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国从企业改制第一天起,就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而且中间不停歇活动,想能移到一个相对好一点的单位。他吞吞吐吐道:“张县长,我……我服从组织安排。”
张志远冷笑,道:“如果你服从组织安排,峂峪乡还空着镇长的位置,你愿意去吗?”
陶安国虽是矿长,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正科级领导干部,在待遇上享受副处待遇,甚至更高。管了这么大一个企业,当然不愿意再去乡镇了,最好的结局就提拨个副处,进人大或者政协,要是能进县委政府序列,那再好不过了。可张志远拿一个镇长的位置和自己谈条件,很明显是不给自己面子。
看到陶安国不作声,张志远绷着脸道:“老陶,我问你,上次查出来的那个进口煤矿设备你从中拿了多少?”
听到此,陶安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一边擦汗,一边结结巴巴道:“张……县长,我……我……没有。”
张志远没有给他面子,道:“上次你和市委郭书记求情,我看在你是老革命的份上,放了你一马。”然后把账本丢给陶安国,道:“你和我说说,你和鑫源煤矿设备公司是什么关系?”
陶安国不敢看账本,战战兢兢地道:“张县长,只是合作伙伴关系。”
“是吗?”张志远语调升高,挑眉瞪着陶安国,道:“只是合作伙伴关系吗?”
“是……是。”陶安国声音越来越低。
“放屁!”张志远猛然拍了下桌子站起来道:“那你说说账本上的这些又是怎么一回事。”
陶安国吓了一大跳,把手里的账本都掉到地上。又颤抖着手匆忙捡起来扫了一眼,看到上面密密麻麻与鑫源煤矿设备公司的财务往来,不敢作声。
“你要是不说,我来说。”张志远压着火气道:“鑫源煤矿设备公司成立于1996年,这五年以来,你与该公司来往密切,先后从此购买各种设备高达5000个多万元,如果再加上上次的采煤设备,就达到了1个亿。曙阳煤矿五年下来纯利润也不过2个多亿,你用一半的钱不间断购买该公司的产品,我问你,现在购买的东西还都在吗?”
陶安国慌了神,用手死死压住抖动得双腿,道:“都……在。”
“是吗?”张志远再次反问。他没有理会陶安国,而是对着门大声叫道:“一伟,进来!”
陆一伟进来后,张志远指着账本道:“你来说。”
陆一伟本想给陶安国留点面子,可张志远铁心要摊牌了,只好掏出身上的小本子道:“1996年12月21日,购买液压自移无轨设备三套,花费1200万元;1997年5月2日,购买支架运输平板车一套,花费800万元;1998年9月6日,购买通风设备等共花费900万元……”
“别说了!”陶安国突然打断,闭上眼睛面无表情道:“说吧,张县长,你打算怎么办?”
看来陶安国是坦然面对了。张志远冷笑道:“据我了解,这些设备都是子午须有,曙阳煤矿从你接手后,就是在1996年更换过设备,除此之外就没有进行更换。而你更换的设备是从另一家公司进得货,也就是说,你与鑫源煤矿设备公司的交易都是在洗钱,我说得对吗?”
陶安国依然闭着眼睛,嘴唇剧烈抖动着,用很大的劲挤出几个字:“也不全是。”
“好,那我听听你的辩解。”张志远一屁股坐下来道。
而陶安国始终都不开口,拒不交代。
张志远继续道:“上次你们采购科出了问题,我就想把你给拿下。你倒是挺会来事,直接打通郭书记,碍于情面我放了你一马。这段时间,我一直等待你和我解释,可你没有,反倒是和康栋书记走得很近,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但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诉你,你的罪行不比采购科的马林虎和小六子差,甚至更加罪大恶极,完全可以直接进入司法程序调查你……”
“我错了!”陶安国的心理防线彻底击垮,“噗通”一下子给张志远跪了下来,连连道:“张县长,求您别说了,我交代。”
张志远气得身子都发抖,看着眼前这个大蛀虫,恨不得上去扇两巴掌。他耐着性子道:“那你说吧。”
陶安国道:“张县长,我如果全说了你可以放我一马吗?”
张志远看看陆一伟,点上一根烟道:“要是你说得和我了解的出入不大,我可以考虑。”
一旁的陆一伟赶紧摁下口袋里的录音设备,等待着陶安国交代罪行。
陶安国打开了话匣子,道:“张县长,我也有难以启齿的苦衷啊。你刚才说得都没错,但这里面的事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可我也实属无奈啊。你知道那鑫源煤矿设备公司是谁开的吗?”
“马林辉对吗?”陆一伟道。
“可以这么理解,但不完全是。”陶安国道:“这家公司表面上是马林辉在掌管,实际上是市人大主任李虎刚的妻子张晓娥在操纵。当年,马林辉找到我,说要与我合作。我那能看得起他这种吃骨头不吐皮的人,立马就给回绝了。可他并不气馁,把张晓娥给抬出来。我以前与李主任从未有过来往,尽管他是人大主任,我也不怕他,依然以各种借口给推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厄运刚刚开始。”
“先是市安监局下去查了曙阳煤矿,下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让停产整顿,还开出了100万元的罚单。我不能停产啊,只好忍气吞声交了罚款。再接着煤矿上砸死一个人,我不敢声张,就和死者家属悄悄私了了这事,没想到这件事惊动了市公丨安丨局,直接跳过县公丨安丨局就把我给带走,最后费了很大的劲才出来。接下来国土部门,以年检为理由,扣了我的采矿证,这件事县里也出面协调过,可人家的答复是,这是市领导这么要求的。再下来就涉及到我的家庭,我儿子在北州二中读高中,有一天莫名其妙被一群小流氓给打了,其后连续好几次,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我儿子转学到省城的中学。可这是还没完,我儿子在一次外出时,遭遇车祸,差点丢了性命,至今一条腿还是瘸着。”
“发生了这么一连串奇奇怪怪的事情,我有所怀疑,可不敢轻易断定是谁干的,直到马林辉再次找到我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马林辉和我说,除了合作别无选择,如果有选择的话,那就是你儿子的命。我那能受得了这气,一怒之下就通过自己的关系把马林辉抓起来,可没过几天,马林辉又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这次他出来后,又是疯狂地报复,让他的小弟三炮直接把我家的祖坟给刨咯,又把老家的房子给点咯,还在我的车上做了手脚,要不是我命大,差点一命呜呼。”
“我实在怕了,我在明处,他在暗处,我怎么能玩得过他?无奈之下,我只好选择与鑫源煤矿设备公司合作。”
听到这里,张志远有些坐不住了,指着陶安国道:“你的意思是这里面还有市人大李主任从中参与?你敢保证吗?”
“这个我可以保证,我平时主要和马林辉接触,与李主任和他妻子张晓娥接触过几次。鑫源公司其实就是李主任的敛财工具,他不仅仅是和曙阳煤矿做生意,和其他煤矿都在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