧皱眉头走过,心想这帮学生真是没有一点自觉。
凌初双手抄着校裤口袋,大长腿踩着楼梯上来。
他的身后跟着宁越泽和韩瑞。
看见安思危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害得韩瑞一鼻子撞他背后,骂了声:“靠。”
安思危闻声回头,视线扫过凌初时又是一副学霸瞧不上学渣的讨厌劲儿。
嘿,那一眼,让凌初想和她早恋。
时光机又穿梭了回来。
安思危怔怔地看着凌初从她手里拿过话筒,在学校的大礼堂,在御林的师生面前,他的轮廓变得那么深,他说:“不可能的事情有很多,可我却能和安思危早恋,所以十六七岁的你们还怕什么呢?”
怀里的这份温度正在提醒着他久违了,他再不用靠想象来拥抱一个人,这样真实的触手可及曾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都值得了,凌初想,这十年间踽踽独行,自己所受的苦难煎熬若都是为了这一天,那么就都值得了。
静默片刻。
台下掌声雷动。
嘿呀,御林的学弟学妹们这下可算明白了,传说当年有一个学长,颜如宋玉貌比潘安,可外号却叫恶魔凌。
这个恶魔凌啊如同洪水猛兽,人人都怕他,就一班的某个学姐不怕他。
结果,他爱惨了人家。
宁越泽大步一跨,抢走主持人的话筒,报幕:“有请御林中学05届的男女主角,为我们来讲一个关于早恋的故事,我们都曾经有过的17岁。”
懵逼的主持人:“???”
防不胜防的校方:“……”
还来不及反应的学生:“!!!”
躁动几秒后,学生们纷纷站起来齐声喊:“在一起!在一起!亲一个!亲一个!”
整个礼堂乱哄哄,有老师在喊:“快快快,把幕布放下来!”
万一这会儿真来个拥吻什么的那还得了。
幕布缓缓放了下来,安思危还处于震惊中。
她到底在做什么?
刚刚说的是些啥?
她是不是有神经病?
“我……我刚才……我是昨天加班太晚没睡几个小时脑子都糊了……我不应该……”她断断续续地找回现状。
“不是回来了。”
“啊?”脑子糊了的人看来不止她啊,“你说什么?”
凌初微微低着头,舞台的光线下他的发色都变得好温柔。
“不是回来了。”他抬眸看着安思危,不想再错过她的分分秒秒,“是来晚了。”
这是一个关于早恋的故事,我们曾经都有过的17岁,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凌初再一次说:“是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