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贵妃传(九)
芸蔚看她不感兴趣,只好自己往嘉悦跟前凑了凑,小声道:“前几日我在庄子附近,瞧见政亲王福晋的妹妹赫舍里清仪了。”
“政亲王福晋的妹妹?嫡妹?”嘉悦对赫舍里清仪没什么印象,随口问了一句。
芸蔚看了看她的脸色,有些惊讶的问道:“当然是嫡妹啊!你难道不知道……”
嘉悦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要知道赫舍里家的事儿:“我和她家非亲非故,不了解有什么奇怪的?”
芸蔚似乎有些不相信,瞪大了眼睛道:“你额娘没同你说过,政亲王继福晋的事儿?”
嘉悦想了想,似乎上次进宫谢恩,皇后同她额娘说过几次政亲王,但是那个时候她忙着消化脑子里的记忆,压根儿没认真听。不过,钮钴禄嘉悦的记忆里,这政亲王福晋貌似就是不久后病逝的。钮钴禄嘉悦虽说出嫁后就跟京中的显贵人家不怎么接触了,但是政亲王福晋是在她出嫁前夕去世的,为着这个,她的婚事还延迟了几月。
不过这时候,政亲王福晋还是在世的,便道:“政亲王福晋不是还在世么?难道这时候就开始挑选继福晋了?”
芸蔚夸张的叹了口气,道:“原来你竟什么都不知道,怪不得这些日子,别家姑娘都卯足了劲儿表现自己,你却一声不吭的。”
然后不等嘉悦发问,芸蔚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那位赫舍里福晋之前嫁给政亲王,是被算计了的,因着这个,很不得喜爱。加之赫舍里家族日渐衰弱,她本人好几年都未曾有孕,后久病在床,现在不过是吊着几口气。如今连皇上私底下都开始为政亲王选人了,不过啊,听说皇上的标准,极为严格呢!要求选家世上等,出身著姓大族,容貌姝丽,才华出众,贤良淑德的格格。”
嘉悦听了她的话,想起之前皇后对额娘提起政亲王,内心有了一个小小的猜测。
果然,芸蔚的下一句话便是:“据说,皇后娘娘十分属意嘉悦姐姐。”
嘉悦听了这句话,只下意识推测道:“应该是不会的,我与政亲王足足差了五岁,单这一点,皇上定然不会允。”
芸蔚点点头,道:“对啊,京中大多数贵女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如今都卯足了劲儿往政亲王和皇后娘娘跟前凑,生怕自己被比下去。”
嘉悦拨了拨手上戴的红玉手镯,道:“这是自然,人人都向着那荣华富贵呢!”
芸蔚似是有些不屑的道:“若是那这个贵女向往荣华富贵也就罢了,方才我同你说的政亲王福晋的妹妹赫舍里清仪,她也向往荣华富贵呢!”
嘉悦了然,道:“所以你说前几日瞧见了赫舍里清仪,便是因为知道政亲王也在庄子附近?”
芸蔚略带着些嫌弃,道:“那日我同母亲去庄子附近一个小寺庙里拜佛,我父亲也陪着的。出来时远远瞧见了赫舍里清仪,有些疑惑这样偏远的地方,她来作甚?不过她也瞧见我了,便只好打了招呼便走,我走时瞧见她脸色有些不对,但也没放在心上。后来,父亲回了庄子便匆匆走了,说是曾在寺庙里头看见了政亲王,要去谈些要事。我才明白,原来赫舍里清仪跑到这样偏远是为了偶遇自己的姐夫!”
嘉悦心中暗叹,只道:“这也没什么不可理解,人总要为自己筹谋一些。只不过她这样做,算是彻底毁了与她姐姐之间的情谊了。”
“哼,我看啊,她这分明是被荣华富贵迷花了眼睛。再说,她姐姐当年能成功嫁入政亲王府,虽无子嗣却能地位稳固,肯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赫舍里清仪这次这样猖狂,不顾念姐妹之情,怕是自己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芸蔚随口道。
却不想芸蔚一语成箴。大约一个月后,嘉悦正再舒舒觉罗氏屋子里头说话,便得知政亲王福晋的嫡亲妹妹,赫舍里清仪在外出游玩时被人下了毒,至今昏迷不醒。太医都说了,即便是侥幸醒来,没有个十来年,是决计养不好身子的。
嘉悦有些愕然,没想到这个政亲王福晋做事这样狠毒,连自己亲妹妹都能下这样的狠手。
其实消息传来的时候,政亲王福晋,赫舍里兰仪也很是震惊。她知道清仪妄图勾引政亲王德时候是怒极了,也曾动了对清仪下手的念头,可也仅仅只是想要小惩小戒一番,毕竟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亲妹妹,她怎么可能伤及清仪的性命。
她原本是想着,在清仪吃的补汤里头下些使人虚弱的药物,让她难受几日罢了。那补汤下了药之后,一旦服用期间喝些金盏花的茶水,大夫就会发现不对,那药自然就会停。
这会儿正是春末,金盏花开的时候,清仪又极容易上火,金盏花能够祛火,必定会服用金盏花茶。这样一来,也不过使她身子虚弱几日。她特意询问了身边懂医术的医女,这个法子对身体一点儿伤害也没有。
她派去的人也回来复命说,这几日清仪已经在服用金盏花茶,那补药也已经停了啊!清仪怎么可能昏迷至今,身子亏损的如此厉害?
