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京什么?”厉蕾被小王说得一头雾水,转头望向钱友。
钱友同样不知情,自然而然地看了看身边的徐威。
“呵,真是糗大发了!”徐威本就是那场事端的发起者,却在得知今天这个结果后,苦笑连连,抬手抹了把脸,摇摇头,随即抓起秦素梅的手,快步尾随郑好而去。
秦雅芙之前听林子航说过当时的经过,望着走远的一对人,鼻子泛酸,所谓眼见为实,当她看到这个高大伟岸、气质不俗的男人,委实跟她之前想像的痛哭流涕的形象相去甚远,想到他为了小姑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精神,真是既欣慰,又替他们难过。
“那是人家办案过程当中的闲事吧,别管了,时间不早了,还是快走吧,咱们往这儿一站,简直被人当猴子看了!”林子航一方面不适应那些围观者的眼神,另一方面自然也是不想厉蕾再追究下去,所以,也拉起秦雅芙的手往外面走去。
案子发展到这一步,警察们当然也松了口气,他们押着杜父,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院子外面的人们看到这里,自是蒙圈了,个个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众人,除了杜父,全都一脸轻松地离开,虽然好奇,却是没人敢追过去询问,直到他们都走远了之后,才有不嫌事多的几个老太太走进院里,探望孤零零呆坐在一旁的杜母。
来时的土路,满眼荒芜,哪怕绿绿的野草,都分明刺眼得厉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厉蕾看哪哪都顺眼,尽管钱友一直牵着她的手,可她就是不肯安分,总想着摘尽路边五颜六色的小花。
钱友拿妻子没办法,只得跟她商量好,由她指挥,他来动手摘花,不准她再弯腰。
秦雅芙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这两个人,他们这般浓情蜜意的模样,令她对钱友的偏见彻底放下,由衷地替他们感到高兴,不管过程如何曲折,他们总算修得的是个正果。
只不过,再抬头看看前面的徐威和秦素梅,秦雅芙的拳头悄然攥紧,她同样看得到这两个人虽然洗脱了杀人凶手的罪名,可是其眉间隐含的愁苦,却并没有消散多少。
这些年的逃亡,原就不是一个怕承担责任的理由站得住脚的,他们,究竟还被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压得抬不起头来呢?
当车子回到市区后,林子航下了趟车,跟警车上的郑好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跟他们挥手告别,眼见着警车载走了徐威和秦素梅,以及钱友。
因着心境不同,这次秦雅芙再邀请厉蕾去自己娘家坐坐,她不再推辞,欣然前往。
秦母温柔慈祥,又心疼小厉蕾怀着身孕,所以,发自肺腑的嘘寒问暖,使其感动得恨不能认了干妈。
厉蕾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待自己不够好,再加上她连个婆婆都没有,能接触到的老太太还真是不多,因此,一对上秦母疼爱的眼神,立刻心生好感,她又是个敢想敢做的性子,聊了会儿天,就真的张罗要认秦母做干妈。
这句话出口,吓坏了秦母,老太太慌了手脚,说什么也不同意。
原本在外面,跟林子航一起,同父亲和哥哥姐姐详述前情的秦雅芙听到母亲一连串的拒绝声,吓了一跳,及至走进来,看到厉蕾和母亲一起跪在地上,互相搀扶着,也是意外至极,忙拉起母亲,再劝厉蕾。
厉蕾红着眼圈儿,低头嘀咕,说自己就想要个心疼自己的妈妈怎么了?
“不怎么,你又不是没妈,你妈待你的心不差,是你太敏感了,”秦雅芙叹了口气,“都说惯子如杀子,今天你也看到了,杜老太太心疼儿子,心疼得恨不能替他杀人放火去,有什么用?最终结果反而害了他,你我的父母亲都是寻常百姓,各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同,却不代表他们不爱你。
比如钱友,其实他最初给我们的印象就很糟糕,我们都看不出他哪里喜欢你,哪里有待你好的意思来,可就因为你的坚持,你一心一意、付出不求回报的行为,慢慢打动了他,才获得他对你同等,或者说更加深沉的呵护,对不对?”
秦雅芙抬手把厉蕾垂到额前的碎发往她耳后理了理,柔声道:“厉蕾,拿出你对钱友的那份包容之心去看看你的父母亲,看他们有没有你认为的那么糟糕好不好?”
