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瑟利斯特看到了一些信号化的人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一个巨大的信息团吞没,还有一些拥有实体的人挣扎着试图反抗,却还是被机器人抓起来强行关进了分子传送器,扫描以后打散成分子。接着所有的房屋、街道、娱乐设施、公共设施、商场、汽车全部都被机器人逐一拆除,死气沉沉的星球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主机”,以及连接着主机的无数分机。所有的资源都被用来扩建这个数据量越来越庞大的主机,画面里唯一的光源只剩下主机上闪烁的指示灯,唯一的动静只有主机控制下的机器人在主机和分机之间游走着,沉默地维护着这个星球上唯一的设备。
何霄的声音继续平静地诉说着:“因为星球意志没有维持吃穿住行的需要,也没有了身为一个弱小个体时,产生的那些无用的烦恼和杂念,不再有分歧,不再有内耗,它开始一心一意地履行一个文明的终极目标--对外扩张。它也不再拘泥于原来的生命形态,而是根据实际需要,直接用分子合成出各种各样的‘触手’,来完成那些需要实体去做的事情。”
屏幕上出现了有一个巨大的大脑和无数只奇形怪状的手,或者拥有巨大眼睛的会飞的肉球之类的生物。
“玛斯说过,来到地球的并不是吞噬者的本体,只是他的一段‘触手’。”瑟利斯特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问,“我们将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吗?”
何霄回头看了看屏幕上那些奇形怪状的肉瘤,轻笑着摇了摇头:“这只是凯斯用人类的肉体做的比喻,作为人工智能系统,它还是不太擅长‘比喻’这么高难度的行为,其实‘触手’是一个概念,用来形容除了吞噬者主脑以外的一切‘外部设备’,有的触手有实体,有的没有,有的跟一个普通人类一样弱,有的却相当于微缩版的吞噬者本身--比如来到地球的这一个。总之,吞噬者开始不断地向外探索,将找到的一切东西数据化,然后融入自己的知识库中,不管是一朵花,一只兔子,还是一整个智慧文明,他所过之处,除了他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生命。当它开始吞噬其他文明的时候,周围还没有可以与之匹敌的文明,而当它终于和一些更加强大的文明相遇时,其他文明惊讶地发现,吞噬者已经变得不可战胜了。现在它的本体已经横跨了好几个星系,而它的触手伸遍了宇宙中的每一个角落。”
屏幕上呈现出了一个可怕的景象,整个星系变成了一个大脑,每一个表面被吞噬者的主机完全填满的星球都是一个神经元,星球和星球之间看不见的信号连接就是神经纤维,一个个形态各异的触手就像是神经末梢一样游走于外围,消灭一切的抵抗,然后在每一个被征服的星球上,用尽一切可用的资源建造更多的主机。
在这个好几个星系那么大的超级大脑面前,宇宙中的其它一切文明都只是蝼蚁般的存在,瑟利斯特看到一些外星人以艰苦卓绝的斗争和巨大的伤亡为代价,才清除了一个星球上的主机,但是这对于吞噬者来说,只是身上死掉了一个细胞而已,根本无关痛痒,他继续向着其他的方向扩张着,把自己的主机建造在更多的星球上。
“你大概明白了吗?”何霄淡淡地说,“这就是宇宙中最强大的‘个体’,也就是我们的敌人--吞噬者。”
***
沉默了许久以后,瑟利斯特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些和吞噬者作战的是谁?”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何霄说,“有吞噬者就会有不愿意被吞噬的智慧文明,在强大的敌人面前,许多智慧文明组成了一个联盟。这个联盟在每一个文明里都有不同的叫法,我们可以按照大概的意思称呼它为‘守护者联盟’,其中有十分强大先进的文明,也有刚起步的弱小文明,所有的种族都在尽着自己的力量,在全宇宙的范围内对抗着吞噬者的扩张。”
“所以,你是守护者联盟的一员?”瑟利斯特猜测道。
“没错。”何霄没有否认,“关于我的身份,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的,也许不用我告诉你,你自己就能想起来。”
瑟利斯特低头沉默了片刻:“在地球的那个吞噬者触手到底有多强?”
