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肃阴晴不定的脸色,却是越发的难看起来。他这一听师弟提起,步瑾师兄也在等他回去,心中的烦躁便也更加难忍。毕竟他在来前,步瑾师兄便找过自己,对自己说过法嗣之忧。
而在师父帮助下,夺走步淋师弟家业田产的恶妇。怕是转眼间便把目光盯在了步瑾师兄,身为师父的继任者法嗣身份上。毕竟她也为师父生了一子。而且这个孩子还是师父年过花甲的老来子,对其宠溺程度则是师父其他诸子,包括拥有法嗣继任者身份的步瑾师兄,都无法比拟的。
想来现在那恶妇,必定整日都在琢磨,怎样才能从步瑾师兄手里,将属于他的法嗣身份夺走!好给她自己所生之子承袭!
“难道,师父他当真老糊涂了不成?!步瑾师兄是当初,师父自己定准了的法嗣!那也是入了本家寺嗣统的!而且步瑾师兄身为坐堂寺师,在戒堂中威望颇高!门下弟子也不在少数!更有把持堂中要位者。倘若师父当真听信恶妇所言,有了废去步瑾师兄法嗣身份,转而承给那恶妇所生子...就不怕堂中乱起?!
可别忘了步瑾师兄的夫人家,那也是本郡名门望寺之女。定然不会就这般眼看着,让步瑾师兄失去法嗣位...”
步肃愤愤不平地说着说着,却是有些哑然。可不是,他这说道最后,竟还将步瑾师兄夫人家也给扯了进去。刚才他还大言不惭的说济涟上师,向国师德主所提之请大善。可这一转眼便又将步瑾师兄,夫人家的势力当成了阻拦那恶妇的力量,可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不免心中暗暗...唉!看来这女人,还真是脱不开,宗门中的法嗣、僧位之争!自己为步淋师弟家的侄儿遭遇,而痛恨那恶妇夺其家业田产。这可一转眼便又将步瑾师兄夫人娘家,当成了步瑾师兄保住法嗣位的支持者。而自己也是觉得理所应当...
“唉!步瑾师兄眼下虽然无事。可真保不准以后会是个什么样。毕竟师父已然年迈,对那续弦夫人又是百依百顺。更因老来得子的生母,又偏偏是那续弦夫人...”
“哼!什么续弦夫人?!洒家可不认这师娘!咱师娘活着时,是个什么样人?!岂是这恶妇能比的?!”
“师兄息怒!息怒!毕竟那人是师父的续弦,你我师兄弟在怎么厌她,可这辈分却是改不了的。”
“哼!洒家可不管什么辈分不辈分的!那恶妇都如此这般了,洒家难道连骂她句都不成?!辛亏那恶妇娘家没怎么有权势。不过是一败落家的士族之女。倘若她身后也有像步瑾师兄夫人般,那样的娘家撑腰。还不知又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步肃一边愤愤说着,心中却实则真有些,担忧起本家寺的步瑾师兄来。步瑾师兄可是自他初入师门时便早就认识。两人关系虽然比不上,自己跟步淋师弟般亲近,但也很是不错。
而步瑾师兄那也是当了多年法嗣之人。平日里师父也没少,交代其堂务让其历练。好在日后接替师父,继任这戒堂首座之位。步瑾师兄也当真没令师父失望,处理的堂务仅仅有条不说,对堂中诸弟子那也多有关照。事已这将来戒堂首座之选,也只有步瑾师兄最为适合。
岂是那恶妇所生幼子,不过才一岁大的娃娃能比?!说句忤逆的话...虽然师父现今身子骨硬朗,可说不准哪天就要往生极乐。怕是等不到恶妇所生子成年!即便是师父真能活到,恶妇所生子成年...一个毛头小子,能镇得住堂里的长老、寺师们?!
说不得到时候这本家寺,掌管戒律的戒堂。不用去管别堂之事,自己堂里就要乱起!要因此被寺正干涉了堂务,可就真丢大了人!
“师兄,师父这续弦...虽然是家道中落的士族家子。可你刚才自己也不说了,这位续弦...是从何而来?”
步既在听完师兄愤愤之言后,稍微略一沉吟便接着又道。
步肃经由师弟这一提醒,不由得伸手狠狠拍了下额头。他却是真把那恶妇给想简单了!对啊!那毒妇可是,可是这州里士族之女!并非是宗门中其他寺院里的宗女!想到更深层的步肃,却也只觉步肃师兄的法嗣之位,说不准...还真会被那恶妇,为师父所生幼子给夺去!
