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的夏禄,最终还是带着辛虎子,按照老夫人的吩咐上了路。只不过本来因为能去州府走一遭的好心情,却被出了夏向跟自己讨要,老夫人让他随身带的东西,而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虽然在后来向自己讨走东西的夏向,又将包着严严实实的东西,给还了回来。可不用想也知道,送来的东西定然被做了手脚。但他还能怎样?也只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认了。
老夫人在将东西交给他时,他也从老夫人的吩咐下,知道那两样东西都是什么。一样是老夫人以夏家之名,写给边军募所故旧的信函。另一封则是虎子落为竟县,老夫人外亲的籍子。也知道老夫人将虎子送往州府边军募所,是为了给虎子谋个边军书吏的差事。
还真别说他在听老夫人的吩咐后。真有些羡慕起,老夫人这位家客来。毕竟那吏的身份,也算是个“假官”。就算那边军因为常与外胡作战,连他都知道是个凶险之地。可虎子才多大点儿年纪,不过是个少年罢了。就一下子去了边军,在老夫人的帮衬下,得个军中书吏的差事。那也自然算是一步登天。
他在府里在怎么风光,在怎么仗着身为老夫人管事身份,替老夫人办差。可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府里的一个下人。哪能比得上这正儿八经,得个假官为吏的身份厉害?
本想着自己在得了,这份送虎子去州府的差事后。一路上在多与这位,即将去那边军为吏的,少年虎子再多凑凑近乎。好为自己在外多铺条路子。可谁成想...眼下这去州府办差的事,却一下子因为夏向的出现,而变了味儿。
他也早在昨天,夏向将东西送还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包裹,看了那封信函与虎子在竟县的籍子。这一看心下里便也就是一凉...果不出他所预料,送回的两样东西,都已被掉包篡改。
本来那虎子在县里,是老夫人万氏外亲的籍子。却被改成了府里下人的身份。而那封早先由老夫人手书,将要递往边军募所的信函,也早已换成了府里的荐帖。帖子里也是写的明白,荐虎子这位夏府出身的下人,去边军为一小卒...
看着那封荐帖,他却当真有些哭笑不得。本来好好儿的吏老爷,这一转眼却变成了个军汉。这等境遇却也当真天壤之别。而这荐帖也算怪的很。这州里那家门子里的下人,活得不耐烦。竟然要去边军营子里当军汉的?谁不知道进了那边军营子,自己个儿的脑袋就保不准,哪天就要搬家!
虽说那边军营子里的银饷丰厚,可那也当真是卖命的活计。谁活得不耐烦,好好的在士族老爷门子里闲着慌,自找没趣的往边军营子里钻?
幸好这趟子差事...也算能去州府办了。虽然老夫人交代下的差事,已然因两样东西掉包,早已不是那么回事。可这事还是要去做的...唉!想来还真有些对不住虎子。要是自己不把老夫人,交给自己的那两样东西交出去。他定然能得了书吏的差事,还能以老夫人外亲身份进那边军。也就自然少不了,几位军中故旧老爷们照应。可这倒好...虎子一下子成了夏府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老夫人写给边军募所的信函,也早已换成了府里的荐帖。
有这份府里的荐帖,虎子定然能当上边军不假。可就算进了边军,你一个府里下人的身份。就算你是从士族门子里来的,又有谁会正眼瞧你?而且那些个当边军的,大多都是些穷汉子出身。不是家里田地没了吃不上饭的,就是些无牵无挂一张嘴一个人的孤汉。更有些还是被州中各地官府,罚了苦役而送往边军的...却也当真是鱼龙混杂的很!
也不知虎子就这么去了,会是个什么情形....
“虎,虎子啊~咱上前头那家小店儿里,吃些东西在赶路吧?”
心中越想越觉得有愧的夏禄,在瞧了眼这一路上,都带着股欢喜劲儿,坐于身旁的辛虎子后,却是笑着对其说道。此时他俩正坐在,由夏府派来送人的大车上。这眼瞅着也早已出了本郡,来到别处郡县的地界。刚好前面有家路边开的小店。而且这一路上还真没怎么歇息,正好去那小店里吃些饭来,歇息下在好上路。
辛虎子却也觉得,这一路而来肚子里还真有些饿了。便点头应道:“那咱就去前头的铺子,吃些东西在走”
随即夏禄便吩咐了声,驾车的把式。将大车给停在了,那家小店儿一旁。这小店儿虽然不过是间泥坯子大屋,连着搭建起的好几个凉棚模样。但也算是个不小的店子。
此时正有几个早先来的赶路人,也分别盘腿儿坐在,铺着草席的团垫上,吃着矮桌上的饭菜。在每张店子里铺下草席的地上,都还铺着石砖。在架高了草席与地面的距离外,即便是赶上不好的下雨天,也能因草席是铺在垫高的石砖上,也是湿不到的。
因为快到晌午的缘故,过往的赶路人也都到了,该找个地方吃饭歇息。事已此时的小店里倒也算是热闹。不过店子里来的,都是些步行路客。这坐着辛虎子与夏禄的大车一来,一名店子里眼尖的伙计,便赶忙一脸带笑地迎出店去。待夏禄头前走下车来,便点头哈腰道:“这位爷~您想吃点儿什么?”
