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厅,数百食客霎时僻静,众人把注意力投射到了那一行回纥人身上,岂又能料到更激烈地时发生。
“嘿,阿勒同,这可是大汗赏赐给你的鹿靴,好不容易来趟大唐,有意穿出来亮一亮,怎么让一个不长眼的唐民给糟蹋啦。”
头目身旁的同伴玩笑地开了腔,在鸦雀无声的场子显得异常刺耳。
那个名叫阿勒同的头目,不料正被他的同伴的话语击中,再抬眼看看那矮瘦老人,越发觉得可恨。
回纥头目刚骂完,已是满眼凶残,随即对着一时僵持在他面前不敢挪动的老人,冷冷道:
“跪下,把大爷的鞋子给擦干净。”
眼前只齐到他胸口的老人,此时正畏惧地连双肩也不停颤抖,面对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式话语,随即条件反射性的跪下地,连忙用自己麻布衣袖,不停擦拭着那双已经弄脏的鹿靴,一边低头磕头朝那回纥大汉赔礼。
回纥头目冷眼俯看着那枯瘦矮小的老人,一言不发,场内的气氛也降到了冰点,周围的食客大多数是唐朝百姓,面对异族对自己同胞的屈辱行径,稍有血性的一些人紧握拳头,奈何回纥人体格强壮,又随身带刀,只好极力克制,而有些人则不敢吱声,耷拉着脑袋,做缩头乌龟般窝在桌位角落。
岂料老人不停用粗麻布擦拭回纥人的靴子,越擦越脏,一时间,;老人惊慌失措,连连把头磕得咚咚响。
“哈哈,看,阿勒同,你的宝贝靴子可是彻底被弄脏啦,这可是可汗赏赐给你的荣耀啊,就这样玷污了。”
这时回纥同伴更是火上浇油地嚷嚷道,连跟着其他两个伙伴也大笑起来,而周围的人,要么胆小怕事,要么明哲保身,不愿多惹是非,全部坐在位置上沉默不语,无形中助长了回纥人的嚣张气焰。
“该死的唐朝人,那不是有我们英勇回纥士兵帮助你们唐朝皇帝,击破了安胖子的叛军,你们这一帮唐人早就当亡国奴了,被那安禄山杂胡藩人做牛马奴役。如今竟敢瞎了眼,冲撞了你们的回纥救命恩人!”
说罢,阿勒同怒气已是达到顶点,一脚把跪地的老人踹开,喊道:“滚开!别再弄脏你大爷靴子。”
老人淬不及防,被那大汉一脚掀开,恰巧一头撞到了过道旁边的一张四方桌,锐利桌角边沿顿时把老人磕晕过去,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血流不止,不省人事了。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人已经偷偷离开场地。
此时不知在哪冲出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挣脱了身旁一个好心食客的牵制,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一下子扑到昏厥老人身上,一边用小手摇着老人的身体,一边用呜咽的急切哭着,:
“爷爷,爷爷...快醒一醒啊,你快醒一醒。”
此时在场的人莫不动容,尤其是一些妇人,看到如此凄凉的场景,已经抑制不住同情的眼泪,偷偷在位子上用手绢擦拭泪水,有几个食客实在是看不过去,壮着胆子在回纥大汉眼皮下抬走了老人家,火速送往了医馆。
然而四五个回纥大汉,对此情景熟视无睹,更甚的是,阿勒同只是淡淡对背走的老人方向说道:“活该。”
好像这偶然发生的事件并没有打扰了回纥人吃饭的兴致,他们在过道上继续前行,眼光四处飘去,寻找饭桌位置。
“你,就是你,给大爷们让开,这张桌我们要了。”阿勒同指了指坐下的郭暖,冷傲地说道。
当回纥人前行到郭暖那临窗的雅座时,正好相中了他的位置,阿勒同掏出一两银子,随手把它扔到桌上,态度依然跋扈:“这两银子够了吧,算大爷赏给你的。”
“混账!!!”郭暖的一声惊天怒喝响彻了整个客栈。
对于回纥人的野蛮行径,他抑制不住自己心中愤怒的怒火,瞬间站起了。
此刻郭暖早已忘了自己不会一星半点的武功架子,但是随身带着一把赤心宝刀可不是吃素的啊,郭暖一个文弱书生,绝世宝刀在手,动起手来不是这四个身带兵器的回纥蛮汉子的对手,杀一个同归于尽也赚本了,郭暖死了不觉得冤枉,他绝对不允许这些外邦杂碎欺负自己的同胞,而身为华夏人,像一个懦夫般躲在角落,除了同情老人的遭遇,只剩下无奈,这简直是对郭暖尊严的侮辱!
