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也在笑,很浅,唇角微勾,清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和风旭日般温暖。
丁娴定定地盯着他看,时间仿若静止,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与他。
有同学在跟她说话,她却什么也听不见,小脸贴着窗户,眼里,心里,都被那个男人填得满满的。
他居然会来!
他怎么知道有家长会?
老师跟他说了什么?
会不会告诉他自己考倒数?
他一定很失望吧。
这些想法从脑子里蹦出来,丁娴一时间就慌了,可男人看她的眼神并没有半分不悦,相反的,比平时多了几分亲切感。
“丁娴,上课了!”
身后有同学在叫她,她回过神来,再转头去看的时候,男人已经和众多家长坐在一起,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家长会正式开始。
“丁娴,快点,等下要罚站了。”江丝琪叫了她好几声,见她还是没反应,索性拉着她跑。
这节课是历史课,丁娴翻开课本,看见老师嘴巴一张一合的,却不知道他在讲什么,脑子里想的都是家长会上老师会说些什么,会不会告状?会不会念成绩?
如果老师当着所有家长的面念成绩,她那个名次,他一定会觉得很丢脸吧。
第一次,丁娴有了和别的同学一样的焦虑心情。
这种焦虑不安伴随着她,一直到下课也没能得到缓解。
“老师再见。”
话音一落,女同学们一蜂窝地涌上来,七嘴八舌,问的全是关于她这个哥哥的问题,丁娴没心思回答,她溜出来,想去会议室那边看看情况,刚跑到教室门口,就被历史老师叫住:“丁娴,这节课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丁娴轻轻摇头。
历史老师推了推框架眼镜,说道:“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老师,别不好意思,要勤奋好学,以后像你哥哥那样,做一个对社会,对人民有贡献的人。”
“知道了,老师。”
这样的话丁娴没少听,听得多了,反而容易起反感,可当她听到老师以他为例的时候,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自豪感。
正说着,就有家长往教室这边走来,丁娴下意识看过去,男人单手插|进兜里,目光投向她,脚步不疾不徐。
他人还未走近,历史老师就迎上去,伸出手,面上堆满了笑容:“时教授,久仰大名。”
时易抬手与他握了握,一副学生家长的口吻:“老师,丁娴在学校还劳烦你多多照顾。”
“应该的应该的。”
丁娴站在时易身侧,抬头偷偷看他。
两人离得很近,稍稍一动,她的手就会碰到男人的腿,一擦而过,隔着薄薄的布料,也能感受到那腿部肌肉的紧实度。
指尖一阵酥麻,触电般的感觉传遍全身,脸热热的,染上一层红晕。
历史老师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他正看着她,见她眼神躲闪,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学早点回家,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好。”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低,怕他没听到似的,她抬了抬头,又重复一遍:“好。”
结果音量太高,惹来周围同学的注目,双颊更红,她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时易轻笑一声:“回去吧,好好上课。”
如获大赦,丁娴撒腿就跑。
跑进教室,又忍不住去窗边看,男人已经离去。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提前拿出下节课的课本,翟燃从外头进来,在她身旁坐下,偏头问道:“丁娴,为什么你姓丁,你哥哥姓时啊?”
“你怎么知道他姓时?”前排江丝琪转过头来,家长一走,她又开始咬着辣条,味道散开,惹得几个同学过来从她手中抽走一根,往嘴里扔。
翟燃说:“我不仅知道他姓时,我还知道他的全名叫时易。”
不止是同学,就连老师家长都在讨论她哥哥,“时教授”这三个字时不时地在耳边响起,他想不知道都难。
两人齐齐看向丁娴。
“额。”丁娴咬着笔头,想了想,说,“他是我表哥。”
“原来如此。”翟燃摸了摸自己年轻的俊脸,心想这事儿不妙啊,家里有个长相这么出众的哥哥,审美观岂不很高?
江丝琪瞧出端倪,贴在她耳边轻声:“娴娴,他该不会就是那个男人吧。”
她和丁娴初中也是同班,两人玩得挺好,对对方的家庭状况也有所了解,这突然冒出来的表哥,着实令人生疑。
不知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她口中呵出的热气,丁娴耳根直发烫,推开她,“你坐好,快上课了。”
“还早着呢。”
江丝琪还想说些什么,有同学凑过来,“丁娴,你哥哥太厉害了,不仅是帝都医科大学的教授,还是031医院的副主任医师。”
她满脸崇拜,“军医哎,简直帅爆!”
都是些吃货,一包辣条两下就吃得精光,江丝琪拍了拍手,问道:“你怎么对他这么了解?”
“我当然了解了。”她把椅子拉过来,说道,“我姐姐就是帝都医科大学的学生,经常听她提起,刚听老班喊他时教授,觉得有些耳熟,就偷偷拍了张照片发给我姐,没想到还真是同一人!”
