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到了冬季,听他们说,这次的冬天特别冷,比以往都要冷上不少,大雪一直下了好多天,就没有片刻的停歇。我想也是,连我淬炼过三次的身体都觉得很冷,普通的凡人,更是受不了了。
这不,天气一寒,连听我说书的人都少了,一天下来,加上钱掌柜的克扣,却是只得到了半两碎银。
回来的路上,有许多的乞丐,老少不一,见得人来,挣扎着爬过来,却不是要银子铜板或者馒头吃食之类,而是讨要一些破旧的过冬之物,希望能够撑过这个严寒的冬天。
而他们身边,还有很多同样落魄之人,不过却是神情呆滞,一动不动,已是早就没了气息,或许只有等到整个严冬过去,他们的尸体才会被清理吧,也不知,这次的尸体会填满多大的坑。
感受着他们抓在我腿上冰冷颤抖的双手,我轻叹一声,将身上那半两碎银抛了出去。
“买点棉被,你们将就着用吧......”
不知为什么,这么做了我心中却是极为舒坦,以前我可不管这些,杀伐果断,嗜血如常,可现在放下心来,作了一个凡人,恻隐之心竟然无声无息滋长起来。或许,当年先生所教,人之初,性本善,确实是这个理儿。
竹杖摸索着,我往前慢慢走去,这讨厌的冬季,确实不让人好受。
“大、哥,救救、我弟弟、吧......”
耳边,传来一个说话哆哆嗦嗦的小女孩儿的声音,却是让我心中一颤,听到这个声音,我好似觉得极为亲切,有种情不自禁想要帮助她的冲动。
难道,这就是缘?
小白见我停下了脚步,也是猜到了什么,在我耳边轻声道:“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脸色冻得发青,一身脏兮兮的,裹着一层烂棉被,看样子确实是冻坏了,她怀里还有一个小男孩儿,大概只有七八岁模样吧,气息微弱,若不救治,怕是过不了今晚。”
“唉......”
缓缓走到哪小女孩儿的旁边,或许她也没想到碰碰运气地喊一声,我竟然真的回应她,有些惊喜地喊道:“恩公,救救我弟弟吧,求求你了,我愿意终身做牛做马报答你!”连说话也没了哆嗦,接着便是“砰砰砰”地声音。
“她在向你磕头呢,唉,挺可怜的......”
听到小白的解释,我赶紧俯下身去,将那小女孩儿扶了起来,脱下外衣,披在他们身上,“还走得动吗?”
“嗯嗯,走得动!走得动!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小女孩儿却是比较聪明,已是从我的话中明白了我的意思,竟喜极而泣,赶紧抱着她弟弟,一步一步跟在了我身后。
进了屋子,顿时一股热气扑面,很是舒爽,关上房门,往并未熄灭的火堆中丢了几根柴火,温度顿时又上升了不少。
“将你弟弟放在床上,让我看看。”
小女孩儿赶紧将她弟弟放在了我床上,我慢慢走过去,摸索着将手放在了他额头。
“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恩公,小女名叫小余,莫小余,母亲当年生我弟弟时难产而死,几天后爹爹也心力交瘁而亡,所以弟弟还没有起名字。”小女孩儿说起往事,却并没有多大的伤感,或许年纪轻轻但经历凄惨,心中早就看透了吧。
“没有名字?”我忽的想起当初在十三峰上,我起名大灰和小灰的两只鸟儿,可惜,我没能救它们......
“恩公,能不能救救我弟弟,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小女孩儿说道此处,却是有些哽咽,“小女虽然现在还小,但不怕吃苦,脏活累活都能做,再过几年,还、还能为恩公......暖、暖床......”说道后面,声如细蚊,已是极为羞赧。
“喝......”小白听闻,却是在我肩头发出了恐吓般的声音。
拍了拍小白的头,我连连摇头道:“小余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你不用做脏活累活,也不用暖床,你弟弟我会救,你们今晚,就安心地在此住下吧。”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小余听闻,又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起来吧,若你再动不动磕头,我可就不救你弟弟了。”
“啊!”小余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来,没了动静。
其实他们姐弟俩都给了我一种极为亲切的感觉,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是会救他们的,这么说也只是吓吓她而已。
摇了摇头,我拍了拍小白,小白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才跳到小余弟弟身上,悄悄地吐出口丹气,融入了他的体内。
“你弟弟没什么大碍,要想他早点醒,就去烧点热水喂你弟弟喝吧。”
“是,是,谢过恩公。”
“你也别叫我恩公,我叫白狐居士,以后,你就称我居士吧。”
“白狐居士?您是那说书的那位居士?”
听到小余惊喜般的声音,我疑惑道:“怎么,你听过?”