郭暖心中的愤怒熊熊燃烧着。“怎么,你大爷说的话,你听不见么。”阿勒同没料到这天只是出门吃顿饭,竟然事事不顺心,老有人触怒他,方方平息的怒气,顿时又火了起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场内的食客们没想到又有一场冲突即将爆发,场内刚刚缓和过来的气氛又霎时间冻到了冰点,空气流淌着彻骨寒冷,一时间山雨欲来的趋势。
正当阿勒同要动怒时,不料郭暖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想要在言语上先好好打击这两个外邦杂碎。
郭暖此刻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懒洋洋地开了腔道:“是哪个龟孙子那本少爷耳朵旁大嚷大叫的,真是一只没礼貌的蠢猪。”
正当众人暗暗为郭暖捏了一把汗时,怎能估料到郭暖一句精辟妙语,原本郭暖话里开头指桑骂槐地说是哪个龟孙子,最后又加了一个没礼貌的猪,那郭暖骂阿勒同究竟是龟孙子呢,还是蠢猪。
前后不一的诙谐话语顿时让大家哄堂大笑,个个前仰后合,原本场中压抑的气氛一扫而光,更有甚者还拍案叫绝,对于方才回纥人欺负老人的愤怒不满情绪彻底释放出来。
阿勒同看大家嘲笑的哄笑表情,完完全全是对自己的讽刺,再也忍不住了,“锵”得一声,右手在腰间刀鞘抽出大刀,直指郭暖眉心。
郭暖愤怒了,眼神中闪动着冷芒,蓦地站起身,目不转睛地平视着身形高大彪悍的阿勒同,虽说郭暖身形匀称,略显薄弱,但霎时站起之后,散发出凛凛气势,无全无惧回纥大汉的威胁。
“怎么着,恼羞成怒了,难道你们蛮夷之荒来的粗鲁武夫,随身佩戴杀敌报国的军刀,除了只会欺负老人家,剩下的,便用来拔刀恫吓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
“即使我是一个文弱之人,武力上不能与你们相抗衡,但我堂堂大唐子民,岂会屈服于你们蛮夷武夫的逼迫,哪怕刀架到脖子上,可以斩下我的头颅,也无法屈服不了我的意志。”
郭暖语气霎时间变得冰冷,话语铿锵有力,虽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场子里显得掷地有声,每个字眼都敲打在了众人的心头,大家一边看着大义凛然的郭暖充满尊崇之情,心里暗暗叫好,一边怒目看着那四个气势衰颓的回纥人。
郭暖突然情绪激愤,连连大声对着回纥人吼道:
“龟儿子,有种的话就朝老子这胸口上插一刀啊,来吧!让世人此次以后戳着你们的脊梁骨,永世指责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人,除了只会做欺压弱小的强盗行径,你们手中的军刀还能干什么!”
郭暖双目赤红,鼻息声也变得粗重,他随即更加挺直了身板,激愤地用左手把胸膛拍的崩崩作响,一只手竟然握住了阿勒同的刀尖,顿时汩汩的鲜血从掌心顺着刀尖流下两人一时间原地僵持着。
回纥人面对郭暖那凛然大义的气势,不由震慑了,四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此时群情已是激愤,在座的一个青年人忽然举起紧握拳头,呐喊着:“这位兄台说的好,说的好,我华夏之泱泱大国,岂会怕了你们,你们不过是臣服于我们唐朝的羁縻藩属国而已,岂容在你们在这里撒野!”
顿时犹如一个*投进了平静的水潭,激情了轩然大波,大家火气都被郭暖那一番热血的话语掀动起来了,众人拿起桌上的碟子,碗筷,甚至是脚下穿着的鞋子,一蜂拥全朝那四个回纥人身上砸去。一时间异口同声喊道:
“赶这帮番邦蛮子出去!”
“滚蛋”...
呐喊声一阵接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