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蒙的死,确实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陆一伟一度想放弃仕途,回归最本真的生活。然而,他不再是独立体,每个举动都牵动众多人的心。在修整了三个月后,他重新返回工作岗位,进入了江东市市政府担任副秘书长。
这三年中,江东市的政治格局也在变化。上任市委书记林海峰跳楼自杀后,位置一直空缺。后来从省里空降一任市委书记,但仅仅待了九个月,已经提拔到省委了。白宗峰经过多番活动,最终坐上了一把手的位置,陆一伟随之从市政府一同搬迁到市委大院。
市委副秘书长,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职位存在感极低,但虽都不敢瞧不起他,毕竟是白宗峰身边的人,反而自己的存在让市委秘书长没了存在感。但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和位置,这些年来,一直低调行事,低调做人,通过这种方式来去除身上的棱棱角角,参悟为官之道,做人之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而房间内却温暖如春。暖气片散发出的热量让窗台上的绿萝愈发生机盎然,万簌俱寂的苍茫大地点燃的唯一绿色,是他工作忙碌之际唯一慰藉的精神良药。这盆花的来头不小,是当年夏瑾和在北州大学宿舍里栽植的。后来搬离的时候,陆一伟带回了南阳老家,生命力异常顽强,一直跟随他来到了江东市。
自从上次与宏达集团签订制药厂合作协议后,夏瑾和就消失了。后来听说和陈仲期去了美国,现在生活的如何,不太清楚。
等了十多分钟,陆一伟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快速起身走了出去。
“刘市长,这件事必须抓紧了,真的没时间了,你务必的抓在手上,在这个时候掉链子无疑是省委作对,明白吗?”
市长刘柏宏满面愁容,深呼吸一口气道:“白书记,光咱们在中间协调难度不是一般的大,需要省委省府出面协调解决啊。”
白宗峰一脸凝重道:“省里责令沈省长全权负责这项工程,今天的会他本来要亲自参加的,临时到京城开会没有参加。不过我们事先通过电话,他的态度很明确,决定用一百天时间全部完成。”
刘柏宏惊得睁大眼睛道:“一百天?我认为不可能完成。”
白宗峰有些厌恶不愿担责的刘柏宏,加重语气道:“这是命令,我也没办法。过两天沈省长要亲自召开百日誓师大会,你这边着手准备吧。”
刘柏宏带着无奈和怒气离去了,白宗峰径直往电梯口走去,身后的市委秘书长包树铭和秘书严杰一路小跑跟着。陆一伟以为没他什么事了,刚要进办公室被白宗峰叫住道:“一伟,今天下午你去未央区亲自督办开会,市政府那边马市长也过去。”
“好的。”
确认白宗峰离去后,陆一伟匆忙收拾东西,拨通了潘成军的电话。
“老潘,中午我和张书记过去吃饭,不要弄菜,做点羊汤面就好,再过半个小时过去。”
挂了电话锁好门,经电梯下到一楼,出了门庭一阵寒风袭来,卷起的雪花拍打在脸上,灌进脖子里,不由得裹紧了衣服。
一辆崭新黑色的帕萨特停在台阶下,陆一伟徐步下楼打开后门猫腰进去,操着家乡话对胡鹏道:“去省府。”
自从李二毛跟了副省长沈广明后,陆一伟一直在物色司机。先后换了两三个,总觉得不是太满意。最后管委会副主任胡志雄把他儿子送到跟前说,孩子刚刚大学毕业,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暂时让跟着你吧。
胡鹏毕业于西江大学行政管理专业,长得比他爸高大帅气,人又机灵聪慧,通过一年多时间的磨合,相处得相当融洽。外人开玩笑地说,你陆一伟的司机是学历最高的,比市委书记的还高级。
毕竟是大学生且又年轻,陆一伟一直在为他的前途考虑着。以现在的身份安排个工作绰绰有余,可充其量就是个事业编或工勤人员,公务员几乎不太可能。现在逢进必考,没有人敢违规操作。陆一伟多次告诫他,闲暇时间多看看书,只要考上公务员,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一切为你安排妥当。
市委大院距离省府并不远,穿过未央区来到齐扬区就到了,现代化的建筑群出现在眼前。省府大院毗邻西江河,由五栋高低不一的高楼组成,呈现半圆状,寓意“天方地圆”、“中正仁和”,是江东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车子靠边停车,等了五分钟左右,张志远穿着卡其色风衣缩着脖子走了出来,瘦小的身体步伐铿锵有力,气势非凡。陆一伟摇下车窗挥挥手,他本能地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钻进了车里。
陆一伟为其拍打着肩膀上的落雪,笑着道:“您这件风衣至少有五六年了吧,在南阳县时就见您穿着。”
张志远扒拉着头发道:“快十年了,还是你嫂子当年给我买的,质量就是好,到现在都很笔挺。”
提及他前妻,我心里不是滋味,本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将毛巾递给他道:“一会儿吃过饭我陪您去逛逛街,您要是没时间让胡鹏给您买一件。”
“花那冤枉钱干嘛,不用。”
十分钟后,车子来到位于中阳区的一处四合院门口停下,潘成军早早在门口恭候。车子停稳后,打着伞小跑过来打开车门,堆着笑脸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道:“张秘书长,快请进。”
张志远警惕性异常高,镜片后面犀利而威严的小眼睛往左右两侧一扫,挺直腰板走了进去。
进了四合院进入后院西屋,张志远脱掉外套递给陆一伟,脱了鞋直接上炕,从熟练程度看得出他经常来这里。
这处房产是陆一伟安排潘成军买下的,专门用作日常会客的秘密基地。这里地理位置偏僻,而且环境也不错,一般人很难发现。经过一番改造后,前院改成了厨房,后院改造成餐厅和会客厅,还配有休息室和娱乐室,吃过饭可以休息一下或者打打麻将。只要大门一关,与外界隔绝,没人理会住着什么人,谈论什么事。即便是有人进来了,前院有人把手,根本进不到后院。
北方人常说一句话,老婆孩子热坑头,西江省也有类似说法。只要是西江人,不管你身居何位都无法割舍都热炕头的热爱。可随着城镇化脚步的加快,除去老城区内的四合院还未拆除外,其余的都拆除了建了高楼大厦,热坑头慢慢地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席梦思。
热炕的构造充分体现了北方人民的聪明智慧。炕头生一火炉子,热气之字形沿着炕百转千回,然后透过薄薄的泥皮传递上来。如果躺在床上,如同烧烤般受热均匀,其美妙滋味尽在不言中。
坐在热炕头,喝着热乎乎的大叶子茶聊着天,这在从前多寻常的生活,而现在成了奢侈。
张志远靠在窗台上搓着手,潘成军赶紧为其倒好热茶递上前,又取出白皮烟点燃。他饶有兴趣地道:“这烟啥来头?”
潘成军在我面前称兄道弟,在张志远反而放不开。恭敬地道:“这是我专门从老家利群卷烟厂托熟人定制的,您觉得味道怎么样?”
张志远又吸了口,咂巴着嘴道:“味道不错,比中华烟绵柔,口感醇香,配料比例还不错。”
潘成军笑眯眯地道:“张秘书长果然是行家,如果您喜欢,下次我回福建再拿几箱过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