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伟点点头道:“这位大哥说得确实在理,也很现实。对于你这种情况,我们不会不考虑的,也不会不管的。你有40多年的工龄,属于第三种类型。在解除劳动合同后,新的企业会为你们代缴相关保险费用,到了退休时间,依然可以领退休工资,这点可以放心。另外,我们会按照你的工龄,折算成新公司的股份,这也可以解决你的后顾之忧。打个比方,40年的工龄折算成股金千分之二,如果企业效益好,收益有一千万,抛去集体预留发展资金,你一年不工作都可以挣到1万多元,这应该和你现在挣得差不多吧,效益越好,你挣得越多,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职工代表还有些转不过弯,不过大致能明白意思,似懂非懂地点头道:“只要有钱我就可以放心了。”
又有一位职工站了起来道:“陆主任,我才参加工作5年,没有他的工龄长,假如我不想在煤矿上干了,你们能给我补偿多少?”
陆一伟思路清晰地道:“你这属于第四种,这个自然也有解决办法。新公司会给你一笔安置补偿费用,至于多少,会有专门的清算机构进行核定。”
一个身患残疾的职工代表站起来道:“那像我这种情况呢?我可是为企业做出突出贡献的啊,你们可不能不管我啊?”
陆一伟道:“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肯定会人性化考虑,假如你愿意留在改制后的企业,按照有关规定,会给你安排合适的岗位,如果不愿意,参照以上四类分流。”
一通下来,大部分职工还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这时,一位年轻小伙子站起来,异常激动地道:“陆主任,我可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在编工作人员,如果就这么打发了我们,让我怎么活?”
陆一伟看了眼白玉新,问道:“请问你是哪个科室的?”
坐在主席台上的矿长陶安国抢先一句道:“这小伙子是工程科的,西江大学毕业的,三年前通过校园招聘进来的,是我们煤矿的技术骨干力量。”
听到是校友,陆一伟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产生了一丝同情。同样是大学生,大学毕业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大城市的狂热,而是怀揣着希望甘愿到这穷山恶水奉献自己的青春,这一选择需要多大的勇气。想起自己当初的选择,陆一伟感慨万千。
陆一伟用手指扶了下眼镜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怯怯地道:“我叫肖杨,大学学得是土木工程。”
陆一伟继续道:“好,肖杨,不瞒你说,我和你是校友,不过我是中文系的。当年,我也和你一样有过梦想,幻想着成就一番事业,而我最后的抉择是选择了回乡发展,这与我的理想是背道而驰的。我能看得出来,你也有梦想,而你可以选择到曙阳煤矿,这让我很感动。既然你是知识分子,我也不用和你讲过多的大道理,企业改制是不可逆转的,你应该能理解这一决策的重大意义。你有专业知识,我相信只要你选择留下,将来改制后的企业也一定要重用你。我的回答你满意吗?”
肖杨眼角泛起泪花,道:“陆主任,既然是校友,我心里也有几句话要说。正如你所说,我有知识,有技术,就算解聘了也可以生存下去,可你们想过没有,曙阳煤矿大多数人都是附近的农民,他们没有文化,只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把一生奉献给了曙阳煤矿。如果你们就这样让他们下岗了,他们还有什么生存的本领?一家老小又如何养活?”
白玉新终于说话了,道:“这位朋友,你的担心是所有人都在担心的,对于这个问题我们通过反复论证研判,会给大家一个很好的解决途径的。正如陆主任刚才所说的四种解决途径,外加一个入股的形式,我觉得这是县委县政府最大限度地为广大职工考虑。南阳穷,不像南方城市,有种类繁多的各种企业,所以在分流的时候有很大的困难,目前的环境下也只有这几种途径,但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会不费余力的为职工着想。南阳需要发展,我们今天所做的也正是为南阳的发展一步步去推进,我真心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县委县政府的苦心。”
又是沉默,毛骨悚然的沉默。
开完会后,大家都一声不吭地离去。就像要分别的战友,知道那一天会迟早到来。与其悲壮而伤感的离去,不如安静地选择未来离去的方式。
这些天,曙阳煤矿就如同感染瘟疫一般,每个工人都无精打采、提心吊胆的,谁都不提及改制的事,心里却无时不刻在想着这件事,毕竟事关自己的前途。不过奇怪的是,原本想着职工们会大吵大闹,甚至越级上丨访丨,可这样的事始终没有发生。
原来,害怕闹事的矿长陶安国想了一个好办法,就是说谁要胆敢阻扰改制、破坏改制,将来新公司成立后一律停交各类保险养老金,也不会优先录用,这一招果然奏效,都忍气吞声地接受了这一现实。
前期工作准备就绪后,白玉新和陆一伟回到县委向县长张志远汇报了近期的筹备情况。张志远听后,当场拍板道:“曙阳煤矿改制工作全面启动!”
很快,从省城聘请的会计事务所、律师事务所全部投入工作,县里的国资委、财政、审计也都全部到位,开始了资产清查工作。正当一切顺利的时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成了企改路上的拦路虎。
原来,曙阳煤矿早就资不抵债,在外欠下大量的欠款,最大一笔就是银行的,高达2000多万元。不仅如此,与曙阳煤矿有经济往来的企业听说要改制,一下子冒出十几家企业,堵在门上要账。
银行代表语气十分坚决:“要想改制可以,但必须还清全部贷款,否则我们有权利将曙阳煤矿告上法院,以维护我们的权益。”
其他企业同样义愤填膺:“曙阳煤矿欠下我们这么多钱,说要改制就改制,那我们将来找谁要钱去?”
这些诉求都是合理的,不给解决也不合适。白玉新经历过企改,他十分淡定冷静,交代其他人等道:“走到那一步说那一步的事,企改不能停,剩下的事我来解决。”关于曙阳煤矿未来的方向,白玉新心中有数,稳操胜券。
日期:2018-06-2818: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