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熙这两年越发的成熟了,她个人的一档访谈节目成绩非常好,从刚开始的美女主播,明确的有了标签,知性、智慧、优雅。
媒体人的形象一旦立起来,就好办事了。
她也成熟了,完全没了几年前为了和她争高低暗自咬牙切齿的傲娇小女生的做派了。
她原本不想回去,感冒几天都不见好,整个人没精神,但是不去苏昀那个性子见谁都想刺两句,场面肯定不好看,她不好不管。只好从医院转道回去。
苏昀的妈妈是她爸爸的第二任妻子,叫袁茸,人和名字一样温温软软的,脾气极好,她当初来家里的时候身体就不好,苏业铭和她并没有领结婚证,但是两人也算夫妻。
她进门的时候苏昀已经十三岁了。那年苏礼礼才十七。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记恨父亲对于婚姻的不忠,但是姜叶宁早就做了决断,和他们划分的清清楚楚了。
她无人可以记恨,只能管好自己。但是袁茸在的时候很照顾她。苏昀那时候非常的皮,打架闹事泡妞一样不缺,活的像个公害,爱找她挑刺,袁阿姨从不发火,总是无奈的看着他,每天给他整理的干干净净让他出去祸害人。她羡慕极了。
姜叶宁在她记忆里脾气极其硬,非常锐利。和她爸爸离婚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她在家里收拾行李,她都不敢和她哭,她也不留恋她,收拾了行李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只看着她背影哭的嚎啕,只有苏业铭抱着她低声哄。
那时候只有他们父女两个人相依为命。
一走神,车已经到了。蒋熙是媒体人,蒋依婷是做编辑出身,后来干过时尚杂志,朋友圈很厉害。家门口都是豪车,大概来了不少人。
苏礼礼进去的时候才明白,这哪是生日会。苏业铭向来不管蒋依婷的事,她的朋友圈一直都在文娱圈,苏礼礼一度对爸爸和蒋依婷的婚姻感到有点疑惑。
苏昀还没来,苏礼礼进了门,家里格局全部换了,大厅里全空出来,换了家具家纺,家里的灯也换了。那颗大灯二十几年了,苏业铭虽然红颜不断,但是很恋物,家里的东西旧了他格外珍惜。那套沙发当时买回来的时候,他指给她看说:“爸爸从国外调回来的,国内还没有呢。”
这个家里关于她和她父母的痕迹慢慢都没了。
蒋依婷见了她,依旧招待周到,不远不近,笑着说:“礼礼回来了来了,脸色看起来像累了,要不要去休息会儿?”
她带了礼物,但是蒋熙在招待人,著名的传媒人娄友亮,在场的个个都是精英。
她笑答:“等会儿再去,我先坐会儿,您不用管我。去招待客人吧。”
蒋依婷笑着应声,去迎她的老友。
她进去坐在靠厨房的卡座等人,苏昀来的也早,这段时间估计不好过,脸色差得很,进门就扫视了一圈,看见她,脸色都带着虎气,没什么笑脸。
他从小就爱和她杠,前几年她结婚时他们两个已经绝交了,她离婚后他又奇怪的和她没那么僵了。
过来恶巴巴的说:“你倒是来得早。”
苏礼礼逗他:“是啊,我大清早就来了。闲着没事,干等你。”
他知她气他,瞪她一眼不够,还伸手用力敲了下她脑袋。
苏礼礼惊愕,他们两从小就不算亲厚,每回手脚接触都是因为打架。
苏昀嫌她总高高在上,不肯亲近他们,每回欺负她的时候,她每回都能整治他。后来袁阿姨病了她在国外读书没回来,他怨她白眼狼,直到袁阿姨去了他红着眼像个笨拙的小孩子一样骂她:“你是不是冷血?谁对你有用你就亲近,没用了就不会多看一眼?”
她无言以对。
后来她结婚一场,他们的情分闹得一点都没了,后来几年她惨了,他又搭理她了。
到如今,身边和她有关系的人,除了躺在医院的苏业铭,就只剩一个他了。
她瞪他:“干什么你。”
他收了手坐她旁边低声说:“苏礼礼,咱们两个差一点就可能无家可回了。”
她一瞬间就心软了。
姐弟两个静悄悄的坐了片刻,才重起了话头,苏礼礼问他:“公司那边怎么样?公司的事我不好过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苏昀大概不愿说:“没事,爸病的突然。爸出事当天蒋姨就打电话叫我来,让我喊你回来,她什么都不管,我就觉察,爸和她结婚大概都说得很清楚了。爸大概什么都没给她,所以她也什么都不管。你说爸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完又补充:“说不准还有没露面的弟弟妹妹呢。”
苏礼礼呵斥他:“说什么呢,这么大的人说话怎么还没头没脑?”
苏昀没犟嘴,有点发呆的迟钝了半晌才回头和客人聊起了生意。
苏礼礼知道他,其实从小到大,他还是那个性子,直来直去的。热忱有余,不够决断。就算讨厌她,还是可以坐下来和她谈心。
姐弟两偷聊了会儿,然后起身各自招待客人。
这次来的客人大都是蒋依婷的故交,和蒋熙的朋友。聊起来也简单,等了会儿,苏礼礼将礼物给蒋熙,一块手表。蒋熙笑着接下,笑着和她说:“谢谢。”
苏礼礼也不计较她的较真,还没说话手机就响了,她冲她笑了下,拿着手机出了门,陌生号,她问:“喂,你好,我是苏礼礼。”
那头静悄悄的。
停顿了下才说:“我是那天那个……”
没说完苏礼礼就听出来了,那天那个肇事司机。
对方现在想私下和解。
苏礼礼急着用车,干脆说:“也行,那你和客户经理那边直接联系吧,关于修车细节我就不参与了,但是我急着用车,所以麻烦你们尽快。就这样。”
挂了电话站在门外,又不想进去。一个人步行,走了老远苏昀的车就追上来了,见她走路皱着眉问:“你现在落魄的连车都没了?之前那豪车呢?”