“没有没有,到醉仙人听居士说一次书要五两银子呢,小余哪里有钱去听书。”小余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烧水。
“呵呵,以后若是你们想,我也可以教你们。”
“真的吗居士?”小余极为喜悦的声音传来,连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嗯!”我点了点头,坐在了椅子上。
“居士?”小白在我耳边嘀咕道,“这房子这么小,我们等会儿睡哪儿?”
我一怔,对啊,只有这一张床,我睡哪儿?
“不是你睡,是我睡,你哪儿不能睡,啊?”
“可是,”小白委屈地声音传来,“小白想化成人形和居士睡嘛......”
“噗!”刚喝进嘴里的茶顿时喷了出来。
“居士?”
小余诧异的声音传来,我连忙摆手道:“没事,烫着了。”
“烫吗.......”小余略带疑惑地嘀咕了一声。
今夜,小余就睡在了火堆旁,而我在椅子上躺了一夜。
清晨,小余最先醒来,却是蹑手蹑脚跑到床边看她弟弟,不敢吵到我们,却不想我早就醒了。
“小余,我出去了,这里有些吃的,还有些银子在那儿,等你弟弟醒了,你要走,那便走,若你要留,自然也是可以的。”
说案,我直接起身,推开门,跨步走了出去。
“居士,真的让他们走?”听闻小白的语气,竟然还有些高兴。
“如果他们不走呢?”
“哪有不走的,你救了她弟弟的命,她也说了要做牛做马报答你,若是留下,岂不真成了牛马了,况且那么多银子,不要白不要。”
我笑着摇了摇头,“小白,你把人心想的太简单了,良心,是很多人都过不去的一关,若是过去了,也就算不得人了......”
“唉,居士,你知道小白不懂人心的,怎么才能懂呢?”
“多经历一些事,你就明白了。”
“哦,居士,现在这么早,出来干嘛呢?”
“喝酒吧,去钱掌柜那儿喝酒。”
“哼,那还不如喝水呢!”
“没事!”我笑道:“我不付酒钱......”
醉仙人,钱掌柜的酒楼,此刻虽然大雪纷飞,但别家都开始做生意了,他们却还没有开门,直在风雪中等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才呼斥打着哈欠的小二开门。
“哟,这不是居士吗,这么早就来喝茶?”
“喝什么茶,喝酒!”
我淡笑着,走了进去,上了楼。
“嘿,居士,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来啊,妈的,小二还不上酒?”钱掌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笑着过来。
“没兑水的啊!”我吼了一声,丝毫不在乎钱掌柜捏的“咔咔”作响的手掌。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不是下午才轮到你吗?”
钱掌柜这儿,早上是舞蹈杂耍,提神,中午是古筝琵琶,醒脑,下午就是我说书了,开胃!当然,最受欢迎的就是我了,所以下午这里很多时候都是宾客爆满,早上却是零零散散鲜有人来。
“没事儿,想喝酒了,就来了,怎么,不欢迎?”
“当然欢迎啦,你可是我们醉仙人的头牌!”
我眉头微皱,“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唉,也不知这场雪,葬送了多少生命,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还不知要搭上我多少银子,你看看,这成天下雪,少了多少客人?”
“唉,无奸不商,没想到你不仅奸,还狠,这么多人因为这场大雪丧命,你还在乎你银子!”
听得我的不满,钱掌柜呵呵一笑,“我奸我狠我高兴!”
“......端儿,以后千万别学你爹!”
“那让他跟你学说书,怎样?”
我连连摇头,“我和端儿无缘,这说书,不适合他。”
“这就对了!”钱掌柜一拍桌子,“你又不让他学你,那他只有学我了。”
“他娘呢?”
钱掌柜大大咧咧地甩了甩手,扬起一阵冷风吹得我打了个寒战,“早死了......”
“哦,苦命人啊。”
“苦什么苦,你年纪也不大,你爹娘呢?”
我也挥了挥手,还故意拖长了袖口,扬起一阵冷风吹在他脸上,“早死了......”
“阿嚏!唉,苦命人啊。”
“你忙,我要招呼客人去了,光靠这几个小兔崽子,肯定要损失我的银两!”钱掌柜说完,起身下了楼去,不一会儿,便听得谄媚之声不断。
“哟,客官,您里边儿请,有歌舞,有美女哦.....”
“客官,喝酒不?本店陈年佳酿,仙人醉.....什么?你他妈的才掺水,滚......”
“客官......别跑,他妈的就是你,还欠我一顿饭钱!小兔崽子,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
喝了一口酒,我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笑容,这次还好,只掺了三成水,这种平静的生活,还真是惬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