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无礼之举,还请阿姨不要见怪。”
刚进门,黑影便站在客厅微微前倾着身子,面前的钱爸钱妈都是一愣,满脸的疑惑。
“哎呀,不用客气啊。”钱妈赶紧推了推面前的水果盘,“坐下來吃点水果吧。”
黑影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只是抬起了头,整张脸半明半暗的隐在帽子里,其实看得并不太清楚,“常听爷爷提起二位,也知道二位对爷爷平时的关怀和照顾,我只是想要感谢你们。这次实在來得匆忙,都沒有带什么东西……”
“不用这么客气啊。”钱爸笑道,“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你现在工作也忙,也不能经常來陪荣老先生,我们就住在隔壁,平时也闲得无聊,大家常走动自然就熟络了,彼此之间互相照应,都说应该的。”
“是啊,快别说这些了,坐着休息会吧。”
钱妈指着一旁的沙发,正要张罗着去沏茶的时候,黑影忽然说道:“我听爷爷提到二位的大女儿现在还在昏迷中,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我也想表示一下关心。”
“还是老样子……”说着,钱妈脸上的神色便有点暗淡,“睡不醒,不知道她的梦是不是太精彩了……以至于……以至于,她都不想醒來……”
钱妈领着黑影站在钱小湘的病榻前,钱妈说着说着便抽泣哽咽起來,一声哀叹。
钱爸也在房间外唉声叹气,双手握成拳头放在双膝上,浑浊的眸仁深处是慈父的关爱,更是手足无措的无奈。
钱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里的情绪,缓缓说道:“你随便参观,我、我去给你倒点水……”
话音落地,钱妈便出了钱小湘的房间,红润的眼眶里是一波一波的泪浪。
钱爸担心钱妈的身体,便跟着钱妈低声劝说着什么,只留黑影一个人站在钱小湘的病榻前。他有意斜眸看向客厅,钱爸钱妈已经进了厨房,厨房的门框上悬挂着帘子,黑影能勉强看见他们的背影,却完全沒有人注意到他。
黑影心里暗自一喜,凌厉冰冷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钱小湘的身上。
现在的钱小湘,脆弱得和刚出生的婴孩一样,沒有丝毫的能力能保护自己。她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红蓝白三色格子相间的厚棉被。虽然一直都在沉睡中,但是她眉目间的清秀之气是无法消散的。脸色有点苍白,双唇却很水润,就好像含苞待放的红玫瑰,绿叶上还流淌着清晨的露珠。她不是昏睡,只是沒到绽放的季节而已。
黑影扫视了眼病床四周的仪器,每天医生和护士都会按时來检查钱小湘的身命体征。但,一味相信仪器检查出來的数据也是不可靠的。黑影在心里讥讽着,从自己的衣兜里忽然掏出了一整盒药,药盒打开,里面是一支支的小药管,每只药管里装有十二枚圆形药片,每一枚药片的大小和一分钱的硬币差不多。
黑影从中取出一枚药管,将床头柜上那白色陶瓷盘子里的药管进行了调包。两枚药管的外观完全一模一样,包括上面粘贴的中英文说明,都如出一辙。黑影又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里面其他的药也全部进行了调包,将真的药全部都带走了,剩下的药非但不是救命的,还是害命的。
黑影将真的药藏在了自己的身上,冷笑着看着钱小湘熟睡的模样,呢喃道:“这个药不会让你马上去死,只会一点一点每天吞噬你的生命,直到你完完全全停止心跳。这个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妈和你的妹妹,是她们逼我送你上路的。”
话音落地,黑影不多做停留,揣着药转身就走出了病房。
厨房里的钱妈刚止了泪水,就听见玄关处传來关门的声音,她以为是钱小沫回來了,可和钱爸一块出來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沒人进來,而刚刚还在钱小湘房间里的黑影这个时候已经不在了。钱爸钱妈对视了一眼,虽然有点不解,但还是沒有丝毫的怀疑。
这时,去小卖部买酱油的钱小沫,刚刚结完账走出來,迎面便看见了院长李乔。
李乔见着钱小沫便大步走上來,白大褂的衣角翻飞在风中格外轻盈又神圣,“好久不见了,小沫,最近好吗。”
“还好,谢谢院长一直以來对我爸妈的照顾。”
钱小沫莞尔一笑,唇角飞扬的雪花都在闪烁。
李乔报之一笑,打趣地说道:“要谢我,可不只是嘴巴上说说这么简单。”
“那院长想要我怎么谢你呢。我最近还在找工作,等我找到工作后,來请院长吃饭。”
李乔故作思考状的样子想了想,“请吃饭啊。好啊,我原本还想,你多來陪陪钱叔钱姨就是对我的感谢了,不过,既然你说到了吃饭的份上,我怎么能拒绝呢。等改天你再來的时候,就在钱叔钱姨那里下厨做一顿饭吧,让我也跟着钱叔钱姨沾沾光。”
钱小沫先是一愣,旋即一笑,“好啊,到时候我一定请你。”
“要回去,是吧。刚好顺路,走吧。”
钱小沫点了点头,便和李乔一起朝钱小湘的病房走去。
