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郭暖他们被裴敦复船队救上来的时间,此刻过了十天。又是一个晴朗天气,蔚蓝天空下万顷碧波荡漾,今天很适宜航海。
郭暖独自一人站在楼船的船头眺望海面,凉风习习,衣袂袍带翻飞,豪爽的海风,心情也顺带变得飘逸起来。
船队尾部的船只上楼船兵吹起了悠长浑厚的海螺号角,一字型长长排开的船队随即缓缓朝右方向转舵,紧接着绕过了大小不一的浪花礁。
浪花礁石水域,这些露水石头上堆明显带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周围还有许多竖直的木桩,估计是渔民捕鱼用的辅助工具。看到人工的痕迹,看来海岸渔村也不远了,在荒无人烟的大海飘荡了半年,郭暖感叹,总算快要抵达陆地了啊。
细心的郭暖观察到,当灿烂阳光透过清澈海水,有些海域几米深的浅水礁石处,散落在大大小小水坑,除了有嫩绿拂动的海藻水草之外,石坑里还静静躺着许多精美的瓷器陶土碎片,像是白瓷,青瓷,土陶罐,盘,碟碗…
颜色也很繁杂多样,米黄色,土色,白色,黑色,花色等等,有些还带着草纹,卷云纹,花鸟纹饰,它们静静躺在流淌地水层下摊展在褚色礁石上,好似诉说着百年沧海桑田的流逝变缓…..水底的前期各个朝代的陶制遗物一一供奉给途径的航海人欣赏。
郭暖好奇问过楼船上一个中年校尉士官,他想不明白关于礁石附近为何会出现大量的陶瓷片。
大叔是岭南沿海渔民的后裔,对于这一带海屿很熟悉,早在六七百年前的三国时期,孙权江浙一带建立的吴国政权开始算起,中原民族便有了发展对外远洋海上贸易的传统,他说这些碎瓷片是几百年海贸之路许多触礁商船沉没后累积下来的遗物,郭暖觉得这现象也可以称之为做丝绸之路的纪念痕迹。
当经过海浪的冲刷搬运,深海域的沉船瓷器碎块被搬运到了浅水礁石,日久天长便成了这样神奇瑰丽的碎瓷场水域。
再过一阵,远处二十海里处的海平面露出了一条黄绿相接的大陆土壤岸线。郭暖心情有些悸动和愉悦。
感觉着自己出海半年了,期间与大伙在南洋荒芜无人水域经历的许多难忘的事儿,如今恍如重回人烟境地的感受,他有种归心似箭的迫切,升平老婆生了女儿,他这当父亲的真想背上长出一对翅膀,立马叟的一声飞到长安。
“嘿,我郭暖又回来了!大唐!”
郭暖淡淡地在嘴角绽放出一缕笑意。回想这半年来时刻悬在生死线上,一直紧绷的神经好久没这样舒缓了。
郭暖记得他们乘坐阿碧丝号出海的时候是深秋,那时南海还刮着东北季风,帆船正好扬帆南下
鉴于大唐时代以前的航行缺少指南针之类的仪器,航行的方向和路线只有凭借有经验的船员记忆,老船员凭借找到海洋上可以区分的岛屿,海岸线,礁石等坐标借以航海,除此之外,晴朗的夜里看星斗,白天观测洋流。
一般到了春季,大唐海岸港口里便会聚集许多从遥远的西方国度来访的海上商人,当海商们带着家乡的珍贵特产到大唐做了一年生意后,待到冬天,南洋刮起了回家的东北海洋季风。大唐的港口里又会挤满等着南下归乡的外国商船。
这些海船临走之际,各国船上满载着大唐丝绸,茶叶,陶瓷等珍贵货物的。不外乎是西欧的佛林,中亚天竺,西域波斯,狮子国,丹丹,大食帝国等的商船。
祭奠海神的节日刚过两天,按照南海渔民的风俗,在船头上都会供上一尊香炉。船头摆放的香炉是为了祭拜神明的,用来祈求出海船只平安无恙,此外它还有另一个作用。
如今翌年春季清明节时分,西南季风又刮起,离开家乡的大唐游子们终于趁风返航了。捻起香炉灰捏成饭团,郭暖把它抛入水中,轻飘飘的炉灰团融化一点点后便缓缓沉了下去,说明洋流正常平稳。这种测洋流的方法是阿巴斯告诉郭暖的,颇为有效。