下了车来的夏禄,依旧还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一边往店子里走,一边则道:“把你这店子里最好的酒菜,都给爷上了~银子少不了你的~”
说着话便随手从袖里暗衬,掏出几枚大钱扔给了一脸堆笑,屁颠颠儿跟在身后的店伙计。
店伙计忙不迭地接了,夏禄扔给他的几枚大钱。却是更加欢喜道:“谢爷赏~谢爷赏~爷您稍等~我这就给爷弄壶好茶去~”
随着头前进了店来的夏禄,大摇大摆地坐在了空着的席子上。辛虎子与那车把式,也自然坐到了夏禄所在的席子。比起辛虎子的随意,那驾车的把式,却是有些紧张的很。
虽然他与夏禄同是府里的下人。可人家是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在府里那也是招惹不起的大人物。就算偶尔因府里的差事,能跟这位禄爷一起行事。他也不敢在这位禄爷跟前多说一句话。事已这一路上来,他倒是跟以前一样,除了听夏禄的吩咐外,却是极少说上句话的。
不一会儿功夫,那刚才得了夏禄赏的店伙计。便又颠颠儿地拎着壶茶,到了夏禄这一席的桌前。在殷勤地分别给,坐于席上的三人,摆上个小碗儿,又一一为三人倒了碗茶后。这才笑着告退,去招呼另一桌客去了。
“啧啧!这末子还真不咋地!喝着都带股子草味儿。估摸着里头是掺了些干草枝子的。”
喝了口碗里热茶的夏禄,吧唧了下嘴道。
辛虎子则在喝下碗里的茶后,却是毫无任何感觉。他也不过在来到关里,第一次喝到这叫做茶的东西,还是在胡胖子的姐姐家。对于他来说,这味道怪怪犹如草叶子的物件儿,可不就是一种草子?一听坐于身旁的夏禄所言,也没觉得那里不对。本来就是草,当然要有草味儿了。要不那还是草么?
“伙计!你这店子里,有啥好吃好喝的,都给俺上了!”
正当辛虎子与夏禄,坐在店子里等着上饭菜时。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却是从店外走了进来。这名大汉约莫三十五、六年纪,大络腮胡子粗眉豹眼。身上则穿着件略染风尘的粗布衣子。皮肤因常年风吹日晒的缘故,而显得黝黑。在他身上除了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外,却是再无其它物件儿。
他这一进店里,就是一嗓子喊,却是声如洪钟。不由得让此时,坐于店里的赶路人,都不约而同地多瞧了他几眼。但随即又都各自吃起了桌上的饭来。
夏禄却是在那魁梧汉子,走进店来后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却是一打眼便瞧见了,那汉子脚上穿着的靴子。虽然那靴子上,早已沾染了好些泥土。但还能看出是军汉穿戴之物,想来这汉子不知是哪来的军汉。但他却不喜这汉子,在刚才进了屋来的那一嗓子喊。却是吓他一跳,险些就一口将那碗,跟草叶子差不多的热茶,一股脑儿地喝下肚去。要是真就这么一口喝下,定然要烫了口舌不说,自己能讨了好去?
心中正气恼那汉子,你好好儿的进了店里吃喝便是。没事儿喊什么的时候,殷勤的店伙计,却也刚好在此时,将饭菜给上到了桌上。看着桌上几样荤素菜子,和随后店伙计又上的一小坛,拿到席前才开了泥封的酒水。夏禄却是不由得点了下头来。
却是没瞧这小店儿土里土气。这上来的荤素菜子倒是不错。还有那当着他面,被店伙计开了泥封的酒水。那也自然一闻从坛里,飘出的酒香便知是好酒。
随即夏禄便一扫刚才,心下对那走进店来汉子的不喜。招呼着辛虎子与车把式,吃起桌上的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