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你还有我。”付云蓝又揉了揉他的脑袋,他发现这孩子的头发意外地柔软和干净,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孤儿院的院长养的那只姜黄色的猫,“我说把你当作家人,这不是安慰或者表面上的客气话,我不怎么会照顾人,但是如果你需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尽量满足你。”
“我没有什么需要的了。”瑟利斯特说。
“即使穿着不合脚的鞋子?”
“鞋子不是必须品。”瑟利斯特说,“大家的生活都那么艰难,我只不过是穿的鞋子大了一点,对生存没有直接影响。”
“不是说只有严重到影响生存的事情才可以提。”付云蓝对这孩子的奇怪思路有些头疼,“或者这样说吧,不光是‘需要’什么,还有你‘想要’什么,也可以跟我提,不管是吃的、用的、玩的,哪怕是无理取闹的要求也没关系,我不会生气的。”
“一定要提吗?”瑟利斯特困惑地看着非要他提个要求的付云蓝。
“人人都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管是谁都不例外。”付云蓝相信这种无欲无求的状态一定不是瑟利斯特的本性,他不知道该怎么排解这个孩子的心理问题,就决定先从满足他的一个要求开始,“告诉我,你现在想要什么。”
“……糖果。”瑟利斯特说,“我想要糖果。”
“糖……”付云蓝迟疑了一下,在人们光是为了生存必须的食物就已经疲于奔命的废土上,糖这种奢侈品还真的不怎么好弄,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好,我会留意的。走吧,先去练枪。”
***
曾经学校的操场现在已经被改成佣兵团的射击场了,佣兵们在一面倒掉了一半的砖墙上放了些靶子,有干瘪生锈的罐头盒、破掉一半的玻璃瓶、被丢弃的布娃娃,还有石头土块什么的。
付云蓝手把手地给瑟利斯特讲解握枪的姿势和射击的要诀,几个佣兵闲着没事就在一边围观。
瑟利斯特有些用力地握紧了手里的枪,他还是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手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知道怎样才能更准确地命中目标,甚至知道的比付云蓝讲的还要详细,他的枪口因为无法很好地控制双手而抖动,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开枪的话将会命中哪里。
瑟利斯特开枪了,第一个玻璃瓶应声而碎。
“打得漂亮。”付云蓝没想到瑟利斯特第一次射击就命中了目标,他鼓励道,“继续。”
周围那几个佣兵也吹着口哨起着哄,纷纷表示看不出这小家伙还是个天才。
听到这些话,瑟利斯特却起了个小心思:一个从来没有摸过枪人,如果第一次射击就百发百中,其他人一定会感到很奇怪吧。
那个强烈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不能暴露自己的异常,不然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瑟利斯特的枪口往下移了一点,对准土墙上的砖头开了第二枪。
“别灰心,继续。”付云蓝说,“稳住枪口,不要急着开枪。”
瑟利斯特继续射击,七发子弹他一共打中了两发。
“打得不错。”付云蓝对这个结果已经相当满意了,“手会疼吗?”
“疼。”瑟利斯特张开手给他看,虎口已经被射击的后坐力震得发红。
“还好,不严重。”付云蓝说,“回去休息一下,明天继续练。”
牛仔笑着说:“小子,子弹可是很贵的,明天再打不中的话就要打屁屁了。”
瑟利斯特看向付云蓝,付云蓝说:“不要听他胡扯,子弹有的是,回去吧。”
瑟利斯特就听话地走了,黑塔好奇地问付云蓝:“说起来,你是怎么说服独眼图克那只铁公鸡拔毛的?又给车又给子弹,还不收我们一分钱,就差把女儿也洗干净给你送到床上来了。”
“你以为他没送?他送了,只是老大拒绝了。”已经把录音笔里的内容都听过的炸弹机爆料道。
“为什么要拒绝?”鼹鼠大惊小怪地咋呼,“那个小美人前`凸`后`翘,哪里不好了?”
