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父母亲各忙各的,经常一个人入睡,醒来的时候还不见他们回来。那时候我就发誓不会让我孩子重蹈覆辙,可没料到……你已经答应郎朗很多次了,这周末能带他去海洋馆吗?”
“尽量吧。”
范春芳有些失望,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时候,门外传来郎朗的哭声,赶紧起身穿好衣服匆匆跑了出去。
经过一番折腾,陆一伟反而睡不着了,干脆坐起来穿好衣服,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不知该干什么。乱翻了一通,从一摞书下面掉出一本杂志,拿起来一看是《西江文学》。
陆一伟是文科出身,骨子里一直透着人文浪漫情怀,对文字特别敏感。尤其是看到优美的文章时常感动得热泪盈眶,忍不住冲动拿起笔,可每每此时,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以前的时候他还经常写一些散文诗歌,可后来压根没时间写,现在就更没时间了,成天与八股文材料打交道。哪怕是看会儿书都静不下心来。
陆一伟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日期是2002年的,都过去四五年了,他也不知道如何保存下来。翻看大致浏览了遍,没什么高质量的文章,大多是无病呻吟,靡靡之音。正准备丢开的时候,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又重新拿起来打开,一篇《消失在亚细亚的天空》的散文诗吸引了他的主意。
亚细亚的天空,
把所有的仰慕都埋入,
唯美的沙漏,
在时间洪流领悟,
我虔诚的为你祈福,
为你的幸福我不哭。
是人生唯美的旅途,
停留在亚细亚的天河,
在月亮湖边的旋舞,
是送你去走你的征途。
如果在途中迷路,
仰望苍穹的天河,
亚细亚河畔的那只舞,
每颗星辰都在诉说,
勇敢的走出迷雾,
能赐予你的温度,
是我最虔诚的祝福,
为的只是你的记住。
诗并不辞藻华丽,但字里行间透着真情实感,如果用心去感悟,似乎能读懂作者所要表达的情感,甚至能想象到这是在什么境况下写出来的。
陆一伟感兴趣的不是诗歌本身,而是这首诗的作者。映雪,多么迷人婉约而富有诗意的名字,正好与今天的雪景相映衬。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的真名叫邱映雪。
若不是看到这篇文章,陆一伟已经忘记她了。他们第一见面是南州市的咖啡厅,她穿着洁白的长裙,安静地坐在那里读书品咖啡。本以为只是路人擦肩而过,谁能料到他们很快在省委党校相遇,居然成了同学。
那时候,陆一伟正处于情感真空期,还有想法追求过她。因为她还一起逃课,去京城为她死去的男友举办画展。党校结业后,就再也没有相见过。
她说,她厌恶了官场,想辞去职务追逐自己的梦想,接过她男朋友的画笔完成未完成的心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现在在干什么,难道真的放弃仕途做自由画家了?这一刻,陆一伟似乎狠迫切知道她的情况。
第二天一早,伴随着闹铃声陆一伟准时睁开了眼睛。此刻窗外还是蒙蒙亮,他也想多睡一会儿,可所处的职位不同生活规律自然不同,强迫着自己起床。
上厕所的间隙,陆一伟看到范春芳已经起来了,正钻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早餐。记忆中好像很久没在家吃早餐了,大多时候是单位食堂陪着白宗峰一起吃。今天也一样,但他不想辜负妻子的一片苦心。
“起来了啊,赶紧洗脸刷牙,饭马上就好。”
范春芳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脸上挂着笑容热情张罗着。陆一伟从卫生间出来,看到一桌子丰盛的早餐不禁眼眶发热,坐下道:“大早上的准备怎么丰盛干嘛啊?”
范春芳坐下道:“你一天到晚不在家吃饭,好不容易在家吃一顿我还不好好准备啊。”
陆一伟没有多言,拿起一块馒头就着菜吃了起来。看到范春芳坐在对面看着自己,疑惑地道:“你也吃啊,看我干吗?”
范春芳手托下巴摇摇头道:“我看你吃,待会儿郎朗醒来再吃。”
范春芳专注的眼神让他有些尴尬,硬着头皮吃完,她立马坐起来将外套递过来为他穿上,并细心地整理衬衣袖口,然后快速跑到门口将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摆好,陆一伟看了,心里不是滋味。
临出门时,陆一伟回头问道:“郎朗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烧退下去了。”
“哦,需要的话今天再带他去医院看看。”
“知道啦,赶紧去上班吧。”
站在门口,陆一伟欲言又止,做了个伸手的动作又收了回来,转身离去。刚才本来想摸摸她的脸,或者拥抱一下,但他做不出来。而且范春芳也感应到了,身子微微前倾准备迎合,而他已然离去。
陆一伟走后,范春芳匆忙跑到阳台上一直看到他上了车出了小区大门才恋恋不舍回到沙发前坐下,望着面前黑洞洞的电视机发呆了许久,回想着昨晚的点点滴滴,她觉得陆一伟还是爱她的,要拿出实际行动来挽救这段脆弱的婚姻。
想到此,她拿起手机打给了闺蜜杨冉。
“冉冉,在哪呢?”
杨冉还没起床,迷迷糊糊道:“是芳芳啊,这么早打电话干嘛啊?”
范春芳兴奋地道:“你今天有事没,没事的话陪我去逛街好吗?”
“这么冷的天逛什么街啊,还不如在家睡觉。”
“哎呀,就陪我去一次,我想改变自己。”
杨冉猛地睁开眼睛,惊讶地道:“改变自己?发什么神经啊。”
“别问了,赶紧起床,一会儿我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范春芳开心地像个孩子似的哼起了小调。
车子在临安路上平稳行驶着,陆一伟坐在后座梳理今天要做的事,但邱映雪的名字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一夜的燃情让他澎湃不已,可大梦初醒后又觉得荒唐至极。自己都是有妻儿的人了,还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太不应该了。
车子进入市委家属院,来到一栋三层小楼跟前停下。门口已经停着两三车辆,其中一辆是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包树铭的,让他有些尴尬。
按照职责分工和市委办公厅的联系方式,包树铭为白宗峰服务,而自己是为市委副书记蒋伟明服务。可白宗峰一直让自己为他服务,领导觉得没什么,可下面的人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包树铭五十多岁,原先是中阳区区委书记,后直接入常成为市领导。此人性格温和,慈眉善目,讲话四平八稳,做事不紧不慢,不管对待任何人都是笑眯眯的,城府隐藏得极深,让人捉摸不透。
做官到了市一级层面,不像是在基层那么性格鲜明,敢言敢怒,雷厉风行,而是讲究艺术性。就好比演员和艺术家的区别,前者是靠初生牛犊不怕虎大量接戏来聚拢人气,而后者靠的是精湛的演技折服众人,戏不在多,一部精品足以。
包树铭显然是这样的“艺术家”。韬光养晦,荣辱不惊,风淡云轻,难得糊涂。待人接物永远谦虚谨慎,不管是大小官员都能聊到一起,吃饭喝酒随叫随到,却从来不酒后胡言,外界对他的口碑向来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