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马路上转眼已是霓虹璀璨,车来人往,都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可是……
雷铭看了眼时间,钱小沫却还没有回来。
“爸爸。”雷恩炀敲了敲书房的门进来,“饭菜都做好了,要等阿姨回来吗?”
雷铭合上了手里的文件,从一个小时前,他就一直看着这份文件,却连一页都没有翻过。
“给她打个电话,问她回来没有。”
雷恩炀关上门,用公寓的座机给钱小沫打电话。
雷铭刚刚站起来收拾着书桌上的文件,雷恩炀忽然一个箭步冲进了书房,神色慌张。
“……爸爸……出事了……”
雷铭脸色一沉,握在手里的钢笔“咚”的一声落在书桌上,笔帽弹开,文件的白纸上洒了星星点点一路的墨斑。像是,流星逝去的痕迹。
银色的跑车呼啸在公路上,嗖的一下子,只留下一道银色的光迹。
雷恩炀坐在副驾驶,满脸苍白,紧紧抓着胸前的安全带。
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钱小沫并没有接,是钱爸接的电话,不等钱爸开口说什么,雷恩炀耳尖的已经听见了背景音里护士的声音。雷恩炀立刻意识到钱小沫出事了,瞬间整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跑车停在市医院门口,雷铭和雷恩炀两人完全是跑进医院的。
他们不知道现在钱小沫在什么地方,正找护士打听的时候,李乔远远地从电梯里走了出来。雷铭一把抓住李乔的衣领,逼问道:“小沫?小沫在哪里?她出什么事了?”
“她很好。”李乔扳开了雷铭的手,淡淡地说道,“这里是医院,请你自重。”
雷铭咬牙切齿地松开了他,“带我去找小沫。”
李乔叹了口气,有点颓废又有点疲惫地说道:“跟我来吧。”
他转身又进了电梯,雷铭和雷恩炀一个箭步冲上去,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到底怎么回事?”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电梯的门刚刚打开,雷铭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走廊上,钱爸坐着轮椅靠在长椅边上,神色焦急。钱妈和钱小沫站在不远处,两人手挽着手,目光担忧又急迫地看着眼前亮着红灯的手术室。雷铭和李乔顿下了脚步,雷恩炀却径直走了过去。
雷铭似乎已经猜到了大半,看向身边的李乔,“小湘怎么了?”
“病情恶化,加速衰老。”
“……你之前不是说已经有可以治疗的方法吗?”
雷铭凶神恶煞地瞪着李乔,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死死地顶到墙上。
李乔不躲不闪,也不反击,一副无所谓任由雷铭折磨的模样。
雷恩炀走向钱小沫,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钱小沫低眉看来,满脸诧异。
“爸爸也来了。”
钱小沫顺着雷恩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雷铭揪着李乔的衣领,将李乔制服在墙上,面目狰狞地不知道在训斥什么。钱小沫抿了抿双唇,莫名的,鼻头一酸又想要嚎啕大哭。但她只得强忍,雷恩炀懂事的握紧了钱小沫的手,抿嘴浅笑着,钱小沫摸了摸他的头,沉默着看向手术室,一句话都没说。
雷铭却无法压抑心头的怒火,李乔将钱小湘的情况解释后,雷铭才龇牙咧嘴地松开他。
“现在有什么办法?”
雷铭喘着气,浑身大汗淋漓。
李乔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乏力地跌坐在地上,失败地摇着头,“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是什么意思?你有资格宣布钱小湘的死刑吗?”
“我们各种方法都尝试了,现在美国专家都在手术室里面,他们是对钱小湘情况最了解的人。”李乔满心痛恨又无尽无奈,“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你知道吗?我们束手无策,现在只是拼命抢救而已!现在的钱小湘完完全全是一个老人,她所有的器官已经衰老枯竭,和一个频临死亡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雷铭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是病,也不是伤,我们无法违背自然的规律,我们不可能救活一个自然死亡的老人。”李乔含泪望着雷铭,“这些话我根本不敢告诉钱小沫一家人,我根本说不出口!”
雷铭脚下一阵踉跄,呼吸凝固,僵硬地也在李乔身旁的地上坐下。
无论是谁,面对时间,面对自然,面对生存规律,都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打破。
风吹过,地砖的冰冷钻入雷铭的心里,他早已经麻木到了毫无知觉。
他的手机,偏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是一封简讯。
雷铭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解锁,短短几行字,立刻让雷铭眉头皱成了一团。
——“钱小湘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吧。”
雷铭不认识这个号码,迅速回复道:“你是谁?”
发送成功,可迟迟不见有人回复。
片刻,又是同样陌生号码发来的内容,“手术很快就要做完了。”
“你到底是谁?”雷铭脸上泛起了怒火。
可对方没有再回复,过了很久,也没人回复。
李乔看着雷铭,只觉得他的脸色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还没等他开口,手术室的门开了。
李乔和雷铭都同时站了起来,钱小沫搀扶着钱妈,雷恩炀推着钱爸,大家都簇拥在手术室门口。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扫视了眼众人,耸拉着嘴角,低语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对不起。”
“小湘啊!”
