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完阿布,第二天一大早郭暖便匆匆赶往皇宫的紫霄殿苑园。
代宗前天已经派太监召见郭暖的进宫适宜,正好这天天色晴朗,初四皇帝不用朝议。
用过早膳,摈弃左右护卫宫女,代宗一人难得清净坐在湖畔亭中,看着湖面碧波荡漾晨雾弥漫飘飘渺渺,他手执一紫砂茶壶倒了杯淡茶轻啜了一口又呷了一口,饭后美滋滋的享受啊。鉴于御膳房江南厨子制作的早上糕点吃得有些腻味,代宗觉得满肚子的糯米糕有些滞涨,如今喝茶后感觉好多了。
“啧啧,信妙手,解连环,这木工巧具很包含有阳数之极,实则智慧巧妙的结晶。”
代宗闲坐从金丝黄龙袍袖中掏出一个黄花梨木九连环小玩具,是前天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时恰逢调皮的小女儿灵仙跑过来递给他的,小玩意儿设置巧妙让他啧啧称奇。
话说前天,御书房内,代宗执起一份奏章自言自语朗声念道:“杭州知府柳褚禀报圣上,江淮春季多雨,城西决堤十余里,城内水淹三日,百姓流离失所,现恳请朝廷下达开放县廨粮仓诏令,派粟米一万三千斛以赈饥灾民……”
不知何时,身着碧绿长绸丝裙的灵仙蹑手蹑脚地悄悄走进了御书房,时过半年,小丫头身材容貌出落得越发妙曼动人,而且恬美清秀的容貌与她母亲独孤王妃的颇为神似。
话说独孤王妃作为代宗最为宠爱的妃子,爱屋及乌,在十来个女儿中,除了升平公主,这也是皇帝最为钟爱便是这个小女儿。
只见灵仙拿起父亲代宗陶瓷笔架上一杆狼毫笔,稍微沾了砚台朱砂红,她调皮地抽出代宗手中正批阅的桑皮纸张奏章,灵仙随即在那份赈灾官文上刷刷挥毫几笔,一首娟秀的飞白体朱红字迹映入眼帘
“准奏!”
“哈哈,原来是灵仙,不过父皇正忙着批阅奏章呢,小家伙真是爱捣蛋。”代宗捏了捏灵仙精巧的小鼻子。
当时代宗正专心看着一份奏章凝神思索着,没料到灵仙公主跑来了,虽然嘴里责怪了一句,不过代宗见小女儿的拜访随即眉头舒展嘴角微笑看似心情不错。
“父皇,听说郭哥哥明天会到宫里啊?”
灵仙眨了眨灵动聪慧的眼睛,她随即笑嘻嘻地俯身凑近坐着代宗,搂着她父皇的脖子后又调皮地拽了拽他那乌黑亮泽的长髯须。
“哎呦,灵仙,小心父皇的宝贝胡须!”
代宗大惊失色一阵肉疼,这可是他精心护理蓄养了十多年的髯须啊,光是护理这龙须的后勤太监就要三个人,外加一名剃须师父,足见代宗对于自己胡子的珍爱。
“对对对,你郭哥哥要来了,满意了吧…”代宗心疼自己的胡子赶忙回应道。
“乖女儿手里拿着的是?”见灵仙女儿总算松开了摧残代宗宝贝龙须的魔爪,眼尖的他瞧见女儿一手背在身后,好似她拿着什么小物件。
“诺,这是九连环,要是明天见到郭哥哥,父皇就把它给他,好不好嘛?”
灵仙掏出九连环玩具搁在案桌上,她继续使用撒娇攻势,作势假装要拽代宗胡须。
“好的,乖女儿,行行…..”
“微臣郭暖拜见皇上!”
正当代宗闲坐休憩的时刻,不知何时腰间佩戴紫金鱼袋身服绯红官袍的郭暖已经列立在亭子台阶下正要跪拜行礼,今天的郭暖身穿官服正装显得颇为英气。
“哦,郭爱卿来了,免礼。”
代宗摆手示意郭暖在亭中石凳坐下,他随意把方才把玩的九连环木工玩具搁在石桌上。
“升平和郡主小郭襄尚好?”
