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棠安靠着门,身体慢慢滑落,呼吸再也无法控制的变得急促凌乱。
回想着刚刚谢洵看她的眼神,爱意热烈鲜活。
胃部翻涌着酸意,恶心的快要死掉了。
突如其来的情绪如同洪水猛兽,让人避无可避。
正如她无法控制这种糟糕透顶的感觉。
果然,
还是不行啊。
就算是换了一副躯壳,灵魂永远烂在过去。
这种鬼样子真的见不得人。
孟棠安似笑非笑的在心中调侃自己。
其实她一直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无数次逢场作戏,爱或者被爱,只有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才会面无表情的趴在洗手台干呕。
可是谢洵的爱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孟棠安无所谓,他要爱就爱,要不爱就不爱,都和她没关系。
但她厌恶这种眼神。
这种她曾经从另一个人身上真切见到过的眼神。
怎么就又变成这样了。
相似的走向。
无解的结局。
谢洵。
谢怀京。
她看起来很正常,拼命张口呼吸,却还是觉得周围的空气凝结,海水一寸寸漫上来,淹没了口鼻,沉入了海底。
每次都是这样,孟棠安已经习惯了脸色苍白的靠着门,熬熬就过去了。
直到入了夜,她房中也没有任何动静,谢洵站在外面等了一天,抬手敲了敲门。
“你总归要用膳吧,中午就没吃,别把身体饿坏了行不行?”
“我不饿。”
“你是铁做的吗?”
“……”
他用温和的语气跟她商量:“你不想出来,我给你端过来,你自己拿屋吃。”
“不要。”
“孟棠安,生气归生气,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谢洵听着她的声音,猜测她现在大概靠着门坐在地上,“起来,地上凉,不准坐,刚下完雨潮得很,不知道吗?”
“拜托你照顾好你自己,现在去到床上躺着或者坐椅子上,累的话好好睡一觉,我去给你端膳食。”
房间中久久没有声响,他侧身倚靠着木门,眉眼三分倦怠,语气仍然是平和的:“别让我踹门,到时候我们就要面对面谈了,我猜你应该不想看见我。”
过了一会儿,房间中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她不情愿的嘟哝:“你怎么管东管西的,麻烦死了……”
谢洵道:“我很快回来。”
孟棠安确实不想看到谢洵,至少现在不想看到那样的眼神,会让她忽然无趣,狂躁和沉郁接踵而来,让人喘不上气。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簪子,将衣袖放下来,呆坐了一天,仍然什么也不想做,她感觉自己可以安安静静待到死。
她以前都是这样的……
发病就一个人关起来熬着,没有人在这里问东问西。
门外响起了三声敲门声,她走上前,没开门。
“是我。”外面的声音道。
过了几秒,门被打开一点点的距离。
修长漂亮的手指探了进来,拎着晚膳递给她。
孟棠安接过来,下一秒关上门。
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谢洵看着紧闭的房门,过了半个多时辰,等她用完晚膳才开口:“棠棠,你不开心和我说,有事情我们一起解决。”
“你说出来,我都听你的,你别一个人不理我。”
他在安静中低低开口,没有回应,像是自言自语,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竹苑都昏暗了很多,有些秋季的寒意。
“我没有生气。”孟棠安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平淡道。
“那你不理我。”
隔着一扇门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落在一屋寂静时,听起来有些委屈。
“谢洵,说爱我。”她突然道。
他僵了片刻,心跳的飞快,孟棠安从来不喜欢谢洵说爱她,这是第一次这么要求,开口的声音竟有些哑,似乎从刀锋上擦过,发出的音节,无比坚定,坦荡热忱:“我爱你。”
当孟棠安再次不受控制的干呕时,她知道结果了。
谢洵之前说,要她骗他,骗到手就可以走。
孟棠安信了,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认真编制骗局,可她不清楚要多长时间才能让谢洵放手。
她不等了。
该结束了。
“谢洵,我困了,想睡觉。”她轻声道。
“好,你睡吧。”谢洵回道。
卧房中再也没有了声音,庭院中唯有一轮秋月。
谢洵倚靠着房门,仰眸望着天上的月亮,眉梢柔和一寸,声音无人知晓:“晚安,棠棠。”
屋中没有点燃烛火,唯有零星月光,孟棠安在桌案前拿出纸笔,提笔却久久未落,双手在发抖,最后连全身都在颤抖,无法控制的痛觉从心脏席卷神经。
毛笔脱了手,摔落在地,宣纸空白一片,她面无表情的看了几秒,狠狠抓起宣纸揉成纸团,扔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她捡起毛笔,也不管还在发抖的手,磨墨写字,毛笔顿在纸面上,洇出小小的墨点,由于长时间的没有移动,墨点逐渐蔓延扩大,毁了整张纸。
最后孟棠安将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又抽出新的纸张,苦恼的趴在桌案上,不自觉的咬起笔杆,呼吸急促,冷汗淋漓,却跟没事人一样,孩子气的鼓起脸颊,自言自语:“写什么好呢……”
“太俗套了,真没劲。”
不知不觉,脚旁已经多了数十张皱皱巴巴的纸团,她反反复复回忆起谢洵的眼神,疼到痉挛,在昏暗中低低笑了。
章暖雁徘徊在花园里,秋意浓,仿佛看到了她的落寞,送来冷风阵阵,无端催人寒。
路过竹苑的住处,章暖雁控制不住自己,还是不由自主的望着那个地方。
竹苑是谢洵住的地方,这么多年她也从未踏进过一步,就算是正妻也该住在未见阁。
可孟棠安自从回来,谢洵就没让她从竹苑搬出去!
一想到他們日日夜夜同枕而眠,章暖雁内心嫉妒到发疯。
那么一看,就愣住了。
她看到了什么?
庭院中栽种的银杏树,凋谢了叶子,飘零在空中,树顶是一轮遥不可及的圆月,院中仅有一人,侧倚房门。
章暖雁飞快躲在树后,唯恐自己被发现,仿佛偷窥者般,死死咬着唇,盯着那一幕。
那是谢洵!
时光无声无息的流逝,屋中看不到烛火,想必里面的人已经歇下了,谢洵始终没有离开,守着方寸之地。
就在院中,就在门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往外走去。
章暖雁以为他要离开了,可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