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瞳抱着张莫春的尸体回到了铁门关城主府,家仆侍卫们一见尸首竟是张莫春,纷纷避退,不敢言语。
她径自来到一处厢房外,而后轻轻的将尸体放下,忍不住就将那颗与躯体分离多时的脑袋给摆回去,但割掉的脑袋岂是这样就能再长在脖子上的,不多时,那粘稠的鲜血再也粘不住脑袋,脑袋便又离开了身体。
她手染了血,她的衣袖同样染上了点点褐色,她双目有些失神,看不出多少悲伤,反而令人感到深深的恐惧。
“莫春,知道你为什么会死吗?不是因为李贤那小子有多强、有多聪明,而是因为你娶了个不该娶的妻子,你中毒了,你的队伍也不例外,那些活下来的骑兵都死在了路上,而你们不过是死的更早些罢了。”
她顿了顿,眼神冰冷的望着厢房内,道:“李贤该死,那是因为不让我有救你的机会,而这毒妇该死却是因为,她才是这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这时候,两个衣衫有些凌乱的人影匆匆从厢房走出,一男一女,女的是城主夫人郑晴,男的自然是那个一直被张莫春派来监视郑晴的三血卫之一,也是现在仅存的血一了。
郑晴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娇笑道:“哟,这死鬼又在哪里招来的姘头,倒是有情有义,居然不忘记给这死鬼收尸,真是难得的紧。”
张若瞳只是一挥手,郑晴便被一巴掌拍翻在地,顿时脸上血肉模糊,除了哀嚎,再说不出一个字。
血一使剑,所以他的剑从不离手,这时候他什么也不用说,只需要刺出他人生中最强的一剑。
不过,孙悟空再厉害,也没见翻出如来佛的手心,血一的剑很厉害,弄出的动静一点不比真正的剑道宗师小,但在张若瞳眼里,这一剑却小的要命,这自然不是威力很小,而是一个人的格局。
说明白些便是,一个总听命于他人,甚至放下所有原则没有坚持的人,修为自然不能得见天地,永远止步于圣境门前,即使他的剑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技,又如何胜的过圣境之势?
所以,这的确是血一最强的一剑,却也成了他生命中最后的一剑,只因他只是一个照面便变成了个死人。
张若瞳扭头,平静的望着现在已不哭不闹的郑云,道:“你下的毒?”
郑云惨笑,道:“这府上除了我,也没有别人有这个机会,更没有人有这个胆量。”
张若瞳叹气道:“你被人利用了。”
郑云木然道:“当你发现自己的一片真心托付在了一条忘恩负义的毒蛇身上,你还会在意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了?”
张若瞳一愣,失笑道:“你倒是个明白人。”说着,她缓缓的一掌拍出,丝毫不心慈手软的便收走了这可怜女人的命。
雾里看花空自悲、泪中带笑苦自知。
......
书圣是个天才,这早就说过,但天才也有暗淡退色的时候,能够真正成为强者的却实在不多,不过,生在书家这样的大势力里,他真是想要被埋没都很难。
十二年过去了,他一路过关斩将,从数十个家族核心子弟中脱颖而出,终于稳住了第一的位置,这个第一是家主之位下一任继承人的第一顺位,这个序列只记载百岁之下的书家子弟,百年后,若无意外,他就会是书家的家主。
所以,他现在实力很强,这不单单是他个人,还有他周围依附于他的势力。于是,他只是动了动手指,就差点要了李贤的命。
人就算取得再大的成就,他的喜好、风格也是很难改变的,不然人们也不会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到底是富贵深藏的贵公子,还是一夜暴富的幸运儿。
书圣还是很优雅,还是具备着大多数书生该有的书卷气,他此时正在一座独亭里,临字赏花。
庭院里很静,除了书圣再没有一个人,这是因为人们不愿意打扰这里的宁静,也是因为现在已很少有人有资格再走进他的世界。
突然,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的走进庭院,他就像画中赏花的老翁,不管走到哪里都显得自然应当,他的到来非但没有破坏庭院之美,反而还增添了一分生动,他与书圣一样,都是那能够融入画中的人。
老翁来到书圣身后,静静的望着书圣行笔,直到整幅字完结,他这才叹道:“我感觉已不能再教你了。”
书圣回身一礼道:“老师言重了,书家几代家主都因为有你的教导,才能够走到今天这样辉煌的地步,若是你都不能够教我,我会自满的。”
老翁扶须笑道:“或许,我还能教你一样东西?”