“我,我……”厉蕾吭哧着,一时还真接不上话了,她分明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可有的时候就是爱钻牛角尖儿,看问题,做事情,总是爱凭着直觉来,既然她认定了钱友好,那么,哪怕拼了命,豁出去一切地也要追求到手。
而她觉得父母亲待自己没有真心,也就不管他们怎么说,她都认为不是出自本意,所为无外乎是出于做做为人父母的样子而已。
可今天,看到杜泽父母的状况,的确给厉蕾不小的震撼,再加上秦雅芙劝导的话,倒是颇有醍醐灌顶之功效,令她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你也别难受,反正你马上要也当妈了,以后慢慢会越来越理解他们的心情。”秦雅芙还是不急不缓地劝说着,毕竟是生身父母,她不觉得有什么说不过去的,看开看不开的,都在一念之间而已,相信这孩子再执拗,应该还不至于一条道跑到黑。
“好了,别说了,好孩子,咱们还是坐下说话吧,蕾蕾怀着孕,不要总站着。”秦母不忍心看厉蕾可怜兮兮的小脸,劝了句。
“好的,谢谢阿姨!”厉蕾嘴巴够甜,经秦母提醒,坐到了椅子上,在称呼上终于不再逾越。
秦家人得知秦素梅无罪之后,紧绷多年的弦居然会在如此奇妙的一种状态下得以放松,其实就连高兴都带着淡淡的苦涩,人生如此戏剧,还真是让人一时半刻消化不下去,好在因着还有外人厉蕾在场,气氛倒不至于多尴尬。
众人简单吃过午饭后,厉蕾就接到了钱兵的电话。
厉蕾一心维护丈夫,既然听钱友说过,钱兵对他的事一无所知,便干脆先隐瞒着,想等警察那边出来结果再告诉钱友,于是,只对小叔子说,自己跟丈夫同秦雅芙夫妇回来这边游玩儿,晚些天才会回去,不让他惦记。
钱兵奇怪哥哥的手机怎么打不通,厉蕾说丈夫的手机最近有些毛病,不大好使,他们会找人给修上的。
“哪里那么好修的?你都快生产了,万一赶上他不在你身边,而你又有事可怎么办?这样吧,我最近想要换手机呢,等你们回来,把我的手机先给我哥用吧。”钱兵是顾念厉蕾不好意思收自己送的手机,所以随便扯了个谎,毕竟他的经济条件比他们好得多。
“不必了,谢谢你,我问过子航哥了,他说他朋友能修,你就别操心了。”厉蕾感激钱兵的好意,知道自从自己和钱友结婚后,人家可谓竭尽全力地帮衬着了,所以,马上回绝道。
“真的吗?那得花多少钱?用多少时间?”钱兵还挺较真儿,非追问细节。
“哎呀,那个人是子航哥最好的朋友,他不收费的,我算是借芙姐的光了,不需要给钱。”厉蕾感觉这谎越扯越大,却还不能随便拆穿,不由得摇头苦笑。
钱兵又叮嘱了几句厉蕾才挂断,要知道,在他眼里,厉蕾原没比钱婉宁大几岁,再加上他曾经经历过自己妻子生育的全过程,自是比哥哥还懂得怎么照顾孕妇,他平时都是跟哥哥交代怎么做的,今天,因为厉蕾说哥哥出去了,他又不厌其烦地啰嗦了几句。
放下电话,看见秦雅芙掀帘进来,厉蕾朝她吐了吐舌头:“有时候感觉这个小叔子简直把我当成他女儿来看!”
“不管当什么,肯待你好就行,你看看身边的亲人朋友,其实有哪个待你不好吧,还成天胡思乱想。”秦雅芙抬手刮了刮厉蕾的鼻子,意有所指,又不好明说。
秦母也进来又陪着厉蕾说了会儿话,秦雅芙就去给孩子喂奶,照顾他们睡午觉了。
厉蕾因为感觉不方便,还是托林子航送她回了林子航和秦雅芙自己的家里。
路上,厉蕾轻笑:“姐夫,人与人之间要么是善缘,要么是孽缘,你说,咱们两个,算什么缘分?”
开着车的林子航睨了厉蕾一眼,视线重新回到前方,嘴角抽动:“反正不是什么好的缘分。”
“怎么不是了?如果不是认识了你,我怎么会认识芙姐?不认识芙姐,我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么安宁舒适的生活啊?”厉蕾倒是满心地感激。
“你的生活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别总想着托了谁的福,”前面路口信号灯变红,林子航踩下刹车,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漫声道,“当年的事,是个警醒,万幸你我都不曾迈出那一步,才会有今天的坦然相对,厉蕾,你也看到了杜泽的下场,人生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千万别管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