代宗微微淡笑执壶抬手给郭暖斟了一杯毛尖茶,此刻苑庭湖畔闲坐亭台,迎面吹着和煦凉爽的晨风,如今郭暖与代宗在如此优雅闲逸的环境里倒稍*淡了君臣之间的严肃气氛,摒弃君臣身份,倒像是翁婿悠然地闲谈。
“嗯,都好,今早母女俩准备前去城北古魏旧城址的仁王庙礼佛敬香。估计如今正在赶往城北路上了。”
郭暖轻啜了一口茶水,看着杯中曲卷的茶叶尖在热水浸润下慢慢舒展开来,显得格外有趣。
难得品茶,心境悠然。郭暖心里感叹,古代茶叶是奢侈品,要有闲适的时间和精美茶具茶饼,方富贵人家才有如此条件享受啊。
不过好似郭暖下南洋在大海和海岛上几乎过着风餐露宿四处飘荡的日子,他好久没怎么这样享受过了,郭暖心里不由乐呵地自嘲嘀咕:“看来哥真是劳碌命呀,生活上没那么多雅致格调可讲究享受。”
“嗯,还有升平去寺庙说是要为父皇求支签….”郭暖思绪回神,赶忙恭谨地应了代宗一句。
“好好,升平有心了。”作为父亲听到大女儿如此孝顺很是开怀。
不过作为上司和岳父的长者代宗不先开启话题,郭暖也只得一直恭敬有加装闷葫芦,随时有问必答。
闲谈了几句,这闲适的气氛一时安静了,郭暖找不到话题,自个觉得屁股在石凳上硌得生疼,也许是心理暗示的原因导致,面对皇帝岳父,女婿有些拘谨不敢多说。
“最近半年在岭南雷州任职可好?”代宗捋了捋胡须,他微笑着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在皇上英明调度任命下,在岭南如此荒蛮之地,微臣艰苦奋斗带领一方百姓奔小康造福祉….呃,那个真是受益匪浅啊!大大的开拓了视野。”
郭暖咂巴了一下嘴巴,回想当初家里老婆怀胎中便被匆匆外调,别提女儿出生时父亲不再家,而且连小郭襄满月的日子也错过了,郭暖觉得自个当父亲是大大不称职,不过追究外因,郭暖还得把委屈算到便宜岳父代宗头上。心里纵使稍微不满那也得连忙表示出一脸感叹陶醉嘛,郭暖语气有些夸张,不过透出淡淡酸味。
“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元丞相啊,要不是当初他煞费苦心为年轻人造就历练的机会,爱婿也不一定会在边远州得到了充分的历练啊,以后国家栋梁还得依靠你们这些年轻后生呐,哈哈。”
小康一词最早出自古代《诗经》,指的是宽裕的家庭。对于“奔小康”,代宗还是能理解的。
同时高情商的代宗瞧出自个女婿心中小九九的不满,方才郭暖正笑脸说着郁闷的反话呢,代宗淡然一笑,顺口打了个哈哈轻轻掩过去了。
用“爱婿”微妙地替代了“爱卿”一词,隐隐用这种说话姿态表示出长辈对晚辈的亲近,精明的郭暖也从代宗字里行间体味到他的稍稍歉意,皇帝意思一下也算给面子了,郭暖不满得到回馈便见好就收。
不过郭暖从这句话也接收到了另外一个信息,一是当初自己贬官外调跟元载那个老匹夫有很大关系啊。郭暖心里随即咒骂了这个老家伙,原来自个在南洋遭罪了半年都是他搞的鬼。
最近听小道消息说西州节度使崔旰花了十多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贿赂元载,崔旰的弟弟崔宽本来要被擢为御史台中丞,后来考虑到自己郭家背景太深,元载也就没敢动三哥郭晞的职位,
前两天走后门的崔宽随后被调到了负责管理河道运输漕粮的都水监,这家伙横的很当了个很有油水的都水监事。郭暖对于元载平时舞私营弊的做法早就颇为不满了。
“哈哈,改天微臣一定要好好谢谢元宰相对晚辈我的抬爱器重。”郭暖对着代宗哈哈笑了一声,虽然郭暖笑眯眯的样子但嘴里咬着牙把谢谢说得颇为郑重。
代宗一把屎盆子扣在元载脑袋上后自己倒推脱个清净,一句话便轻巧地转移了女婿的不满了,代宗老泰山笑而不答,心里乐呵:
“老元啊老元,你不是总说臣子就得替君主分担,如今你就多担待牺牲点吧,也是尽忠的表现哈,为了我俩翁婿的良好感情,你老家伙以后受点委屈算得了神马嘛!不过小郭也不是吃素的哦,得罪了朕的大女婿,喔哈哈…..以后老元就自求多福啊,同为爱卿,你俩不要斗得太过分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