说起阿巴斯以及阿碧丝号的船员们,在大伙被救起之后,由于船队的航向是向北方的大唐,而阿巴斯他们在南洋耽搁了半年,思乡心切,阿碧丝号的所有人都想立马回波斯湾。
当夜,心思缜密聪慧裴姵体悟到了阿巴斯他们归家的心思,她便请求他哥裴敦复把吴项那艘俘获的大海贼楼船送给阿巴斯他们返航。
话说裴敦复白捡了一条海船,当时由于捕获吴项团伙到营救郭暖他们的过程中时间很紧促,他也没派士兵去海贼船舱去查验里头有什么货物。
总之他被他的妹子蒙在鼓里了,吴项那艘大船可是装了价值几十万白银的宝藏,这可抵得上他整个岭南道一年的赋税收入,他要是知道妹妹这么随意大方的一句话把船送人,相当于没了一年收入,裴敦复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当时郭暖站在裴姵旁边偷乐,只见裴美女很做作地把裴敦复老哥的手臂摇啊摇,她还撒着娇发出可以让男性们骨头都酥掉的嗲声,当时郭暖那个心里惊叹:
“裴姑奶奶的嗲功堪比后世的台湾大美女林志玲啦,这发嗲的声音太具有杀伤力了,估计男的再听下不是得老年骨质疏松症了,便叫雄性动物浑身抖擞,直接翻船跳海了,太矫情了….”
“哥~你看我的朋友阿巴斯大叔陪你妹妹在南洋疯了半年了诶,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呀,除了失去了几条海员同伴的性命,呜呜,还把自己的阿碧丝号也搭上啦,你说他们可不可怜呐,好哥哥~你说是不是嘛….”
“呃,摊上你这个可把把天都掀翻的活祖宗…他们确实运气是挺不好的啊!”裴敦复哈哈地挠了挠后脑勺,他感叹地点了点头。
“诺,现在他们要回波斯了诶,连条船也没有,真是太可怜了呀,你就送一条给他们回家呗,好不好嘛,好哥哥~。”
裴姵继续眨着同情清纯的眼神看着她的老哥,说了三四句话,每次尾音拉得长长的还“好哥哥”个不停,看起来裴敦复老哥还很受用,周围的侍卫和郭暖表情纠结,眼珠翻白,个个强忍着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呕吐感觉….
有些抠门的裴敦复扫视了一圈自己浩荡的船队,二十几条水兵楼船条条威武华丽,要说平白忍痛割肉送一个波斯商人,他倒是舍不得,犹疑了一阵顿时眼睛一亮,朝那艘外壳饱经风霜的海贼母船,裴敦复颇有豪气大方地一指:
“好吧,那艘是吴项海贼的母船,吴项一帮几十个海贼们关在清水楼船监牢,等到抵达广州审问后拉到菜市口咔嚓斩首,正好这贼船没了主人,虽然看起来很破烂,不过也吨位不小啦….哥就把它送给你阿巴斯朋友哈,满意了吧,好妹子。”
裴敦复素不知这艘船队中最最破烂的海贼楼船其实是最最值钱的一艘,船上的宝藏折成白银都可以打造出一支三万水军人数规格的清水楼船舰队了。
得了,裴姵正等着她哥说的这句话呢,一蹦三尺高,挽着裴敦复的手臂又是甜甜地欢呼了几句,无非是赞她哥英明神武之类的好话,夸得裴敦复乐得直捋胡子,素不知被他这个贼机灵的妹子把他这当哥的卖了,尤其是做哥哥的蒙在鼓里被卖了还开心得要死啊。
趁着夜色弥漫,郭暖他们与阿巴斯海员们挥手送别,同时阿巴斯他们驶着装着宝藏的船只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朋友们…
十五天后,郭暖随着船队也踏上了大唐的土地….
(第三卷完,这个月算怎么没空,权子又写完了一卷,权歌最近更新很不稳定啊,谢谢读者朋友们一直以来不离不弃的支持,感动。
由于这个月每逢星期六和星期日都有难于抗拒的事情要耽搁一下,理解万岁,期待下一卷吧,你们的支持是权歌最大的动力,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