钱妈一声哀嚎,当场哭得撕心裂肺,完全站不住,钱小沫只得赶紧扶着钱妈。
钱爸声泪俱下,捶着胸口,雷恩炀惊得呆若木鸡,李乔则赶紧上前和医生了解情况。
一时间手术室外哭声连天,哀嚎遍野,对于钱家人来说,如同整片天都塌了。
雷铭的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震动,他赶紧解锁一看,果然是陌生号码的回复——
“结局并不意外吧?好好享用我为你准备的开胃菜,好好思考,别让自己后悔。一个星期的时间,你最好别忘了。否则,下一个又是谁会是这个结局呢?”
雷铭顿时犹如晴天霹雳,满脸惊愕,他不用再追问也知道这是奎因的好戏。
他为了逼自己交出杜建萍,竟然不惜害钱小湘丢了性命!
可是……奎因是怎么做到的?
雷铭双眼一瞪,立刻大步流星冲向走廊尽头的李乔和主治医生。
他们正交流着什么,雷铭根本不管不顾,冲上去一拳揍在李乔的脸上。李乔被打得措手不及,脚下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了身后的墙上。一行鼻血,从他的鼻腔里缓缓渗透出来。雷铭怒不可遏,抡起拳头又是狠狠一拳,一旁的主治医生赶紧去拦,却又哪里拦得住?
“李乔,你最好老实告诉我,钱小湘到底什么情况?”
雷铭低音咆哮,死死地揪着李乔的衣领。
李乔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苦笑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是病,不是伤,是老人自然死亡。”雷铭咬着牙重复着李乔之前说的话,“你在骗我!钱小湘根本不是像老人自然死亡,而是被人力害死的!对不对?你和奎因是什么关系?说啊!”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害死的……什么奎因……”
“李乔!别给我装傻充愣!否则我几拳头送给你,你后半辈子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傻下去!”
雷铭再度抡起胳膊,主治医生急忙抱住他的右臂,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别生气!这件事和李院长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李院长他并不知情啊!”
雷铭目光一横,瞪向身旁的主治医生。
医生吓得木讷,赶紧松开了雷铭的手。
雷铭转而揪住了医生的衣领,李乔后背贴在墙上,无力地像是流水似的瘫在了地上。
“你知道什么?”
“我……我也是刚刚替患者做手术才发现的……我们、原来我们一直以来的治疗方向,都错了……我们一直以为患者是加速变异的自然衰老,其实根本不是……”
雷铭双眼瞪得圆鼓鼓,仿佛要把眼前这个人吞进肚子里。
“你发现了什么?事实又是什么?”
“事实……事实上,患者……患者是……”
“中毒了。”李乔虚弱地呢喃着。
雷铭双眼微眯,瞪向李乔,“中毒?你早知道?”
“我也是刚刚告诉李院长的。”
雷铭终于理清了事情的头绪,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松开了主治医生。
“小湘中的什么毒?”
医生整了整自己的白大褂,叹了口气,“是什么毒,我们并不清楚。我们只是在手术当中发现了残留在患者身上的毒素,当时我们并不清楚那是什么,只发现患者的五脏六腑异常,经过现场化验,才发现毒素的成分。而我们国内从未见过这种毒药的成分。”
雷铭咬着牙,无奈问道:“她中毒多久了?”
“嗯,应该很久很久了,具体时间现在还不清楚。但我估计,应该有一年左右了。”
一年左右?!
雷铭脸色煞白。
不用说,这是奎因下的手。从老早开始,早到所有人根本没有意识到,钱小湘躺在疗养院,奎因就已经对钱小湘动了手脚。这是一场很大的棋,奎因始终一个人在下,一个人在操纵所有人的命运,竟然过去了这么久,雷铭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一年左右。天啊!
奎因到底是怎样在钱小湘的身上下的毒?
雷铭恼怒得忍无可忍,忽然一脚狠狠踹向身旁的垃圾桶,愤怒的拳头频频砸在墙上。
李乔和医生都吓住了,可即便如此,雷铭胸口熊熊燃烧的怒火依旧无处发泄!
奎因!奎因!
如果不是奎因,钱小湘不会死,钱小沫不会伤心难过,钱家也不会饱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女之痛!
——“结局并不意外吧?好好享用我为你准备的开胃菜,好好思考,别让自己后悔。一个星期的时间,你最好别忘了。否则,下一个又是谁会是这个结局呢?”
奎因想要劫持杜建萍,如果雷铭不答应,他们之间合作的协议便不存在,奎因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只怕是钱小沫。可如果雷铭答应了,杜建萍成了奎因的人质,以奎因的心性来说,杜建萍最后绝对难保性命。而且,奎因甚至会要求得更多!
无论雷铭做出什么选择,到最后总会有一人会死。
这个人,不是杜建萍,就是——钱小沫。
孰轻孰重,雷铭必须在一个星期里做出抉择!
该死的混蛋!
雷铭心头一声咆哮,双眼凶狠狰狞,拳头狠狠砸在墙上,骨头碎裂般的疼,血肉模糊,在墙上印下血红的印记,可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