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有不同的“小圈子”,多以宗亲、性格、志趣以及老乡、老同学、老上级、老部下等组成的独特生态圈,千百年来,存在亦然。往往以某一领导为圆心,以下属对其忠诚度为半径,而形成彼此利益攸关、相互提携的一伙人。这类小圈子,在当今社会中看似无形,却又有形,无处不在。而且具有一定的功利性、排他性和非组织性。
如果觉得过于理论化,可以想象下我们儿时的玩伴,其实是一个道理。我嫌弃他有脚臭,不和一起玩;我觉得那人打架特别厉害,特希望和他交朋友;他家有权有势,非常希望与他成为好朋友;学习好的扎一堆,学习差的搓一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然而然就形成了特定的圈子,官场也如此。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圈子中间必定有一个灵魂人物。
当前社会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进了班子还要进圈子,进班子不进圈子等于没进班子,进了班子不如进圈子,进了圈子不进班子等于进了班子。核心人物运用血缘关系、乡缘关系、业缘关系和学缘关系等各种纽带,将掌握着各种资源的“利益相关者”有机地联系起来,结成“精英同盟”,然后通过“政商合作”、“学商合作”、“政学合作”等各种形式共同瓜分有限的社会资源,最大限度地为“圈子”内成员谋取各种合乎人情但不合法理的额外收益,形成特有的“圈子文化”。
当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入圈子,圈子亦大亦小,大即可形成庞大的利益集团,小即可成为操纵利益支配的顶层设计,可相交、相切或相离。不怕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管你有能力,有经验,摸不着门,一边玩去!一个领导的司机被人们尊称为“二把手”,其能量不可小觑。
回到南阳官场,亦然存在。张志远的圈子核心原是闲散在家的谭老,失势后,又迅速组建新的圈子,成为“东湖会所”的核心会员,灵魂人物便是蔡润年。而杨德荣的圈子则是以邱远航为核心。
陆一伟算是“东湖会所”圈子的边缘人物,如果精细划分,他连圈子的门都摸不着。
苏启明说完,张志远似乎明白了什么,道:“经苏市长这么一点拨,我豁然开朗,茅塞顿开。不过我和老丁以前就是朋友,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朋友?”苏启明冷笑道:“你把丁昌华当朋友,他把你当朋友了吗?朋友二字决不可挂在嘴上,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
被苏启明呛声,张志远脸色有些难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以作掩饰。
苏启明没发现张志远的变化,道:“丁昌华投资一事基本成定局,就是不同意也由不了你。下面说说今晚的事吧,我怕你对我有误解,让一伟负责安置房项目,事先没与你商量,同样也没有征求一伟的意见,你不要多想。”
苏启明解开了两人的心结,张志远道:“我怎么会误解您呢?其实我一直想重用一伟,可找不到适合他的岗位,您把这个项目交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苏启明道:“一伟还年轻,应该给他压担子。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让去组织部这步棋走得并不高明。组织部是什么单位?都是些老油条、老板凳去的地方,万一你一调走,一伟再想出来就很难咯。既然让一伟负责这个项目,你打算怎么安排他?”
作为领导的,最厌烦的就是别人指手画脚。张志远一晚上心情不爽,现在苏启明又一而再再而三追问自己,这不成心的嘛。他道:“苏市长您看这样行不?成立个指挥部,让一伟挂帅,专门负责该工程。”
“哦,倒是也行。”苏启明若有所思道:“还有其他方式没?”
张志远思考了一会道:“要不让他出任石湾乡丨党丨委书记兼镇长,这样既能负责该工程,也好协调当地关系。”
“这个办法好!”苏启明高兴地道:“那就这么定了,随后你让常委会议一议,此事必须尽快落实!”
从茶社出来,送走苏启明,陆一伟试图解释,张志远摆了摆手道:“不早了,我也累了,明天再说吧。”说完,钻进了车里,一溜烟离去了。
陆一伟望着远去的车辆,心里没有即将提拔的喜悦,而是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回到南阳县,陆一伟回了审计局家属院,从冰箱里取出啤酒,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喝闷酒。
回想着今晚的事,如同过山车般跌宕起伏。尽管苏启明已经作了解释,但张志远临走时的表情很显然不高兴。他十分害怕,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感情,就这样分崩离析,瞬间坍塌。失去了张志远的支持,他什么都不是。
可此事能怪苏启明吗?不能!苏启明也是一番好意,可他处理的方式不对,不管怎么说应该事前沟通,也不会造成如此误解。事情成了这个样子,自己就算有两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如果张志远心里已经留下阴影,如论怎么辩解都是苍白的。面对信任危机,陆一伟焦头烂额,喝得酩酊大醉,烂醉如泥。
第二天,也不知什么时分,陆一伟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迷迷糊糊接了起来,肖杨在电话那头着急忙慌地道:“陆部长,张书记让你立马到他办公室。”
陆一伟一下子醒了过来,抬头看了下表,已是上午十点。他挂掉电话,简单洗漱整理了下,匆匆往县委大院赶去。
到了张志远办公室门外,肖杨走过来道:“陆部长,张书记刚到,一来就叫您过来,您赶紧进去吧,待会张书记还有个会。”
“好的。”陆一伟整理了下衣服,敲门进去了。
张志远伏案工作,埋头签着一沓文件,并没有抬头看陆一伟。陆一伟站在那里惶惑不安,屏住呼吸不时地瞟一眼。房间里安静的出奇,只听到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的声音以及墙上挂钟的嘀嗒声。
这种局面是很少见的,看来,张志远还在生自己的气。陆一伟不能干站着,轻声地走到办公桌前,悄声打开水杯,见是满的,但他还是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点,然后架着胳膊托着杯底缓缓放到桌子上,生怕发出一点动静打扰了张志远。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挂钟发出的声音如同木鱼,一下一下击打着陆一伟紧绷的心脏,好像被人抓在手心里一般,只要稍微一用力,随时可能被捏爆。等待的滋味是痛苦的,陆一伟站得双腿发麻,头晕目眩。
“坐吧!”张志远虽不正眼看陆一伟,眼角的余光却能观察到他的一举一动。
陆一伟不敢动,知道张志远心里有气,如同小学生般站在那里不吭声。
这时,张志远猛然将手中的笔重重地摔到桌子上,坐起来怒目圆睁瞪着陆一伟,压低声音道:“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
“不不……”陆一伟惴栗不安,连忙摆手道:“张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到陆一伟神色张皇的样子,张志远心软了,心境郁悒,语气平缓下来道:“你坐吧。”
陆一伟挪到了沙发前,小心翼翼坐了下来,抻了抻发麻的腿,道:“张书记,不管您信不信,我还是要做出解释。我陆一伟光明磊落,从容坦荡,对您忠心耿耿,绝不会背着您做苟且之事……”
“好了!”张志远打断陆一伟,眼神笃定地道:“我不相信你还相信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