黑塔很实在地建议道:“如果想要孩子的话,米莉安确实是个理想对象,不仅漂亮,有钱,家里还有四个身强力壮的哥哥,就算你出了什么意外,靠她自己也能把孩子照料好--当然,要是你实在对女人没兴趣,那就另说了。”
“不要多嘴,要是这么闲就去干活。”面对手下们的议论纷纷,付云蓝不想多加理会,收拾了枪走了。
其实不怪他们八卦,拒绝米莉安这样的美人确实会让人浮想联翩,不过付云蓝并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实际上,他对同性和异性都不感兴趣。
有段时间他曾对特定的某类人过产生好感--男的,亚洲人,比他年长,性格成熟睿智型的,但也仅限于好感而已,他始终没有跟任何人发展出什么亲密的关系。
因为他总是莫名地反感别人的碰触,隔着衣服或者手套的接触还好一些,如果是皮肤的直接接触,他光是想想都会产生一种别扭甚至厌恶的感觉,恨不得把别人碰到过的地方用肥皂反复清洗几遍才能消下去那种不舒服感。
这也许有部分是由于他的洁癖,但肯定不完全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也不打算去探寻这种反感背后的生理或者心理原因,一直独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生存才是第一要务,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面浪费太多的精力。
牛仔跟了过来,用打着商量的语气说:“蓝,我看瑟利斯特很适合来佣兵团,我们可以训练他,我正好缺个观察手。”
“不,他应该成为一个技工。”付云蓝说,“佣兵很多人都能做,技工才是最缺的。或者去当医生也不错,科尔森会乐意收个学生的。”
付云蓝之前就考虑过,水电站的亨特年纪大了,而且身体不好,他一直想找一个机灵的年轻人,学习维修水电站的设备,瑟利斯特不仅能识字,还从小就在他母亲的实验室里帮忙,会是个不错的人选。
废土上以破坏和杀戮为生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个,他总觉得瑟利斯特应该做一些更好的事情,比如创造和保护方面的,他还没有问过瑟利斯特的想法,不过他希望如此。
“其实你就是舍不得他上战场吧?”牛仔很失望地抱怨道,“没有观察手的狙击手是不完整的,你打算让我孤军奋战到什么时候?”
“我会另外为你找人的。”付云蓝说。
***
处理了一些佣兵团的事情以后,付云蓝带瑟利斯特来到了水电站。
这个战前修筑的小型水电站是整个蜂鸟镇的电力来源,尽管由于降水减少,水库的蓄水量已经不到过去的一半,水电站的六个发电机组也只有两个还能正常运转,在这个以电力为主要能源的废土上依然是十分令人眼红的宝贵资源。蜂鸟镇能在战后发展起来,根本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有城墙或者有佣兵团的保护,而是因为有这个水电站,同样的,如果有什么势力决定来攻打蜂鸟镇的话,那一定是冲着水电站来的。
但是这么重要的设备,却只能靠着老亨特一个人艰辛地维护着。
老亨特是镇里为数不多的年纪在50岁以上的老人,也就是说,他的整个青少年都是在混乱没有开始之前度过的。他完整地上完了大学,成绩跟当年的同学比起来不算好,学的也不是机械维修方面的专业,但是在战后的年代里,已经算是难得的技术型人才了。
这些年一直是他靠着水电站里留下来的书本和图纸,艰难地维持着水电站的正常运转,尽管他也带着几个所谓的“学徒”,但是这些学徒都太过年轻,当丧尸病毒开始爆发,世界开始步入混乱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到可以上学的年纪,连最基础的教育都没有受过。平时老亨特也只敢让他们帮着打打杂而已,真让他们去修机器,基本上是碰哪儿坏哪儿,虽然他努力地想把自己掌握的知识教给这些年轻人,但要让一群连常用单词都没学完的半文盲从原理上理解和学会维修水电站的仪器,其难度可想而知。
当付云蓝把瑟利斯特领到老亨特面前,老亨特有些犹豫地说:“你也知道,我的学生已经够多了。”
付云蓝说:“瑟利斯特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从小在实验室里长大,懂的很多,不用从头学起。”
“我相信这一点,可是我也听说过他的经历,都说他身体不好,我担心花了大量时间精力去教他,到最后他却死在我前面。”
“他只是有点控制不好身体的平衡,其他方面都很健康,你不用担心这一点。”
老亨特看了看瑟利斯特的气色,在他们商量着瑟利斯特的去留时,这个孩子就一言不发地呆在一边,看起来特别乖,也不像是身体不好随时会死掉的样子,老亨特考虑了一下,还是叫来了一个助手:“带他四处看看,熟悉一下设备吧。”
瑟利斯特跟着亨特的助手走了,老亨特才对付云蓝说:“你这次的任务是不是很危险?”
“危险总是存在的。”付云蓝不轻不重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所以你想先解决后顾之忧?”老亨特叹了口气,“我说句多余的,以前你是队长,身先士卒是你的义务,可现在你已经是团长了,很多事情其实没必要亲自去做。你应该清楚,如果你在任务中出了什么意外,不管是佣兵团还是蜂鸟镇,都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了。”
“我明白。”付云蓝说,“可现在佣兵团人太少,这一次任务的成败,对佣兵团的存亡也是至关重要的,我必须亲自去。”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尽量别死。”老亨特说,“那孩子我会关照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他饿着。”
付云蓝笑笑:“多谢。”
“不用谢我,我知道你为其他人做了很多事,却同时要忍受着他们的非议,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老亨特叹了口气,和镇长李捷斯一样,他也是镇里少数的几个明白人之一,“我能帮到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