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微风轻拂,屋子里香气宜人,是带着童年回忆的六神花露水,孟筱说:“其实我小时候只闻过,没用过。”
粗粝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花露水在细嫩的背脊上抹开,那点点绯红的痱子,让梁辰很愧疚。
“没用过吗?”他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但我爸妈觉得任何东西用在我身上都是浪费的。”孟筱说,“而我小的时候在乡下,用的是痱子粉,白塌塌的抹一身,虽然味道不好闻,至少夏天不会生痱子。其实说起来,在乡下照顾我的亲戚,比我爹妈对我要好。”
“他们还在吗?”梁辰问。
“老太太已经没了。”孟筱说,“好人不长命啊。”
梁辰放下了孟筱的睡衣,她趴在床上,露出整个背脊,由于手垫在脑袋下,隐约能看见酥-胸从边上溢出来些。
过去那些一夜欢好的女孩子们,就算从头到脚露出来,他也不见得每一次都血脉贲张,可这样的情景,让他不敢多看一眼,总觉得再多看一眼就会把持不住。
总算结束了,梁辰把手在自己的腹肌上抹了抹,他的本意只是不想浪费手里的花露水,可突然觉得这样的动作很变态,怕孟筱误会,赶紧转身走了。
再回来时,孟筱已经躺在另一边,身上拥着毛毯,手里翻阅着明天的会议提纲和工作安排,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记录着什么。
梁辰从另一边爬上床,同样靠在床头,但时不时变换姿势,当孟筱抬起头,他已经不知不觉靠在身边了。
孟筱便挪动位置,靠在他身上。
梁辰好开心,毫不犹豫地伸出胳膊,把她搂在怀里。
“这都是明天要做的事,上个礼拜你不舒服,这个礼拜要把进度赶上,会很辛苦。”孟筱说,“如果能完成所有计划,可以有奖励。”
梁辰的心肝噗噗跳,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奖励?”
孟筱温柔地看着他:“任何东西,任何事,但要我给得起。”
梁辰的嘴唇抿了抿,在孟筱额头上亲了一口:“我会努力的。”
孟筱说:“梁先生七月回公司,就快了,你忍一忍。”
梁辰感慨:“我没想到,我爸爸竟然会答应,可能我这几个礼拜的努力,他都看见了。当然了,有妈妈帮我,什么事都很好办。”
孟筱说:“妈妈明明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之前不肯去亲近她,妈妈病好转已经有些年了呀?”
梁辰也不明白:“可能那个时候脑子坏掉了,但是遇见你,把我治好了。”
孟筱开始感觉到,这是个很会花小姑娘的大男生,他是喜欢女人的,不然怎么会和人家一次次翻云覆雨。
云恩说,如果是孟筱想要的男人,绝不会放手让他溜走,所以,从今往后,梁辰再也不可以喜欢自己之外的女人。
“钱护士知道我们在一起了,而我跟着你调来总部,我们的关系就更明显了。”孟筱低下头,继续翻阅文件,语气淡淡地,可气势十足,“以后不要欺负医院里的小妹妹们,我不想听见钱护士来跟我告状。”
梁辰倒吸一口冷气,可是被管束,莫名地让他感到愉悦,这是有家的感觉,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我们睡觉吧。”梁辰说,“今晚我也哄你睡。”
孟筱看他一眼,主动凑上来亲了口:“等我把这两页看完。”
被安抚的亲吻,那么温柔甜腻,梁辰的脸刷一下红了,好在皮肤黑黑的他,看着不太明显。
夜渐深,他们面对面躺着,互相说从前的事,梁辰说他小时候为了能引起父母的注意故意考零分,可梁振民竟然直接签了名,似乎根本没看到那个硕大的鸭蛋。老师要求父母去学校,他就让助理给老师送了礼物,这件事就结束了。
“我知道梁振民很忙,说起来,会有人觉得我太作,身在福中不知福,连江凛都说,我太不体谅父母。”梁辰很委屈,“可是你知道吗,完全不被在乎,我好或者不好都没人在乎,真的会难过。”
孟筱抚摸他的脸颊,笑道:“我们来比惨吗?”
