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霈身上被下的是阴阳尸毒煞,此煞堪称毒辣,下咒人必须寻到同年同月同日亡故的四具母子尸,之后将母体剖开,取出腹中死胎,将这童胎炼出尸油,用童胎尸油喂养母体鬼魂七七四十九天,母食亲子,可想而知母体鬼魂怨气必然冲天,成为凶猛的恶鬼,而这四个恶鬼更需自相残杀,存活下来的那只恶鬼则成为了鬼煞,下咒人以鬼煞的怨气书写符箓,一旦中了阴阳尸毒煞,初时被怨煞挖心掏肺,慢慢的内体的肉全部腐烂,支撑中煞人存活的则是鬼煞的怨气,直到中煞人最后只剩下一层皮囊和皮囊下的白骨,腐尸渗出尸水,此煞方解。
阴阳尸毒煞最让人惊惧的便是中煞的人无知无觉,若非庄姜对阴阳尸毒煞颇有些了解,怕也未必能发现得了崔子霈身上的异样。
对于身上出现一个鬼爪印,饶是崔子霈素来心大,也是整日吃不香睡不好,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本来他就是一个外表文弱的小白脸,如今不过半个月便消瘦成了一副骷髅架子,外面的人瞧见都说他这是叫那个小狐狸精给吸干了米青血,心道,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乱葬岗。
崔子霈这样的状态着实让人担心,便是崔子沣都着急的嘴起了火泡,看着极是可笑,偏偏庄姜气定神闲,对此没有半点反应,好像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一日崔子霈喝了两口米粥又吐了出来,崔子凌便坐不住了,直接下楼去找庄姜。
庄姜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可可香草的冰淇淋吃,这冰淇淋是五人份,大大一盒子,她也不嫌沉,左手将冰淇淋盒托在掌心,右手拿过一个大勺子,嘴巴就没有停过,吃的又快又多。
崔子凌下来就瞧见她小小的嘴巴大张着,艰难的吞着勺子,心中发笑,可又思及他二哥如今的惨境,唇角刚扯出的弧度便一僵,化作了一缕苦笑,一声叹息。
庄姜抬头瞧了他一眼,唇角处沾着一小块冰淇淋渍,红嫩的舌尖在唇角一舔,冲着崔子凌就是一笑,竟有一种少女的明媚感。
崔子凌心知肚明不管庄姜外表如何娇美动人,她也非寻常少女,她是一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妖精,哪怕她欢颜璀璨,那也是一朵带了毒刺的太阳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庄小姐。”崔子凌坐在了庄姜的对面,微微一笑,却透着几分苦涩。
庄姜撩了撩眼皮,不用他开口已经知道他的来意,吃下最后一口冰淇淋,缠绕舌尖的清甜感觉让她弯了弯眼眸,时代的变迁对她来说的最大感受就是好吃的东西更多了。
伸出食指竖在唇间,庄姜嘟起了水润的嘴巴:“嘘。”
崔子凌皱了一下眉,深呼一口气后,道:“庄小姐,我二哥再这样熬下去,只怕命就要没了。”
“有我在,他的命丢不了。”庄姜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眼睛一翻,好大一颗黑白分明的眼球似乎要飞出眼眶。
崔子凌忍不住冷笑:“庄小姐觉得如今我二哥这样和死又有什么分别。”
庄姜活的久了,脾气自然也大,她虽受过一些苦难,可也不过是龙遇浅滩,一时之困,大多时候凭着她的手段与美色都活的顺风顺水,况且崔子凌在她面前素来是伏低做小,如今猛然生出几分狗胆来,让她脸色不由一变,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一个屋檐下住着,崔子凌多少也摸清了庄姜的脾气,她披着一张美艳绝伦的皮,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细说起来,乍看她和十七八的小姑娘也没有多大的区别,既贪嘴又贪靓,肤浅的很,可她脾气又古里古怪,晴时笑的明媚璀璨,阴时简直就像一阵疾风骤雨,脾气说来便来,让人措手不及。
崔子凌心中一叹,耐下性子,好声好气的哄着她:“我这实在是急了,将心比心,若换做庄小姐的亲人遇见这样的事,您只怕比我还要着急。”
庄姜眼睛圆睁,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嵌在眼眶中乌溜溜的大眼珠子闪着幽冷的光,怎么瞧都有几分渗人。
“不识好歹。”她冷冷斥了一句,若是没有她,他们三兄弟还能有命在?果然老话说的好,这人最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崔子凌额角一抽一抽,抽的他脑仁子直疼,脑门爆出青筋,只是他还得耐着性子,甚至放下身段,谁让如今能救人的只有庄姜呢!