苏礼礼见他又来劲了,不做声。
他不收敛继续问:“合着离婚,你就净身出户了?”
她不想和他闹,问:“你有什么事就说,没事就快去吧。”
苏昀偏不,开了副驾驶的门问她:“赶紧上车,我这一脚油一脚刹车的全是钱。”
苏礼礼又被他逗笑了。
等她上车后他继续找茬:“看那架势,蒋姨是不会管咱爸了,这不,给小辈物色呢,蒋子昂还没来你怎么就撤了?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苏礼礼气的闭上眼:“我的爸爸我自己会照顾,不指望其他人。你能别把别人想得那么龌龊吗?你老婆不是你大学同学?”
他犟嘴:“得得得,我不说了,行了吧。”
苏昀人前话少,特别能唬人,看着沉稳,但是在家里就这样,打小的毛病,在她面前尤甚,见天的找茬。以前她嫌他烦人,轻易不搭理他。可是此刻听他像个孩子一样找茬和她毛躁的抱怨东抱怨西的,她心里觉得莫名的亲近。
最后苏昀还是把她拉到他家去了。他太太叫叶晓晨,脾气很好,见了人总是笑眯眯的。
他结婚的时她没来,托人给他带了礼物,后脚他电话就骂她:“我不稀罕你那点东西。”
他家在香草园,大户型的公寓楼盘。
她在楼下超市买了一堆东西,他又来劲:“来就来,就你爱装模作样。”
她不做声,进门后阿姨抱着孩子在地上学习爬行,他太太在厨房里给孩子做饭。
苏礼礼提着东西,作为第一次进门的客人,有点不好意思。叶晓晨见她惊讶问:“姐?你们这么快回来了?我刚医院回来。”
她笑着被苏昀拉进去了。
叶晓晨毕业考公务员后在民政局上班,平时还算清闲。她不会做饭,没法搭手,只能去逗孩子。
孩子叫苏奕,小名叫叮咚。
小侄子她只见过几次,小孩子谁冲他笑他就笑,阿姨教他喊姑姑,他啊啊的叫,她试着朝他伸手,他伸手就要来。她惊讶的伸手接他。满一岁的小孩子,二十几斤软软的肉墩。她抱着在屋子里走动,小孩子趴在她肩上一动不动,眼睛乌溜溜的到处看。苏昀笑说:“我儿子都快会走了还没见过姑姑几次。”
她一句不还嘴,苏昀见她不还嘴,呵呵的笑,和叶晓晨说:“苏礼礼有一毛病,一不还嘴的时候,就肯定会使坏。我从小在她手里吃了很多暗亏。”
叶晓晨笑他:“那是你没本事,还小心眼的。”
她一心逗着孩子,不理苏昀的挑衅。
饭后她起身告辞,出门时苏昀和她说:“当年的事情,我不参与,也不说话。如果有难处我会找你,但是要真干不下去了,你也别馋和了,懂吗?。”
苏礼礼没回头,应了声。
心想:他们果然都大了,混不吝苏昀都长大了。
这样也好。
发热有些不舒服,路过社区医院量了□□温,三十八度。吃药也不管用,喉咙有些疼,她买了药回家坐在餐桌上吃药,接到叶勋的电话猝不及防。
陌生号码她惯例接起问:“你好,我是苏礼礼。”
叶勋说:“是我。”
她一瞬就听出来是叶勋。
听筒里尴尬的安静,她问:“有什么事吗?”
叶勋公事公办的说:“车的事,他们给我打电话了。”
苏礼礼不好什么都不说,这车的手续还挺麻烦,属于当初离婚时遗留的问题。
她解释道:“车前几天蹭了下,我这几天可能漏接了电话,所以客户经理找到你那里去了,不好意思。”
她后来习惯了,和人说话客客气气的,叶勋听得却不是很舒服。
他好像那边人还不少,有人低声说着什么,她怕打扰到他,赶紧说:“我这就去联系,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谢谢了。”
挂了电话才想起是他打过来的。
叶勋在办公室里,助理在给其他人发策划书,他挂了电话想起苏礼礼站在马路边的样子,疲倦又清瘦。
她从前是学产品设计出身,后来转行去钻研摄影。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她的片约还行,虽然价格不高,那时候还是学生很穷没钱买装备,长达六年的拍片生涯直到和叶勋离婚后才强硬转业。
她那时候挣得不多,糊口尚可,两个人一心想事业有成。结果离婚了,她也转行了。
至今家里存了一屋子的装备。
年前的那支广告她第一次参与了拍片,因为是给网站的户外版块拍了一组宣传照片,正是她拿手的拍景,虽然曾畅一直夸说是她的创意使得这支广告拿了个不错的奖。但是她万不敢领功。
曾畅倒是有意想让她回归本行,重操旧业。
她本身已经下决心不碰那些了,所以一直含糊推辞。
她早已决心不接片约,策划做了几年,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