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进入三姨娘房内的人很是好奇,轻轻将窗户捅破,爬在窗台上朝里面看着。
我年幼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屋内戴着面纱的女子的剑指着三姨娘的胸口,她瞪着泪光晶莹的双眸,满眼都是仇恨。
三姨娘轻闭上眼,泪珠从脸上滑落,已经做好了死在那女子剑下的准备。
那黑衣女子眼睛严厉地瞪着三姨娘,那眼神像要射出火花一般,只是剑指了良久也没刺下去。
拿剑的那女子身边的另一女子催促道:“门主,还不下手,就来不及了。”
就在她那属下话才落下,便见三姨娘自己往黑衣女子的剑撞去。
那黑衣女子眸色一紧,也许她没想到三姨娘会有这样一出。
伤口流出血来,那女子冷漠地将剑抽出,剑头带着鲜血从三姨娘的胸口抽了出来。
三姨娘捂住自己的胸前,满脸绝望地倒在软椅上。
那黑衣女子身边的属下道,“门主,为何不杀了她,她没死会将你供出来的。”
蒙着面巾的黑衣女子淡望着脸色苍白,胸口流血的三姨娘,冷冷地对她道,“这一剑是你欠我的。”
三姨娘满眼泪痕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女子,微笑道,“桪儿,师姐不请求你的原谅,只是师姐希望桪儿你别再生活在仇恨中了,去找景栖,去和他好好过日子。”
黑衣女子居高临下怒气地瞪着三姨娘,讥笑,“景栖——”说到这个名字,那女子又是冷讽地一笑,“景栖是你叫的吗,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三姨娘轻淡一笑,“对,兰儿没有这个份,但兰儿真希望桪儿你能有个好的未来。”
黑衣女子蹲下身,冷讽的嘴角轻笑,“达奚兰,你以为萧景栖是你这种人能拥有的吗?就算本小姐不爱他了,他也不会爱你!”
黑衣女子再次讥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三姨娘漠视着那女子匆忙离开的身影,朝她还缓缓地念叨:“对不起,师妹……”
躲在暗处的母亲看着那匆忙离开的两身影后,慢慢起身向敞开的门内走去。
我已经吓得傻愣在窗户边,都不知自己的心是不是还在跳。
我从那个窗户小洞里突见娘亲站在三姨娘的面前,一副鄙视嘲笑的样子。
而娘亲这个样子,我从没见过。
三姨娘的样子和胸口的血让我都吓傻了,但我却安静得不敢出一句声。
三姨娘脸色苍白,对母亲说道:“是你,是你告诉了乙桪我在高府,是你让她来杀我的!”
“是!”母亲冷冷地回道。
“就因为你姜可喻曾经是乙府的人吗?”三姨娘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不是,我恨乙家,但我更恨你!以前老爷对我很是宠爱,就因为你来了,老爷就对我冷落了,,我这辈子只有老爷了,可他却对我不再有爱,甚至连一点温存都不再有了——”
“那是因为老爷知道容儿不是他的孩子,才冷落你的……你自己不明白……吗?”三姨娘轻轻说道。
母亲心疼得像刀绞一样,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不必说了,为何你连这都知道!”
“是老爷……酒后说……的,”达奚兰声音虚弱得快听不到了。
母亲颤动地流着泪,眼里不光有对乙家的痛恨还有对达奚兰的嫉妒。
“竟然你这么爱老爷,为何会……怀了别人的孩子,让……老爷难堪……让老爷对你轻视……让……”三姨娘弱弱的声音继续道。
“别再说了!”母亲一声冷吼。
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匕首,在达奚兰的伤口处再一次深深刺下。
达奚兰胸口的血再一次喷了出来。
窗户外的我惊叫一声,吓得倒退几步,然后快速地飞跑出去。
这么残忍的母亲我怎么也无法相信。
在我跑出栖雁阁院外,刚好碰到返还回来的那黑衣女子的下属。
看到那人,我使劲地跑,倒地后,又慌忙地爬起来,只是最后,我还是被这女人扔进了荷塘里。
在自己落水的那一刻,沉睡中的我再次被吓醒。
我全身都是因为梦中惊慌而被吓出的汗水。
瑛琳在我床边柔声地安慰,“二小姐,是不是做恶梦了?”
我呆呆的,恍如失去灵魂。
是母亲杀了她!杀了三姨娘!是母亲——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会是这样!