“嗯?”
“我被接到上海后,除了家务活,要做的事是辅导弟弟功课。”孟筱说,“他们听说我在乡下每次都是第一名,还代表去参加数学比赛,刚好那个时候政-策开始宽松了,他们就想尽办法,把我接回来。但我弟弟不聪明,就真是教不会的那种孩子,可是他考不好,我爸爸就会打我,而不是打他。”
梁辰愤怒地问:“打你?”
孟筱说:“我经常挨打,几乎天天挨打,身上从来没有好的时候。老师发现我脸上有伤,带我回家问为什么,他们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连连保证再也不打我。结果老师一出门,我爸就用皮带抽我,叫我以后在外面嘴巴学聪明点。”
梁辰咽了咽唾沫,手里不自觉地握了拳,又恨,又心疼。
孟筱往他怀里钻,抱着他的腰肢说:“所以别觉得你惨,投胎在有钱人家,还有爱你的奶奶,一帮子围着你转的保姆阿姨,你要感谢他们。”
梁辰嗯了一声。
孟筱说:“现在,还有了我。”
梁医生的心一颤,轻轻抚摸过孟筱的背脊,那是曾经挨过打的地方,他刚刚给孟筱抹花露水,已经变得白嫩细腻的肌肤,已经看不见昔日的伤痕。
“我很努力地念书,考大学都是自己挣的奖学金和打工钱,然后脱离那个家庭,开始过富足安稳的生活。”孟筱说,“现在,我也会继续努力,让自己可以配得上你。”
“你没有配不上我。”梁辰忙道。
“我有。”孟筱说,“自欺欺人没意思的。”
梁辰心疼地说:“真的没有。”
孟筱抬起头:“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留在总部,继续在梁先生手下做事?”
梁辰愣了一瞬,旋即眼中有了光芒,他说:“你希望将来……”
孟筱用手指,挡住了他的双唇:“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我们一天天过。”
梁辰心潮澎湃,难以想象,这是自己从苏梅岛的大海里捞回来的人,难以想象……孟筱她,竟然在考虑他们的将来。
她是希望,他可以永远踏实专心地做康复师,她要替自己扛起父辈传下来的责任吗?
“你怎么了?”孟筱眼睁睁看着眼泪从梁辰眸中浮出来,伸出手摸了摸,湿润的,“你怎么又哭了,你原来就很爱哭吗?”
梁辰猛地摇头:“我从来不哭的,我大概沙眼了,你、你快去洗洗手……”
孟筱笑了:“真可爱。”
梁辰揉了揉脸,把孟筱的脑袋埋进自己胸前:“不许笑。”
“你要闷死我了……”
“那你不要再笑我。”
新的一周回到公司,江凛完成了龚正太太的定制,来试鞋子的准新娘,在接待室里哭了,鞋面上精细但清晰的英文字母,都是她和龚正走过的爱情旅程,其中必然也有争吵坎坷和悲伤,可他们到底是修成正果了。
这一份感动之后,迎来了繁忙的年中大促,云恩如愿以偿去了仓库帮忙发货,一天下来累瘫了,窝在按摩椅里不肯出来,但第二天又乐呵呵地去了。
但这天,她的手机留在了更衣室,因此没有接到秦仲国的电话,秦仲国就给江凛打了电话。
江先生站在窗口听完,淡淡地说:“很遗憾,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配型成功的志愿者。”
秦仲国的声音很沉重憔悴:“替我谢谢云恩,谢谢她愿意来帮忙。”
江凛道:“我会转达,她今天在仓库做事,可能没听见电话铃声。”
“没关系……”秦仲国说,“替我谢谢她。”
云恩中午吃饭时,才发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不过不用回拨了,江凛已经给她微信留言,说配型失败。
梁辰说得对,同父异母的姐弟,配型成功的概率几乎和陌生人没差别,果然没错。
云恩给江凛发消息说:“周末我去中华骨髓库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