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伟黑着脸道:“这不是唠叨,而是朋友的忠告。眼睁睁地看着你一天天做大做强,腰缠万贯,富可敌国,而我心里却愈发不踏实。如果因为你的失误而把所有财富付之东流,甚至面临牢狱之灾,何必呢,还不如现在盯紧安全生产,以求自保。”
“还有,以后你做事行事低调点,别咋咋呼呼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国人的仇富心理很严重,尤其是看着你日进万斗,不眼红才怪。据我所知,安都县的黑势力已经在蠢蠢欲动,是不是针对你,你心里有底。”
牛福勇不以为然道:“谁敢在我头上撒野,吃不了让他兜着走,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必搭理他。再说了,分管安全的副省长廖志国和我现在是绝对关系,我每年不知孝敬他多少,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提前通知我,放心吧。”
牛福勇变了,变得财大气粗,嚣张万分。以前只要他的话肯定听,现在根本听不进去。陆一伟无奈地摇摇头道:“好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嗯,知道你关心我,我心里惦记着呢。”
“你要知道就应该听我的。”
“听你的,行了吧?”
陆一伟话锋一转道:“如果真听我的,现在立马把煤矿卖掉。”
牛福勇瞪大眼睛半天道:“陆哥,你不是开玩笑吧,那可是印钞机啊,你居然让我卖掉,疯了吧。”
陆一伟耐心地道:“还是刚才的话,越是利益集中的地方越容易出事,趁着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全身而退转行干别的,哪怕就是干地产业我也全力支持。”
牛福勇无法理解他的意思,道:“陆哥,说句不好听的,咱就一土包子,在外人眼里就一土大款,除了能干煤矿这一营生外,别的还真干不了。另外,我觉得你最近几年越来越胆小了。想当初,咱几个说干啥就干啥,轰轰烈烈,毫不犹豫。为什么现在如此小心谨慎?”
陆一伟没有理会,将红酒一口气喝完看着一直未说话的李海东道:“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不拦着你。不过我想把海东要回来,他腿脚不利索,经不起折腾。”
牛福勇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转向李海东道:“你想回来吗?”
这下把李海东给难住了,他真心不想回来,可陆一伟提出来了又不好意思反驳,点点头道:“福勇,这是我的意思,这段时间一直腿疼,想回来休息一阵子。”
牛福勇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咬牙切齿道:“那你滚吧,咱可说好了,走出去就别再回来了,我那里不是垃圾桶,什么人都能进来。”
牛福勇在骂李海东,其实是在骂自己。陆一伟听着心里不舒服,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牛福勇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重了,急忙跟上来解释道:“陆哥,我是说海东,可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陆一伟一边拿着浴巾擦身子一边道:“煤矿在未来几年很有可能会有大动作,国家不会允许你们这样胡搞下去。见好就收,别等着别人把枪口对准你的时候才收手,到时候就晚了。另外,把你那些小弟赶紧解散,别整得像**似的,一旦出了事没人保你。”
牛福勇显然有些不耐烦,站在那里没说话。
从天一阁出来,陆一伟面无表情看着黑黢黢的前方道:“海东,你没觉得福勇变了吗?”
李海东点点头道:“是变了,他现在有钱了,而且攀上更高层次的权贵,自然瞧不起我们了。我听说,他和省里的廖志国,邱远航关系走得很近。还有今晚的那个秦成阳,他们都是一伙的。”
和廖志国走得近倒没什么,听到邱远航陆一伟不由得警惕起来,道:“你听谁说的?”
“他儿子邱江前两年不是出国留学了嘛,我听说都是福勇一手操办的。前段时间回来了,田俊东就是他带回来的。”
陆一伟听着有些混乱,仔细捋了捋道:“这么说,邱江和田俊东是一伙的?”
“应该这么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都是听说的。”
邱远航因为他儿子的事从炙手可热的副省长“贬”到省人大副主任,这些年行事一直很低调,很少在电视上露面,更鲜有发声。官至省部级,党纪国法向来是宽容的,如果不是十分严重的问题很少追责,最多弃用。
像邱远航的事情说大算大,说小就小,最多算个对子女约束力不够,管教不严,口头教育一下也就完事了,根本不可能到了“贬职”的地步。省委章书记对其很宽容,本想摁下去,谁知道惊动了中纪委,如果不出面解决,无法向上级交代。
从政府到人大,一般是针对年纪大的快到站的老同志,升迁无望,没了盼头。可邱远航的年纪并不大,晋升空间很大,最起码也得进省委常委吧,而到了人大意味着政治生涯画上了句号。
突然被贬,他心里肯定不舒服,他把这笔账记在了白宗峰和陆一伟身上。白宗峰当时是市长,如果出面积极主动解决,也不至于闹到后来的地步。而对于陆一伟,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他,事情的发展也不会偏离方向。
陆一伟和邱远航从来没接触过,甚至见了面都没说过话。就这样不相干的俩人因为拆迁一事牵扯到一起,他也很无奈,本身那件事就不是针对他的,谁知道最后会是那样的结果。
这些年,陆一伟提心吊胆地防着邱远航会打击报复,即便不针对自己,也会打压自己周边的人,然而并没有。张志远曾经分析过,邱远航不敢轻举妄动,不管怎么样会顾及赵省长的面子,白宗峰好歹是他的人。另外,他之所以没对你动手,因为上头有郭金柱顶着,对方虽只是个高新区丨党丨委书记,其能耐不可小觑。但是,绝对不能放松警惕,以防来个出其不意。
人们都说官场是浮世绘,很有道理。即便不能成为朋友,但千万别惹人结仇,一旦结下梁子,对谁都不利。范荣奎对陆一伟百看不顺眼,和这件事也有一定关系。他曾经叱骂过,邱远航在西江省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得罪了他有好处吗,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可这种事完全由不了自己,陆一伟也曾想亲自登门拜访赔不是,可这样一来真说明自己有问题,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官场向来帮派林立,圈子文化盛行。以郭金柱为首的“西江会”并不算最大的“帮派”,但力量不可估量。除此之外,还有“南州帮”、“三和会”、“三里会”等,而“三里会”的头目即为邱远航。
邱远航是江东市三里县人,他履职这些年提拔了不少人,其中不乏一些老乡和同学。随着圈子越来越大,慢慢地形成了“三里会”。他现在虽只是个省人大副主任,党羽遍布各个角落,就连现在的省委秘书在涂强,都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再加上一些企业家的乱入,势力更为广阔。
如果真如李海东所说,邱远航的势力已经在向牛福勇渗透,而且他已经上道,和邱江走到了一起。以邱远航的智慧应该知道陆一伟和牛福勇的关系,如此一来,这是在针对他吗?
陆一伟不敢掉以轻心,对方分明是在利用牛福勇,拿他当枪使,指不定把这把枪对准了谁。联想到今晚提出建钢铁厂还要侵吞江东市钢铁厂的事,看来此事不简单啊。他立马道:“掉头,送我到碧华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