“这就开始想着怎么打败它了吗,很好。”何霄坐到椅子上,交叉着十指说,“好消息是,没有多强。它甚至不敢在这个世界上现身,因为一旦被我发现,我就会立刻消灭他。虽然我拿吞噬者的本体没有办法,但干掉一截触手还是能办到的。坏消息是,虽然我知道它在哪里,可是只要它不现身,我就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为什么呢?”瑟利斯特问。
“因为我们都处在三维空间里,吞噬者却已经掌握了进入更高维度的能力,虽然还不太成熟,却也足够让我们无计可施了。”随着何霄的解释,凯斯又开始在屏幕上用动画做着注解,“就拿蚂蚁来说吧,蚂蚁的世界是二维的,除了极少数会飞的个体以外,他们的感官里只有前后左右,没有上下的概念,当它爬上一条桌子腿的时候,在我们看来它的位置比在地面上的蚂蚁高,但在蚂蚁看来,虽然它受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重力影响,但它的相对位置只是在另一只蚂蚁的‘前面’。这时候如果有一个东西悬空出现在桌子旁边,蚂蚁也许能知道它是‘存在’的,但是没有任何办法够得着它。”
瑟利斯特看到桌子的旁边出现了一块悬浮着的蛋糕,可怜的蚂蚁在桌上桌下急得团团转,可是怎么走也吃不到那块悬空的蛋糕。
“我明白维度空间的概念。”瑟利斯特说,“可是我不明白,就像二维空间在三维空间里是不可见的,我们没有办法触碰到一个只有长度和宽度,完全没有厚度的世界,那为什么躲在四维空间的吞噬者,却可以对三维空间为所欲为呢?”
“它的科技已经超过我们太多,我也不知道它在技术上是怎么办到的。”何霄说,“不过说‘为所欲为’有点过了,它畏惧我的力量,不敢出现在三维空间,很多事情都没办法亲自去做,你可以简单地理解成它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实体,连一粒灰尘都拿不起来。但是只要它躲在那个四维空间里不现身,我们即使再强大,也是一群只能在地上爬的蚂蚁,对于那块浮在空中的蛋糕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们只能眼看着它躲在安全的地方,对我们所在的世界造成一些看起来很轻微却很致命的影响。”
“你是说影响信号吗?”
“是的。”何霄说,“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关于吞噬者和真神教之间的关系,让我们来重新梳理一下,它到底通过影响信号对人类做了些什么。”
屏幕上适时地开始放起了老旧的黑白片,何霄说:“守护者联盟的成员在人类文明发源的初期就来到了地球,保护着人类文明不受威胁和干扰地发展下去,可是吞噬者也早就盯上了地球,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把触手伸过来的,因为不想被我们发现,它一开始什么都没做,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它才化身为一个神秘的电台信号,联系上了当时侵华日军的一个生物学专家,给了他一些技术方面的小提示,帮助他成功地培育出了一种名为‘春雨’的改良型狂犬病毒,也就是后来的丧尸病毒。”
“由于某些原因,丧尸病毒并没有马上扩散开来,我们派驻在地球的工作人员虽然也产生过怀疑,可是当时我们还不知道吞噬者掌握了进入更高维度的技术,就以为一切都是人类自己做的,而吞噬者为了不被我们发现,就暂时蛰伏了下来继续等待时机。二战结束后,日本那些与活体实验相关的研究资料都落入了美国军方手里,由于太过危险,丧尸病毒的相关资料被定性为绝密档案封存了起来。几十年后,等到我们放松了警惕,它又找到了美军之中一个有着强烈反科技思想的科学家,通过电脑邮件引诱他,告诉他这份资料的存在。它成功了,那个科学家在它的帮助下盗取了资料,开始偷偷地培育丧尸病毒。”
瑟利斯特困惑地问:“为什么那个人要冒着生命危险做这种缺德事,这对他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缺德?不,他可不这么认为。”何霄微笑中带着讽刺说,“那个科学家可是带着自己可以拯救全人类的高尚情怀去做这件事的,首先他很清楚,丧尸病毒就和狂犬病毒一样,只能通过咬伤和抓伤传染,就算爆发了也不会造成人类的灭亡,只会让人类陷入恐慌之中,从而反思科技发展带来的可怕后果。”
“但是这个后果明明是他的偏激思想造成的,不是科技发展的错。”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换个角度想想的话,也可以认为正是因为科技的发展,才让思想偏激的人有机会做出这种事情。”何霄说,“之后的发展你应该也知道了,丧尸病毒爆发之后,人们建立起了无数的隔离区,传染的势头很快就被控制了下来,不过吞噬者没有停下脚步,它又勾搭上了一个具有反社会人格的科学家,给他提供了一些资料,帮助他把丧尸病毒培育成了能够通过空气传播的第二代病毒,后来那个科学家成为了真神教的创始人,我们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切都是它在幕后捣鬼,可是这个时候,世界的混乱已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