他勉强勾出笑来,轻声道:“这里面的事我不懂,您别与我一般见识,只是我二哥如今这样,做兄弟瞧在眼里实在是不忍心,您大人有大量,别与我一般见识。”他也知一味低声下气只能助长庄姜的气焰,可谁让他有求于人呢!
庄姜撩了下眼皮,红艳艳水润润的嘴巴一扯,她虽自持本事,可也明白眼下她也需靠着崔家,若不然她又要到哪里去呢!庄姜并不是一个笨人,相反,她脑子灵光的很,明白如今的时局非常复杂,就是港城瞧着一派歌舞升平,可实则中英之间也是冲突不断,是以她离不了崔家的供养,故而崔子凌一给台阶,她便气哼哼的睨了他一眼,与他说起了崔子霈身上的恶煞。
“他吃不进去东西本就是正常事,他如今身体里满腹怨气,哪里还需要别的食物供他养分,眼下他连连呕吐你应该庆幸才是,他这是将身体中的怨气全部吐出,否则不出半个月便要叫恶煞吞噬成一副骷髅架子了。”
崔子凌不懂这些,不过也听明白庄姜话里的意思,明白这是一件好事,只是长久以往下去,怕是等不到他二哥叫恶煞吞噬成一副骷髅架子,他已经先一步上了西天。
“庄小姐,不知道我二哥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
庄姜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她手莹白如玉,五指纤纤,指甲盖晶莹剔透,里面的嫩肉娇粉软嫩,就像樱桃肉果冻,白中透粉,美丽诱人,让人食欲大动。
崔子凌多少也摸清了庄姜的脾气,并不催她,只用那双略显忧郁的眼睛不眨不眨的望着她,瞧着倒也有几分可怜相。
庄姜看着自己娇嫩的手指,想起了画报上女郎涂着的鲜红的指甲油,觉得自己若是涂上必然也是极好看的,这个时候她又记起了崔子霈的好,毕竟他那样的贴心,总是能讨她欢喜。
“持续多久就要取决于你了。”她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瞧着崔子凌。
崔子凌怔了一下,溜到唇边的话却咽了回去,和庄姜打交道让他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庄小姐何意?这与我有什么干系?”
庄姜勾了下唇角。深深的望了崔子凌一眼,道:“他好与不好都会打草惊蛇,如今这样半死不活才能保你平安无事,你以为崔子霈的恶煞为什么会做怪,因为背后那人以为你大哥死了,所以他才会继续害人,若是他也以为崔子霈死了,下一个受害者就会是你。”
她直接在崔子凌面前撕破了那张兄友弟恭的画皮,露出了赤礻果礻果的人性,让崔子凌面色勃然一变,他自然是怕死的,只是让他眼瞧着自己二哥受这样的大罪,他还狠不下这个心肠,也许若干年后,他有可能会无动于衷,可他现在还这样年轻,经事并不多,崔家又只剩下他们三兄弟相依为命,自然是兄弟情深,让他如何能说出一个“不”字。
“庄小姐既然知道我将会是下一个受害者,难道就没有办法提前解决吗?”崔子凌问,他总觉得庄姜是有能力解决的,她懂的这样多,似乎在这些邪祟事情上没有什么能难得倒她。
庄姜摆了摆手,轻轻的吐出一个字:“难。”她为难的不是崔子霈身上的恶煞,而是种下的这个因果,有她坐镇崔家,显然没有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动什么手脚,可见崔子霈身上的恶煞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个因果就追溯到崔家的祖坟上了。
如今她倒可以肯定那人离内陆颇远,否则他大可催动他在崔家祖坟上下的诅咒,又何必这样费时费力一个又一个解决,想到这,庄姜眼眸微微一眯,与崔子凌道:“想到解开你崔家的诅咒,只有从祖坟入手。”
这事她和崔子沣说过,如今又与崔子凌提及,但是连崔子沣都做不到的事情,让崔子凌又如何能办到。
崔子凌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道:“还劳烦庄小姐做法救人。”
庄姜闻言诧异的瞥了崔子凌一眼,唇角微勾,面露笑容,只是这笑瞧在崔子凌眼中怎么看都有几分古怪,甚至让人头皮发麻。
“你确定?”庄姜问,她还是头一遭见到有人送上门寻死的,她倒是小瞧了人性,没想到这崔子凌竟还顾念兄弟情谊。
崔子凌不曾迟疑的点了下头,与庄姜道:“您需要什么只管吩咐。”说完,他扬眉一笑,颇有那么点意气风发的味道:“我相信有庄小姐在,没有人能取走我的性命。”
他这马屁拍的到位,拍的庄姜身心舒畅,让她展露笑颜,下巴不可一世的轻轻一昂,傲气十足的道:“不错,有我在何人又敢取走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