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今安比了一个数。
“长久以来我们肯定是要发展自己的技术,不过现在,这些设备刚好为紧缺的医疗资源提供了保障。”
傅容珩没说话,指骨轻叩,似思量审夺,眉心间因为经年皱眉,留下一道浅浅的皱痕,正色的时候让人不自觉的产生压力。
楚今安耐心等待着他的沉默,眼神落在傅容珩的手上,动作能敲在她心里。
直到傅容珩开口。
“快速组建一批专业战地医疗团队需要多长时间?”
有些想法,不言而喻,不谋而合,楚今安知道傅容珩想要什么,她自己也是这个打算,流畅回答。
“我认识一些从事医学方面工作的朋友,他们愿意参与此次的项目。跟军方合作,不出三个月可以组建出一批直接能上战地的医疗队伍。”
这只是一个大致的思路,真正实践起来还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确实是目前迫切需要的。
“一个月。”
傅容珩在楚今安愕然的眼神中说:“做得到吗?”
无论是时间还是他的要求。
太严苛。
楚今安:“可以尽力一试。”
“我要的不是你们有多尽力,是结果。”傅容珩,“最迟一个月。”
是他的最低标准。
“能做得到。”楚今安正色。
只是,楚今安还有些疑问:“为什么这么急,是需要团队先做什么吗?”
“职责。”傅容珩看她,只说了两个字。
有些事不需要问,只需要服从,她还是不太懂。傅容珩继而提出了几个关键问题,楚今安一一解释,侃侃而谈。
书房偌大,但不空旷,军务及书籍罗列分明,其中的声音异常清晰。
微昏陷落的日头将两个人的影子投落在地面上,逐渐分离又重叠。
其中女孩子的影子鲜活,而后者稳如泰山。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寒风习习,楚今安跟傅容珩说到口干舌燥,想起找水喝的时候才看到窗外的暗色笼罩天地。
跟他谈起公事,压力很大,轻易一个皱眉,都令人心惊胆战,思考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完全没有因为楚今安而网开一面。
在私事上他有些时候还会纵容她,但在公事上的森严制度绝不容许她胡闹,一有问题照罚不误。
楚今安不知道那些副将在傅容珩手底下是怎么度过的,只能说他会用人,更会制人。
傅容珩利落安排,下达命令,微暗的天色映出他隽永的侧脸:“资金走公款,没问题的话明晚会汇到医院账户上。”
“让项目负责人来见我,越快越好。”
“她不是来了吗?”楚今安道。
傅容珩微顿。
楚今安站起来,对傅容珩伸出手,神色清冷自若,字句清晰。
“军官您好,我是战地医疗的全权负责人!”
她的眼神熠熠生辉。
傅容珩停了两秒,声音竟难懂的沉冷:“你要上战场?”
楚今安跟他四目相对。
他一贯的深,又静,那种岑寂感,满堂花醉化不开,一步一步随他至杳不可得。
故事感,深刻又浓重。
只是为什么,老旧的留声机不停作工,随着渔光曲的轻缓音乐声,而将一切蒙上悲剧色彩?
他跟想象中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很陌生。
楚今安不太确定,又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想到时候给傅容珩一个惊喜,故意解释道。
“不是,我只是负责培养这个团队,我在北城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短暂的静寂。
傅容珩看着她的脸,突兀的想起上次湖畔,她扯住他的袖口,说的最后一句话,清软声音藏得很好的颤音,还是被察觉。
有没有触动,只有戏中人知晓,戏外人不懂。
半晌,傅四爷脸色稍霁,对她伸出手。
指骨修长,线条有棱。
楚今安想,以他的皮相,清冽又蛊惑人心,就算不深寒居高处,也可以风流于人间。
她有些疑惑的靠近,心脏莫名的抢了一个节拍,有些快压不住的欲动,像是水快要溢出来,想要做些什么,再亲近一点。
许是他的平和给了她再进一步的勇气,楚今安做出一个令人意外的举止,轻轻将下巴搭在他的手上,仰头看他。
“怎么了?”
女孩有着东方面孔特有的柔和含蓄,此仰着脑袋,将颈项拉伸的更为纤长,白衬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精致。
那身衬衫,与傅容珩军服下分外相似,洁白的颜色重影,窗外暗影疏疏朦胧。
但楚今安总觉得,他将白衬衫穿出了筋骨的质感味道,与别人分外不同。
那种冷隽的挺拔,显贵,又淡,太难以形容,却又令人沉迷。
风过树梢,簌簌作响,拂动他军装上的流苏。
几缕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傅容珩手心,待君采撷。
她的眼神如同春日的湖面,柔软又生动,干净而清澈。
傅容珩垂着眼,凝视她,冷冽眉骨有些放松,长睫在眼睑处拓下浅浅的阴翳,隐去眼尾那颗薄情的痣。
这是一种极具掌控性和俯视感的距离。
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温润的绒毛,如同春日里素白的蒲公英绒层,以至于让他有种微妙的感觉。
“四哥?”他久久没动,楚今安问。
下一秒,那只手从她下巴处抽离,微凉的洁白衬衫袖口无意间擦过她的鼻尖,最后手掌放在了她的脑袋上。
用力揉了两下。
像小时候她无数次找少年玩乐,对方百忙之中从军械中伸出手胡乱揉过她的脑袋。
动作青涩,直至平和。
楚今安愣住,鼻尖微动了下,在那一刻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清冷而好闻,嗅到了经年的味道。
“你很厉害。”
低沉声音落下,伴随着胸腔震动。
傅四爷从不轻易夸人,至少楚今安被他夸过的次数,十多年来屈指可数。
楚今安反应过来,闷闷笑了,脸颊柔软红润,像是初春开出的花苞。
“谢谢四哥!”
她看他的眼神炽热。
让傅容珩忽觉碰过她的指尖发烫,陌生异样的温度从血管蔓延至心脏。
他顿片刻,收回手,那一丝温度也随之抽离,又恢复了淡漠的模样。
“多大了,撒什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