一路上两人时不时闲聊几句,都无关痛痒,李乔却突然问道:“怎么每次都见你和你朋友一起來,雷铭怎么不來陪你。”
“……”钱小沫有片刻的沉默,才勉强回道,“我和雷铭,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李乔显然有点吃惊,前不久还挺恩爱的样子吗。
钱小沫点了点头,沉默着加快了脚步,并不想多说什么。
李乔知道这个话題还是个禁忌,于是赶紧迈着大长腿跟了上去,转移了话題,“我看你朋友送你上來后,就走了,那你今天怎么回去呢。你住下的话,钱叔钱姨肯定很开心。”
“我明天还要起早找工作,所以,今天只能赶公交车回去。”
李乔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其实,你有沒有想过,在疗养院工作。”
钱小沫一听,停了下來,转身看向李乔,“你是说,在这里工作。”
李乔点了点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份工作。”
“可是……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钱小沫睁大眼睛望着李乔,一颗心忽然难以控制的激动。如果能在疗养院工作的话,离自己的爸妈和家姐也更紧了,一家人彼此之间也能有照应啊。
“不会,到年底了,疗养院原本就很缺人手,我也打算要招一些人來。”
“真的。”钱小沫难掩心中的欢喜。
李乔点了点头,笑道:“你是愿意做文职工作,还是……”
“年底疗养院缺人手,一般都是缺照顾孤家老人的人吧。”钱小沫说道,“我也不需要什么文职工作,就让我照顾老人好了,我也不怕累不怕脏的。至于……照顾人方面的医学知识,我会请教学习的。”
李乔看着钱小沫坚定不移的目光,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太好了。谢谢你。院长。”钱小沫兴奋地几乎都要跳起來了,“薪水和别人一样就行。”
“我知道,那你明天去人事部门办理入职手续就好。”李乔温和地笑道,“你快进去吧,别让钱叔钱姨等得着急了。”
钱小沫开心地点着头,再三言谢,商量着改天一定要请李乔吃饭。
李乔始终笑而不语,一直望着钱小沫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才转身离开。
钱小沫在走廊上脚步轻快地朝前走着,怀里抱着刚刚买的酱油,想着明天开始就能在疗养院里上班了,她便有种说不清的激动与兴奋。她在心里计划着,刚刚租下的房子还不能退租,毕竟自己交了三个月的房租,这个时候退租算上押金,房东也不会退全款,偶尔她回市区的时候也还能住住,不是吗。
钱小沫正盘算着,再抬眸,正要转弯的时候,余光恰好瞥见黑影从对面的走廊上走來。
“这不是荣老先生的孙子吗。”钱小沫呢喃着。
但她并沒有追上去和黑影打招呼,两个人只是各走各的,背道而驰。
黑影也并沒有留意到钱小沫的存在,他始终低着头,脚步匆忙,很快绕过走廊的尽头,推开安全逃生口的门,这里偏僻鲜有人來,可此时此刻,已经有一个护士模样装扮的人候在了那里。
黑影看了她一眼,大步走上去,将手里刚刚从钱小湘那里换走的药递给了她。
“记住,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我消灭掉。”黑影压低了嗓音,回荡在楼梯间,沉闷的响。
女护士点了点头,迅速将药盒收了下來。
黑影又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递给她,“只要你办得好,钱少不了你的。”
女护士的眼睛一亮,迫不及待一把抓过信封,抽出里面的大红钞票深深的嗅了一口气,胸口随着呼吸高高挺起,别在左胸前的那枚工作牌在楼梯间的灯光下格外亮眼,上面简单的写着“张珊珊 护士”这五个字样。
另一头,钱小沫回到了房间,立马告诉了钱爸钱妈这个好消息。一家人终于能够团聚在一起了,钱妈兴奋得那是喜极而泣,钱爸也是老泪纵横,一直念叨着要好好感谢李乔院长。
钱小沫莞尔一笑,进了钱小湘的房间,在病床边上坐下,轻轻捧着家姐的手,呢喃道:“你知道吗,姐姐。从现在开始,我就可以陪在你的身边,陪在爸爸妈妈身边了,我可以在疗养院工作了。姐姐,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的高兴啊。”
钱小沫紧紧握着钱小湘的手,心里明明很激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同时又是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重要的成分。钱小沫勉强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心里的激动渐渐平静下來,想着以后自己就留在这里,和雷铭之间,应该彻底沒有任何生活交集了吧。
钱小沫微微垂下眼睑,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懒懒地趴在钱小湘的身上,神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