丁娴听着,用签字笔在练习本上随意的划,她突然有种自己珍视的宝贝被人发现的不安感,真想把他藏起来呀,但是他太优秀了,似乎到那儿都会吸引人的目光。
几个同学围在桌边,那位同学又道:“我姐说,时教授大多数时间都在医院里,学校的课程很少,他每次授课教室都爆满,有时候座位不够学生还加椅子挤着坐。”
“这么夸张!”
“是啊,时教授的课本就难得,他教学好,人又长得帅,尤其是女学生,纯粹是冲着他这个人去的。”
“真没想到,他看起来这么年轻,居然是个教授。”
“听我姐说,他从小就是学霸,小学初中都跳级,别人在忙着高考的时候,他已经学完大学所有课程,等到别人上大学时,他已经在工作了。”
有同学轻叹:“学霸的世界我们不懂。”
“时教授以前还参加过国外救援行动,立了一等功呢!”
“这么厉害!”
“我舅舅也是医生。”一同学问,“哎,丁娴,你哥哥入伍以前在哪个医院工作啊?”
丁娴握着笔的手一顿。
她对那个男人一点都不了解,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过去。
不等她回答,上课铃声就响了,同学们各自回到座位上,没一会儿,政治老师就拿着课本出现在门口。
丁娴一整天都在走神,老师讲了些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放学的时候,她刚拎起书包,江丝琪就道:“娴娴,你说时教授会怎么惩罚人?用教鞭?”
她嘴角挂着坏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丁娴。
光是“教授”这两个字,就够她脑补好几场大戏。
想想还挺刺激。
丁娴瞪她一眼:“他才不会打人呢。”
见她没领会到自己话中的内涵,江丝琪直道:“娴娴,我不信你有那么单纯,初中的时候,你可没少看言情小说。”
丁娴怔了怔,想到什么,小脸忽地一红,骂道:“臭姜丝,不许你胡说!”
回家路上,江丝琪说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脑子里尽是言情小说里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片段,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她猛地晃了晃脑袋。
丁娴,他是时易,时教授,你怎么可以这样亵渎。
深吸一口气,做了好几分钟的心理建设,她才抬手按门铃。
开门的是张姨,“小娴回来啦。”
丁娴轻手轻脚地进去,没瞧见男人的身影,反倒松了一口气,那做贼心虚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做坏事怕被家长逮住责骂的孩子。
她把书包放到沙发上,刚直起身子,书房门就开了。
男人倚在门边,白衫黑裤,衬衫袖口挽至肘部,露出精壮小臂,丁娴不禁开始浮想他身上的肌肉来……
连忙移开视线。
她今天太不对劲,脑子里总是冒出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怪江丝琪,把她带坏了。
“吃饭。”他嗓音低沉,听起来很有质感。
丁娴点了点头,却没动。
直到男人从她身旁掠过,她才反应过来,跟在他后面走向餐桌。
两人相对而坐,吃饭间,丁娴时不时地用余光偷偷看他,见他面色如常,提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
说不定班主任见她乖巧听话,大发慈悲,没跟他说自己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
显然,丁娴的想法太天真。
饭后约莫半小时,张姨端了碗切好的苹果丁出来,她正吃得欢,男人忽然叫了她一声:“丁娴。”
她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叫出来,别有一番味道。
丁娴的心颤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男人换了一套深色家居服,刚洗过澡,头发微湿还在滴着水,颈间挂着一条毛巾,他随意擦了几下,深黑双眸锁定她,“带上书和作业来我书房。”
丁娴咬苹果的动作一顿,暗道不妙。
看着男人走进书房,“哗哗”两下将口中的苹果丁嚼碎吞入腹中。
一刻也不敢耽误,她起身,正准备拎着书包过去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拿起来看,班级群里,有同学在哀嚎。
同学一:【呜呜呜,我刚刚吃了我老爸的“竹笋炒肉”![西湖的水,我的泪jpg.]】
同学二:【你都这么大了,你爸还打你啊。】
同学一:【没用力,他气不过,就顺手拍了一下。】
同学三:【切,你那算什么,我爸让我面壁思过,都站半个小时了,我可是他亲闺女,他也不心软。】
同学一:【可我都十八岁了呀,羞死个人了!】
同学三:【不说了,我爸来了,要是被他发现我还在玩手机,非骂死我不可。】
同学四:【你还有手机玩,已经很幸福了,我老爸发了死命令,明天我必须上交手机。】
同学五:【我爸已经在给我联系家教了,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咯。】
群里热闹起来,消息不断弹出,丁娴却无心看下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他应该……不会打她吧。
想起男人那双厚实的大掌,丁娴一个激灵,“咚咚咚”跑到厨房去削了个苹果。
像张姨那样切成小块,脑袋瓜一转,留了块大的,用刀在上面划了几个字,放在盘子中央。
捣鼓完后,她端着盘子,拎上书包,赴死般朝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