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不想继续留着听下去了,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就是闭着眼睛也大约可以猜到结局了,屋里站着的人不少,除了她们这些事不关己的,很明显余下人都被那个状似柔弱的沈云仙给耍得团团转,只看她们不管如何吵来吵去,却都动摇不了武安平半分就知道了。
沈云仙这看起来也着实不笨啊,没错儿,谁都没用,她只要拿住了武安平就足够了。
看看那恍若周围人都不存在眼里只有沈云仙一人的武安平,有时候她是真想不通了,沈承怀也是,武安平也是,明明之前都是混蛋一个,可怎么一遇到个女人,就完全变了个人一样,这样深情简直让七夕不敢相信会是他们表现出来的。
更何况王怀玉沈云仙之流,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中人之姿,别人不说,就是她大姐的样貌都甩了她们好远,怎么就能把人给迷得神魂颠倒的呢?
而且,让她说什么好,她不知道这样的姻缘最后会是个结果,但却觉得,怕那些可恨之人那唯一难得的深情,却是要交付错了人了。
“娘!”沈云仙面对指责并无一句辩驳,只是微微别过头去默默垂泪,倒是武安平忍不住了,蓦地转过头来看着他娘,“娘这是要做什么,你逼着我也就算了,难道还非要逼死云仙不可吗?”
“你这个孽子!”武夫人闻言大怒,她生的她养的好儿子,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如今为了这个女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与她离心,武夫人说话便再没顾忌,“逼死她又如何,她要是果真知廉耻,就该自尽,而不是这样惺惺作态,好个会装腔作势的乡下丫头,倒真是看不出来,她要是真死了,我倒是敬她是个人物了。”
说着一双眼就怨毒地看过去,直看得刚刚转头的沈云仙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一个母亲因为儿子而产生的恨意,并非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然而沈云仙却根本不必做什么,因为自有人护着她,武安平一听他娘竟然把话说得这样狠,对于先前逼得云仙自尽一事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倒是巴不得她真的再去死了一样,不由悲从中来。
“娘不在意云仙的生死,难道连我的也不在乎了吗?”武安平看着他娘,语气悲凉地问道。
武夫人满脸的愤恨顿时一滞,不敢相信地扭头看着儿子,他这是在......以死相逼?
七夕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武安平可以痴情到这个份儿上,明明是看着很悲情的一幕,可不知为何,她却心里实在无法认同,或者是知道那被武安平护着的沈云仙肚子里打着主意,倒觉得这根本就是一场闹剧。
“你......平儿你,你这是甚么意思?”武夫人控制不住地在儿子那样的眼神下退了一步,先前所有嚣张的气焰都似乎被这句话一下子给打压下去了。
“娘不必担心,我不会做什么傻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我懂。”相较于武夫人的震惊,武安平显得平静多了,慢慢说道,“可我必然要跟云仙在一起,她为我能舍得了命,我怎么还能负了她?娘,自小到大娘都最疼我,今日儿子求你再疼我一次,求你允了云仙进门,如若不然......如若不然......”
武安平有些说不下去,武夫人更是手脚发凉,看着儿子颤声道:“如若不然,你当如何?”
“儿子只能跟着云仙去沈家了。”武安平千难万难说不出口,可身后躺着的人让他不得不说,只得一咬牙一闭眼说道。
“你......”武夫人顿时一个踉跄,再也支撑不住了。
“夫人......”身旁几个妈妈丫头顿时吓得都上前团团围住,小心地看着她有没有事儿。
武夫人手抚着心口,满眼伤痛地看着儿子别过去的头,这是她的儿子?这是她自小疼到大的儿子,从来闯了祸都是在她面前嬉皮笑脸,为这她不知道跟丈夫争执了多少龃龉了多少,可她从未后悔,因为儿子比什么都重要。
可就是她看得比自个儿的命都要重要的儿子,竟然这么强硬地对她,他说若是她不同意,他就去武家,是在说让她只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吗?
武夫人顿时傻了,这让她怎么接受,武家的少爷竟然要当上门女婿,要去那个小村子里头入赘?