书圣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不言不语、不骄不躁。
老翁望向亭外,怅然道:“世人习礼修身,但水满则溢,凡是总不能太过死板,就像现在,我更希望你表现出你的喜怒哀乐才好。”
书圣抱拳一礼,只因事情再如何坏,他都不想喜怒言行于色。
他平静道:“这么说来,事情是失败了?”
老翁点头道:“你哪位朋友可不简单,你的怀疑很可能是真的,只因我见到了文承那懒货。”
书圣肯定到:“若是文副院长不出现,就算换做其他任何一位慧院老人出现,我都不会肯定,但现在我却肯定了,此次事情最好的收场人选实在不该是文副院长,而该是那个妻管严的梅子剑,他们实在将我看的太低。”
老翁笑道:“他们会后悔轻看了你。”
书圣笑而不语,只是眼睛里隐隐有沟壑明灭。
他笑道:“我也算做了件好事,至少让郑云找到了血一这样的好归宿,这几年看来,血一是假戏真做了。”
“非也,非也。”
老翁摇头笑道:“你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现在也变成了死人,你这好事做不成。”
书圣讶然道:“文副院长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勤快了,连这样的事情也要亲自动手?”
老翁叹气道:“只因动手的本就不是文承,我们都不会想到,像张莫春这样的野草也会有个娘。”
书圣失笑道:“的确,是人就有娘,就是不知是哪位狠心的要命的娘,居然只在自己儿子临死前才肯露面?”
“周院十长老之一,张若瞳。”
老翁眉头微皱,道:“看来你与那丫头的婚事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不又推出了个栏子。”
书圣摇头笑道:“其实不然,仙女峰岂是好登?况且这事情本是大势所趋,她张若瞳也阻止不来。南洲需要一个新主人,周院的时代早该过去了。”
老翁默然,会说话的人往往说话不多,作为一个背后下棋的人,他永远不会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同盟也不行。
......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闭门修行三十年,不如生死一瞬间。
李贤恢复了修为,再不打算窝在瓦罐镇,书圣既然盯上了自己,就不会有善罢甘休的理由,虽然与这人接触不多,但从来李贤就不认为书圣是一个好人,所以即使当初有机会,他也不去结交。
事实证明,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这个一打招呼就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家伙,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在去承国找承皇麻烦,跟去找死没什么两样,倒不如去西洲与那书圣玩玩儿,顺道还可以去看看妖兽海。
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玩儿的过现在的书圣了。
雇了一辆马车,李贤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瓦罐镇,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行去,他并不急着赶路,主要是为了避免瓦罐镇被连累,他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车夫名陶勇,家中排行老大,镇上都叫他陶大,是瓦罐镇上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时要不是李贤杀死了张莫春,他一家老小怕现在已经去地下向阎王爷报道了,所以他对李贤是及崇拜又感激,对于李贤的要求自然是坚定的执行,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陶大,你还是回去吧,要知道,边境上可不太平,到时候说不准我也护不住你。”
两天后,见陶勇还是没有回去的意思,俨然成了个专用车夫,李贤不得不出声提醒,好让这小子赶紧回去。
陶勇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笑道:“李铁匠你这就见外了,俺说送你到南洲边境就绝不会少一里半里地,再说,我对李铁匠你的本事,那可是放心的很,要知道以往我们跑马车的没有像你这样的高手在,还不是在边境上来来去去的,那些当兵的看不上我们这样的破烂马车。”
李贤以手扶额,这还是个执拗的人,他叹了口气,不用掀帘子便自然见到了远处的事物,这马车的确也寒颤的紧,于是便不再多言。
小狐狸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继续眯上了眼睛,像是怎么也睡不醒。
李贤抖了抖手腕,打趣道:“你说妖兽海里,现在你回去,还能有狐狸认识你吗?”
小狐狸睁开眼睛,轻蔑的望了李贤一眼,那意思像是在鄙视李贤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李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道:“这么说,万一我在妖兽海里遇到了危险,你还真能帮上忙?”
小狐狸将脑袋抬的更高了些,像是在说,对啊对啊,你快点来巴结我吧。
李贤一手将它的脑袋按下去,叹气道:“要是宋甜儿在,一定不是这个表情,她一定会不好意思的问要银子的。”
小狐狸满眼幽怨,我就是一只小狐狸,能和人一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