原来母亲才是杀了三姨娘的最后凶手。
我踉跄地从床上爬起,跑到院中那颗梅树下,无声地哭泣。
如果梦中的一切是真的,三姨娘和母亲说的话是真的,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是不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
我恍然醒悟,怪不得父亲对我如此冷漠。
瑛琳和紫兰围在我身侧,疑惑不解。
“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吗?”瑛琳关怀地询问着。
我没心情理睬她俩,眼神空洞,遥望着梅花,不知怎么心中念起了他。
天空阴沉,有雨。
真想大雨突下,将我淋个彻底,我才会明白。
原来自己不是高家人,亲生父亲竟是另外一个人。这么多年,父亲还能容忍我,已经算是最大的恩惠了。
我愣了一个上午,从院里回屋后,一直静坐在书案前,回想着梦里母亲那残忍的面孔。
我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不是事实。真相不过是我过去的记忆,那些阴影也许早就沉浸在了自己的脑海里,所以才会将那夜三姨娘被刺那晚以梦呈现出来。
我猛地起身,让瑛琳将我穿戴好,我要去一趟幽雨庄,去见白锐。
在我正欲出门时,府上的下人来到我的院里,说有人送了封信给我。
我有些疑惑,谁会送信给我。
打开信后,见信上有人约我在南城清长寺相见,说有些话想告诉我,留下的署名竟是曾经的熟人。
熟人?
会是谁?
我的心有些微动,这样约我相见,一定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我心中甚奇。
思过后决定先去见一见。
走出门后,我跟瑛琳道,“去清长寺。”
这次去清长寺,瑛琳让府中家仆石野去备了马车,我带着瑛琳一起坐进马车里,直往清长寺而去。
一路上我都想这个秘密要见我的人到底是谁,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在平城众多的寺庙里,清长寺不过是一座小寺,建在山边,寒门清凉,香客稀少。
我如约来到清长寺的后院,刚到园内,一个青布衣衫的小厮走到我的面前,恭敬有礼,“高二小姐,奴的主家已经在斋内等候您了,请二小姐随奴来。”
我轻吸了口气,跟那小厮走去。
瑛琳在身侧轻道,“小姐,真要去见那人啊?”
我轻“嗯”了声,没再多语。
到了一间斋房前,那小厮再次有礼,“二小姐里面请。”说着他看向我身后的瑛琳,“姑娘就在外等候就行。”
瑛琳有些不愿。我对她淡漠一声,“你就在外面等我。”
在那小厮敲了下门,里面传来一句,“请进”后,我沉着呼吸走了进去。
屋内的桌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在见我走进后,起身朝我躬礼。
我疑惑地走向他,在他抬起头来时,我怔怔地看向他。
他好熟悉,我一定在哪见过。
中年男人慈祥一笑,自我介绍着,“鄙人是暖香阁的老板鞠阳。”
暖香阁?
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去那里买过胭脂,当日是见过他,怪不得很面熟。
只是暖香阁的老板为何要约我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我还是不明白。
他有礼请我坐下。
竟然来了,我就想听听他有什么话要这么神秘地对我说。
在他给我斟完茶后,我淡漠地道,“鞠掌柜有何话就说吧。”
“小姐称下属鞠阳就好。”他很卑虚。
我有些看不明白。
外面下起雨来,哗哗作响,我看向窗户。
鞠阳忙道,“小姐不必担心您的家仆,下属已经让人安排好了。”
他一直称呼自己“下属”,我着实不理解。我又不是他的主人,他何须这么称呼自己?
我怔怔地看向他,等着他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鞠阳突地在我面前跪下,垂头有礼,轻呼一声,“小姐——”
我愣住神,被他惊讶到了,回神过后,伸手去拉他,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鞠阳不愿起来,一直跪着,眼角边的皱纹深深呈现,他微笑地看向我。
“小姐,你是家主最后一个血脉,下属思虑了很久,觉得还是得告诉您,不能让您一直蒙在鼓里。”
“你说什么?”我愣神慌色。
才了解梦里的疑惑,这下竟有人亲自送到面前来告诉我了。
我愕然地看着鞠阳,嘴角轻颤,“你——说清楚。”
鞠阳眉头一皱,然后微微笑道,“容小姐您和桪儿小姐很像,简直没什么区别。”
听到这话,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又是桪儿,果真我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容小姐,你不疑惑下属的话吗?”鞠阳轻语看向我。
“桪儿是谁?”我的眼神闪着几分惊恐,想知道又害怕。
鞠阳身体微微发抖,张嘴轻启,那句话好像很难说出来。
“容小姐的姐姐。”
我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鞠阳刚才说什么,我脑中再次飘过他刚才的话——容小姐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