很好,老沈头等沈家人还没来得及跟武家人正面交锋,他们自己就内斗起来了,并且依着现在的形势看来,明显是武夫人处于弱势,而武安平仗着他娘的疼爱隐隐占了上风。
作为旁观者,七夕其实这一瞬有些同情武夫人,当然并非是赞同她嫌贫爱富种种,只就目前这事儿来说,只能说在跟孩子的斗争中,做爹娘的很多时候都不是对手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不够狠心,而孩子知道僵持到了最后,妥协的一定是爹娘。
杨氏不至于那么蠢,但她太爱儿子,连七夕都看得出,不管武安平是说真的假的,假使他真的一时头脑发热跟他爹娘犟到底,但之后呢,他真能过着乡下的日子?就算他能沈云仙会愿意吗,恐怕到最后也逃不脱贫贱夫妻百事哀,何况他这么个大少爷。
只可惜杨氏也被蒙蔽了双眼,被突然有了裂痕的母子关系伤到了,再也看不到其他。
僵持之下,一直沉默的老沈头终于面无表情开口了:“武夫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武家若是再不给个说法,就说不过去了吧?”
武夫人唰地转过头来,愤怒的视线仿佛要烧着了一样。
刚被儿子气了个半死,又听老沈头语气不善,顿时气得冷笑,无处宣泄的怒火全都冲着他来了:“不知沈老爷这话是何意,你沈家姑娘如此不爱惜性命,与我武家何干?沈老爷这话好没道理,要找我武家要说法,要得着吗?啊?”
话说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看得出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
然而老沈头今日格外冷静,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武夫人,却并没有应战,忽而转头冲着傻了一样的沈承业道:“去外面雇马车,咱们回家。”
沈承业从进来就一直看着闺女,这会儿听了他爹的话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站在一旁的沈承才接了话:“爹,我去吧,让我大哥守着仙儿吧。”
说着给妻子递了个眼色,就转身往出跑。
屋里不少人都楞住了,因为谁都以为沈家必然要借着这事儿闹腾一场,毕竟不管咋说都是老沈家的姑娘险些没命,自然也都明白跟武安平的关系了,这是老沈家吃亏,没成想就这么算了。
七夕见了众人的神情,连叹气都不愿意了,她其实很不想承认,这屋里最了解老沈头的竟然是她,老沈头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暂时的平静背后必然有更大的目的。 然而武家母子显然对老沈头了解不够多,武夫人眼睛一亮,正要神态倨傲地说什么,就听武安平突然斩钉截铁道:“不行,云仙不能与我分开。”
武夫人顿时就笑不出来了,怒其不争地看向儿子。
而老沈头却似笑非笑地看了武安平一眼,慢条斯理道:“不能分开?武公子这话我可不咋听得懂,武公子是咋想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孙女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你,武公子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武安平一怔,刚要说话,就听武夫人讥讽道:“不能不明不白?难不成还要八抬大轿进我武家们不成?真是可笑,我武家的门槛就这么低任是谁都能进的?你们当真以为我武家没人了不成,由着你们算计?”
武夫人是真的觉得可笑的,她早已打听清楚,沈家也就分出去的三房还值得在意,可沈家三房跟老宅不睦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而如今大房又遭了变故,那无财无势甚至连个念书来的读书人都没有的沈家老宅,她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可怕的。
也就她那个傻儿子,还把这个破落户家的闺女当成个稀罕物一样,算个什么东西?
“娘......”武安平不赞同地叫道,小心看了老沈头一眼,生怕他被惹怒了。
他娘已经够他头疼,若沈家老爷子再从中阻挠,两头的长辈全都不同意,他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老沈头却是根本没在意,闻言冷笑道:“武夫人不必说这话,我沈家比不上你们我自然知道,可谁家的孩子也都是好生养大的,我老沈家的孩子被欺负了,拼着我这条老命,也要讨个公道,我不信就没个说理的地方了。”
“你......你这是何意?”武夫人显然没想到老沈头会这么说,不由顿了一顿,随后惊惧地问道。
“啥意思?”老沈头依旧那个态度,“我沈家原本就是老实的乡下人,可再老实的人也有不能受的辱,武夫人要是欺人太甚,不妨就看看我会咋做好了。” 随后老沈头一副毫不畏惧的神情,往前站了一步挡在孙女身前,与穿着打扮极为贵气的武夫人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