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建军话语粗俗,陆一伟倒不在乎,道:“乔老板在南阳县也算是成功人士,人这辈子,不就是图个名和利嘛,现在这两样你都有了,还在乎什么,守住金饭碗偷着乐吧。”
“哎!”乔建军喝了口酒道:“陆长官,和你说句实话,我年纪大了,觉得力不从心了,很想把这摊子撂下轻轻松松活几年。可能行吗?全家上上下下还指望着靠我养活呢。”
“你干了这么多煤矿了,腰包也鼓起来了吧,估计下半辈子都花不了,如此哭穷,我们这些挣死工资又该去哪说理去?”
“钱是王八蛋,但谁都不嫌他多。我知道你是为人正派,是个正人君子,可其他人是吗?你们当官的比我们都狠!”乔建军还没开喝,已经打开了话匣子。
看得出,乔建军憋了一肚子苦水,正好借此机会了解下圈子内外的事,道:“哦?怎么个狠法?”
“一吨煤我买80元,除掉工人工资、投资成本以及各类税费等等,你猜我能赚多少?”
陆一伟对煤炭行业有所了解,绝对是暴利,保守估计道:“60元?”
乔建军一阵苦笑,道:“我要是能拿那么多就烧高香了,告诉你吧,我最多能拿30元就不错了。其他的,我不说你也懂。”
前面提到,开一座煤矿前前后后要涉及二十多个部门,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隐藏着多个利益链条。陆一伟在北河镇时,听说时任县委书记刘克成在郭凯盛开的北河煤矿有入股。当然,刘克成绝不会花钱入股,而是煤老板寻求靠山拍马屁送得干股。也就是说,一分钱不花,年底坐等分红。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如何计算股价?有的囫囵吞枣一锅饭见者有份,有的则相对精明些,按卖出一吨煤从中抽股。抽多少?那就按照能耐大小分果果了。如果一吨煤抽10元的话,一年卖出10万吨煤,收益可观。
当然了,一吨煤里不可能只有一个领导在分红,乡领导,县领导,市领导,省领导甚至还有中央领导,另外,还有一些难缠的小鬼也要插一脚分羹,如此算下来,乔建军说得比较属实。他倒想不干,这一条线上养活着这么多人,哪个能轻而易举让你脱手?想得美!
陆一伟无奈地笑了笑道:“社会风气成了这个样子,都是你们这些煤老板们惯坏的。”
“都一样,大树底下好乘凉嘛!”乔建军无所谓地道:“如果你不识好歹,有的人愿意干,咱就祷告煤价快点涨起来,咱也好过两天好日子啊。”
陆一伟很好奇乔建军所说的大树是谁,岔开话题试探道:“乔老板,你这里都有哪些县领导来过啊?”
乔建军是个人精,打着哈哈道:“如果没有过命的交情,我一般都不会带他们来这里。”
乔建军答非所问,陆一伟笑着道:“看来咱俩是过命交情咯?”
乔建军立马端起酒杯道:“陆长官,我希望和你成为过命的兄弟,你要愿意,就把这杯酒喝了!”
陆一伟犹豫了片刻,道:“在你们眼中我还是孩子,充其量是个小兄弟,在石湾乡能不能干好,全靠乔老板多多帮衬着,这杯酒我喝了!”
“爽快!哈哈……”
酒过三巡,气氛融洽。乔建军见陆一伟心情不错,尽量用平实的口吻随意一问:“陆长官,听说又要开展打击私挖滥采行动?”
陆一伟夹起一口菜正往嘴里送,听到此话愣怔了一下,送进嘴里放下筷子道:“你听谁说的?”此事仅是杨德荣提及过,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乔建军倒消息灵通,这么快就打听到了。
乔建军与沈鹏飞对视一眼,打着哈哈道:“我也是前两天与几个矿长吃饭的时候听说的,不太确定,所以问问你。”
陆一伟故作姿态道:“打击私挖滥采嘛,又不是运动执法,而是一直以来都在搞,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一切以县里消息为准。你这么一问,难道你的煤矿也是黑煤窑?”
“我那是!”乔建军连忙摆手道:“我的煤矿可是啥手续都有,不怕查!”
“真的?”陆一伟挑眉反问。
乔建军有些心虚,面不改色心不跳道:“这当然了,咱是正经人家,自然要干正经买卖。”
“哦。”陆一伟已经观察到乔建军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道:“既然是合法买卖,那你怕什么,该干干,乡政府依然一如既往支持。”
“嘿嘿!”听到陆一伟如此说,心里乐开了花,笑着道:“陆长官,其实我早就该来拜访你,可听人说你忙于移民工程一事,我们也不便打扰。今日你肯赏我面子,是我乔某的福气,来来来,咱俩再加强一个。”
陆一伟端起杯子碰了下道:“乔老板,更正下,别叫长官的,多难听,好像我的大军阀似的,直接叫我一伟就成了。”
乔建军哈哈大笑:“你是我的父母官,我怎么能直呼其名呢!我是粗人,不懂你们官场的弯弯绕,那应该叫什么?”
“陆常委。”旁边的沈鹏飞附和道。
“对,陆常委,不管怎么说,今天咱就算认识了,我这人性子直,为人也比较豪爽,以后需要我乔某帮忙的尽管开口,能帮的一定帮,不能帮的创造条件也要帮,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乔建军豪言道。
陆一伟淡然一笑,没有接茬。他心里清楚,乔建军如此献殷勤,必定有求于他。按道理说,自己不过是他关系网中的个小蚂蚱,用得着如此上心吗?
陆一伟不忘今晚饭局的目的,回头对陪坐的女子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们谈点事。”
“都下去吧,待会我再招呼你们。”乔建军知道陆一伟要谈正事了,他正好也有事情要谈。
服务员走后,陆一伟问道:“乔老板,我陆某初来乍到,对石湾乡的情况还不了解,能不能给我讲讲?”
尽管这里没有其他人,乔建军还是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道:“陆常委想了解哪方面的事?”
“随便聊聊,就像我们聊天似的,没有主题。”
“哦。”乔建军知道陆一伟想了解什么,道:“给你讲讲石湾乡的各式人物?”
“可以。”
乔建军解开衬衣扣子,撸起袖管道:“石湾乡这地方资源多,基本上都是靠煤矿起家。全乡13个村几乎每个村都有煤矿,成了气候的,也就那么四五家,其他都是小打小闹。这四五家为首的就是二宝煤矿,接下来就是我的果子沟煤矿,还有王二柱的王家煤矿、许六的许寨沟煤矿、李虎的东沟煤矿。二宝煤矿我不说你也知道,买卖做得最大,他一个煤矿加起来就有我们全部的大。”
“哦。”陆一伟一边听一边往心里记,道:“这些煤矿都是个人的?”
“除了我的,都是承包的村集体的。”
“手续都全?”
“这……”乔建军犹豫片刻道:“陆常委,这么和你说吧,全乡所有的煤矿几乎没有一家手续齐全的,包括我。”
听到此,陆一伟颇为震惊,道:“那你刚才说手续齐全?”
乔建军放开胆子道:“刚才我们不熟,现在成了兄弟了,我就和你说掏心窝子话。我的煤矿好歹还有个采矿许可证,他们的估计就有个营业执照。”
“哦,照你这么说都是非法开采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