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对她保证此时万无一失的医女,急忙派人去找她。可惜,等她的人去找的时候,那医女早已经不在了。
赫舍里兰仪脑子几乎一片空白,她所听所看到的一切,无不在向她昭示着,她已经落入了别人为她设计好的一切之中。在这个圈套里,清仪和她,甚至整个赫舍里家,都变成了幕后之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怎么会这样……”
她身子一软,跌落在柔软的紫檀木雕花榻上,触及榻上温滑的毯子,心如死灰。
这时,兰庭院正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人逆着光站在门口。
不用想也知道,敢在政亲王府这样做的人只有一个,她的丈夫——爱新觉罗玄烨。
也是,这样大,这样周密的一个局,能把赫舍里家生生拉扯进来,这样的能力,除了眼前这人,还能有谁?
只不过以往她对他满心的爱慕,见了他满眼都是欢喜,她本以为,嫁给他这几年,她为他红袖添香,为他打理好后院的所有事情,即便他还因着当初的事情不喜欢她,可他的心总归是肉做的吧,即便当初再冷硬的心,总会有一点点软化的吧……她日日这样期盼着,瞧见他偶尔对她的笑容,瞧见他温和些的眉眼,她心里头如吃了蜜糖一般开心。
她总以为,他会对她笑了,会对她舒缓了面容,便是心里头对她有了一丝丝情意,可如今……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她的丈夫不仅有一颗石头做的心,还满腹算计。算计他人,也算计自己的枕边人。
赫舍里家族不需要一个谋害嫡妹的女儿,皇家不需要一个无法生育的皇子福晋,也不需要一个身体虚弱的十年都补不好的皇子福晋……一石三鸟,可真是好算计!
“再算计,也比不得当初我的好福晋,生生把自己算计到了我的床上厉害呢!”眼前的男人仍旧一副好相貌,只是那唇薄得很。他把嘴巴靠近她的耳朵,开口说出一句话,轻柔的语气,偏偏话语里藏了细密的毒针。
赫舍里兰仪从睡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她急促的喘着气,脑中还记着最后清仪狰狞的面孔。
一旁守夜的侍女赶紧从脚踏上站起来,拿起放在小几上的帕子为她擦汗。
“去叫玉梳来。”她特意压低了的声音,带些沙哑,在安静的房中听着有些渗人。
侍女掩藏住眼里的害怕,默默地退下了。
赫舍里兰仪看着房中的摆设,许是因为夜晚,烛火暗淡的缘故,显得毫无光彩。她突然想起来,自那日之后,房中的摆设已经许久没有更换了。
“福晋。”玉梳进了屋,小心的唤了一声。
“如今什么时辰了,外头是什么声音?”她似乎听到外头有年轻女子的声音,又娇又软,似是对着谁撒娇。
“如今才刚到卯时,外头天还黑着呢。外头,想来是王爷去早朝了。”玉梳心知肚明,却还是小心翼翼的避开了雷区。
“哦,原是如此。”她神情有些木木的,然后又侧身睡下了。
外头的确是政亲王要去早朝了,只不过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子,是侧福晋佟佳氏。
“今儿是襄亲王世子嫡长女的满月宴,你去便是。”
“是,妾身遵命。”
佟佳氏是个容貌娇美的女子,性子倒也算温顺,虽是侧福晋,但也是他额娘嫡亲的侄女,派她去,倒不算怠慢。
今儿的确是嘉悦大舅舅嫡长女的满日宴,再加上芸蔚一早就派了人来催她,嘉悦只好早早的起了。
挑了身略华贵的衣裳和一套首饰,嘉悦便坐着芸蔚的马车先走了。
当然,现在还早,她们的目的地不是襄亲王府,而是颇受京中贵女们青睐的一处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