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菲菲强硬的工作作风让陆一伟刮目相看,看来以前真是小看她了。
下了楼,陆一伟上了车掏出手机,看到有七八个来电,有五个是范春芳的,还有牛福勇的。正要回过去,石晓曼打了进来。
“一伟,晚上去哪吃?”
“呃……准备回家吃。”
“哦,马市长说上次你带她去吃的那家火锅店味道不错,不知……”
陆一伟明白了,道:“行,那就一起去吧。”
“好,你在前面带路。”
侯泽成看着马菲菲和陆一伟的车一前一后离去,将手指间的烟狠狠掰成两段丢进烟灰缸,转向蔡小强道:“你也听到了,马菲菲明天就要在我们区住下来办公,这下怎么办?”
蔡小强使劲抽了口烟满不在乎道:“怎么办,凉拌呗。”
侯泽成看着他恨得直咬牙,拍着桌子道:“小强,事情既然如此了,那咱就积极配合,从明天开始搬迁。”
蔡小强冷笑道:“我的侯书记,现在不是我不搬,是那些老家伙拦着不让搬。”
“那就赶紧做思想工作,真要让马菲菲给你掀开老底就开心了?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今晚连夜派人挨家挨户做工作,要是谁敢旧事重提,别怪我不客气。”
见侯泽成面目狰狞,蔡小强也慌了,丢掉烟头使劲一踩道:“侯书记,这事恐怕捂不住了,这群老家伙几次三番上丨访丨,还扬言省里不解决就要去中央。要不找找涂秘书长?”
“别给他添麻烦了,这事绝对不能牵扯到上面。”
侯泽成背着手踱来踱去,半天道:“这样,晚上你把刘市长和王秘书长约出来,让他们给出出主意。”
“好,我这就打电话。”
江东市的夜景还是挺漂亮的,一条宽阔的西江河穿城而过,河上驾着五六座大桥被五颜六色的灯光装扮的格外靓丽。尤其是下过雪后,河面上白茫茫一片,而两侧的鳞次栉比的高楼闪着荧荧灯光,静谧而祥和。
陆一伟前前后后在这座城市待了七八年。读大学的时候,他曾经幻想着留下来成为引以为傲的省城居民,没想到命运和他开了玩笑,回到了老家南阳县。谁又能想到,若干年后以另一种身份重返江东市,而且在这里买房扎根,真正成为了省城居民。他还有更大的雄心,在不久的将来要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梦想,总是遥不可及。可机遇在转瞬间降临到身边,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三条,还有房间吗?”
三条在电话里立马回应道:“有,专门给你留着包厢呢,现在过来?”
“嗯,马上就过去。”
“好嘞,我这就安排人准备。”
挂了电话,陆一伟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沉思。以前他一直坐在副驾驶室,时常提着公文包,手里拿着两三个手机,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替领导安排着行程。而现在他坐到了后座,成为了半个领导,出入一些重大场合有人为他亲自开门,吃饭的时候坐在正中央,底下的人战战兢兢,大言不惭地拍着马屁。以前他很反感这些恭维的话,可真正坐到领导的位置上才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已,言不由衷。
做官,在外人眼里是最没技术含量的活儿,就一傻子扶上去也能干得了。讲话有秘书写,工作有人干,出门坐车,一呼百应,风光无限,好不气派。可谁又能体会到官场的艰辛和无奈。从踏入这行起,身体时间不再属于自己,吃不完的饭,喝不完的酒,讲不完的话,连自由支配时间都没有。讲话做事时时处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万劫不复。可以说,能生存下来的绝对是经历过大浪淘沙的人中人。
从实质上讲,官员每天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处理人际关系。国人最讲人情,什么层面都要体现人情味。同样一个工程,为什么要放到未央区而不是齐扬区,背后则是人际关系的较量和角逐,就看谁的关系网强大,后台强硬。此外,要处理上级领导、兄弟县市、垂直部门、条管单位、下级部门、基层乡镇等林林总总错综复杂的关系,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如何将这些关系理顺保持平衡。可以说,很难。
所以说,官场中人个个老奸巨猾,八面玲珑,带着多套面具行走在宦海官圈中。在官场待得越久,越是胆战心惊,甚至惧怕,可为了生存,个个是打不死的甄嬛,早已练就了铜墙铁壁,百毒不侵。
陆一伟真正步入官场十四年整,几起几落,浮浮沉沉,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几次想逃离最后还是被迫留了下来,这非他本意,却已经由不了自己。正如张志远所说,他不是一个个体,而是圈子里的核心体。
时光再倒退十年,陆一伟怎么也想象不到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那时候他只有一个想法,想方设法跳出北河镇,洗清身上的罪名。可后来的发展似乎有些刹不住车,跳出了南阳县,扶摇直上来到了省城,娶了厅级领导的女儿,得到了那么多的人扶持和关心。早已摆脱了泥腿子的身份,成为旁人羡慕嫉妒的政治新星。
现在的他一切都有了,有车有房有老婆,还有一儿一女,手里从不缺钱,过上了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可他一点都不开心。尤其是最近几年,活得特别压抑特别累,物质永远弥补了精神需求。
人的心境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慢慢发生改变的,人到中年,性格和情绪趋向成熟,对什么时候都看得很淡,似乎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多的是学会服从,把自己装进套子里极力隐藏内心的不安和彷徨。
陆一伟目前的想法就是想逃离,越远越好,离开江东市,哪怕是去偏远基层也乐意。走出去了至少逍遥自在,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行尸走肉般活着。可是,他能逃得出去吗?
“陆秘书长,到了。”
司机胡鹏连续提醒了他好几次才回过神来,陆一伟坐起来搓了搓脸,调整了下情绪下车,看到三条迈下台阶迎了上来,立马绽放出笑容。面对老同学,这笑容是真诚的。
陆一伟和三条关系一直很融洽,以前说话吃饭十分随意,而现在似乎变得谨小慎微,不再像以前开玩笑了,讲话异常客气。他不希望如此,可随着社会地位的提高慢慢地失去了朋友,在别人眼里,他是领导。
陆一伟和他一个眼神交流,来到马菲菲面前热情介绍道:“马市长,这位是三条,我大学同学,现在生意做得特别大,在西江路开了一家西餐厅,两家中餐厅,去年又开了火锅店,下一步还打算在全市开五家连锁店。”
马菲菲与他握了握手,抬头打量一番道:“不错啊,做得挺大的,上次吃过一次味道很好。冬天吃火锅再好不过了,这不,又来捧场了。”
三条嘴巴甜,笑得合不拢嘴道:“哎呦,马市长,您太客气了。您能来我小店吃饭,简直是烧高香了。以后您只要想吃,一个电话就行。或者我干脆送您家去,省得您大老远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