在这祀州地界虽因宗门昌盛,而使祀州于中土九州里,有“佛州”美誉。更有地上“佛国”一说。可正因宗门在州中太过兴旺,从而不免与州中的士族势力颇为不睦。但因州中百姓多为本宗信徒,事已士族这些年来一直都被宗门压下。而在百余年前发生的那场中州诸王,为争夺皇位的“正太子之争”后。被封于本州的王爷,却也渐渐多了起来
而朝廷之所以册封皇族王支多来本州封邑。明眼人一看便知自是为了,制衡宗门在州中势力。现如今虽然宗门势力依旧是州中第一,可逐渐扎根于州中的诸王,也在士族的支持下也已有了,与宗门在州中分庭抗礼的势力。
其中与宗门不睦的州中诸王里,又以炯王为最。在宠信远自隘州而来的外道同时,竟然还敢在有着佛州之称的本州地界,盖起外道法观!更深信那外道旁门,服用丹丸残害州中女童为乐。虽然国师德主曾多次遣使去王府商谈,可这谈来谈去都没得出个结果来。
最终炯王还是依旧宠信,他那从隘州找来的外道。外道法观至今也已在,州中炯王的封邑地界上,前后盖了不下五处之多!后听说国师德主还为此事,书信远告于中州朝廷。可朝廷却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显纵容炯王胡作非为!也是!这些王爷自打来了州里,可不就一直跟宗门不对付?
朝廷又怎会管这炯王,跟宗门不对付之事?怕是巴不得看到眼下这般局面!而支持本州诸王的士族,也自然得了不少诸王庇护。眼下这恶妇士族女的身份...说不得就会用上州中诸王,为其撑腰也不一定!虽然诸王与士族,都为世俗势力。可在宗门中早有士族、诸王,借故干涉宗门事务的先列。
若是真让恶妇联系上,州中那位王爷的话,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在加上若师父真属意于恶妇所生幼子,自然在义理上站得住脚!从而与步瑾师兄争夺法嗣之位!就算步瑾师兄被逼无奈,去找寺正来判...怕也是行不通的。
虽然寺正为本家寺与诸多分家总主。可自开寺祖图珉上师起,便给本家与分家立下了,本家不得干涉分家法嗣承袭的家规。就算本家寺正总主向着步瑾师兄,却也是有心无力无法,对由分家执掌承袭的戒堂,这法嗣之争过多干预。步瑾师兄这法嗣之位...
越想越是心忧的步肃,不免又望向了同时,也正看向他的步既。师兄弟俩则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对方对此事的无奈与无力。
“师父他老人家...到底要让洒家,在这里待到何时,才让回去?”
愤色渐渐退去的步肃,却是突然向步既问道。
步既却叹了口气道:“唉!我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对师兄在这地方待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依着现在师父的性子,怕是师兄弟们为师兄,说情勤了的话..怕是不行。这事,也只能由步瑾师兄去说才好...”
步肃在听完师弟步既,这可有可无的回答后,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道:“嘿!洒家这会儿,可真想早些回去了。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步瑾师兄被那恶妇所害,夺去法嗣之位!可怎奈,洒家现今也不过是受罚之身!连这关押罪僧的锢舍都离不了,又怎么回去帮步瑾师兄?!
说来也真可笑!这空无一人的锢舍,哪是关押罪僧之地?分明就是关着洒家的地方!别说步瑾师兄怎么替洒家,在师父他老人家跟前求情了。就那恶妇怕是巴不得洒家,一辈子都被罚在这地方老死才好!
看来...洒家这回本家寺之事...还真是遥遥无期了!”
步既这时经由师兄一提,却是忽然想起身后不远处,自己送来的那位...可不还在后头等着么?!心中不免就是一紧!自是光顾着与师兄谈事,竟忘了他这次所来主要目的。从而赶忙回身望去...
只见那被自己刚才在与师兄相谈时,忘于脑后的头戴斗笠遮面之人,依旧在悠然自得的四处张望,没有一丝半点不耐之态。这才心下一安从而又对仍沉积于为步瑾师兄,法嗣一事而忧困的师兄步肃小声道:“师兄,你切安心在这。既然师父他老人家,让既带这位来让师兄好生看管。那在师父眼里,自然还是倚重师兄的!眼下...师兄也只有看管好,被既送来的这位。才是今后再回本家寺的上上选和机会!”
步肃听着步既此番言语,却也不由得抬头望向了,依旧站在不远处东张西望,好不悠闲的那人。从而微微点了下头来道:“师弟放心便是!只要洒家在这里一日,定当护的这位安然无恙!嘿!别说是师父让你送来,即便不是师父所托。光凭这位自己...洒家也不能让他,在这里出半点差池。”
“阿弥陀佛!师兄所言极是,那既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