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无边的巨大水池之中，那一尾异色鱼尾一扬，带起了阵阵涟漪却少见什么声响。
奇怪的发光贝壳的盈盈光亮之下，鱼尾没入水中，水里却是探出一个女子身形。
那女子额前和眼角长着几片淡蓝色的鳞片，看起来妖异难言而又透出几分让人莫名向往的神秘吸1引力。
“鲛族？”
水池的台阶上，一个穿着隐龙黑袍的银发男子懒散的半坐着自言自语一句。
水中的顾水梦似乎是对这“鲛族”异常敏1感似的，这会儿听到这个词，没好气的用鱼尾拍起一蓬池水“哗啦”一声就把叶小孤淋了个实在的。
他也算是习惯了这姑娘的闹剧，顺手抹了一把脸，心思一转还笑着玩笑一句道，“好香，这莫不是什么仙露不成？”
“呸！恶心！”，那姑娘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这一开口无形之中好像就淡去了那份缥缈难定的感觉似的。
叶小孤笑了笑，随手在水池里晃悠了一下，轻叹道，“好一座神仙洞府，这里倒也算是清幽。”
“怎么就清幽了？这分明就是一个笼子！”，听着他一句感叹，那姑娘似乎是还有些气恼似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看这山水相依本不该有这么个地方。这水无源，火无根，自然不会长久，唯独这里如此长久想必也是高人细心布置而成。”
说话间，叶小孤指了指这水池周围发亮的贝壳，说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贝壳的来历也不简单，非但是引气聚势甚至还有固形通意之效。我当初看着这银霜宫就觉得奇怪，这里太过偏僻，来往修行的弟子也不多，偏偏还有这么一座宗门。”
似乎是为了佐证一般，他虚点了一下身边的一颗发光贝壳，那贝壳应势一暗附近的水面竟然瞬间就凝出了一层白霜！
他也不想破坏这宝地，随手一挥那贝壳便又亮了起来。
随着那发光的贝壳一亮，水面上的白霜应势便消融了七七八八。
“虽然我没有细看过这里的山水格局，但是无意这里是个极阴地势，坤坎之向有聚水聚阴之效，对于你这样的水族是极有好处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顾水梦一下子就毛了像是个小孩儿似的“啪嗒”“啪嗒”的用鱼尾拍了好几下水面，气急道。
“好处？！这就是好处？！”
叶小孤还只当做是这姑娘对这环境不大满意，随口说道，“你也别觉得憋屈，这地方引聚山水之势，的确是一块宝地。甚至于这所谓的银霜宫或许都是作为这地方的掩饰也说不定。这里人烟稀少又无灵脉，根本就不是一个凡俗子弟修行的地方。”
这银霜宫附近少有人烟，最重要的是灵气乏陈，根本就不是一个修炼的好地方。
这隐世秘境之中名山大川无数，毫不夸张的说随便找个地方都比这里好。
当初他见着这厢房之中的金玉装潢就有些奇怪，一听着是姑娘一直住在这儿反倒是释然了不少。
毕竟那金玉装潢不说，在这银霜宫能够有如此格调的，应该只有这银霜宫之主了。
难怪这里虽是银霜宫的主殿但是一直不见什么弟子来往，想必这里早就有言在先了。
心念之间，他随意的看了那姑娘一眼。
莹莹光亮之间，她就在水中看着自己，脸上那些许的淡蓝色鳞片看起来妖异生艳，平白的又有些惹人。
如果不是先前见过她的鱼尾，此刻又见着这些鳞片，只怕他还真以为这姑娘只是个寻常的人族。
他的眼中不见悲喜情绪，顾水梦却满是幽怨难止。
还没等他多说几句，这姑娘反倒是径直凑了过来，一时还让叶小孤略微有些不太适应，“你别凑得这么近……”
“我就是要在你眼前晃悠怎么了？”，她说完尤且拽着他的手扯了两下，“你怕了？”
“倒也不是怕，我对妖族不怎么怕。”叶小孤颇为坦荡的说了这么一句，脸上还真是半点儿都没有心虚。
只不过他的手一直拉着台阶上的栏杆，一点儿都没有松手的意思，那姑娘拽了他两下，硬是没有将他拉下去。
这水池之中本就是聚集了极阴之气，不说寻常凡俗之人，即便是正统修行之人只怕都难以抵抗。
不过他倒是不怎么反感，毕竟他修的就是鬼道，对这些极阴之地天生就有亲和。
他现在不太适应的只是眼前的这个人鱼姑娘而已。
顾水梦的模样不提，即便是显出了这妖身也丝毫不觉得生厌，反倒是平白的多了几分让人无法忽视的妖冶之感。
毫不夸张的说这姑娘变成了人鱼反倒是更具灵性。
可惜……
“你下不下来？”
“有点儿冷，我就不下去了。肚子饿了，我记得桌子上还有点儿桂花糕。”
“吃个屁！你以为我让你吃！”
他这话刚说完，那姑娘猛的一拽，这突然一发力仓促之间竟然让他一下子没抓住那栏杆，“噗通”一声就掉进了水里。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依稀只是见着无数蓝紫朱红的闪光。
那光亮处的鳞片依附着那绝美的线条，乃至于他一时都忘记了回头。
直到周围的光亮都渐渐暗淡下来，他才突然惊醒过来急忙回头就打算窜回去。
偏偏顾水梦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在水里只是一只手拉着他，竟然让他两只手都拽不回去。
眼看着两人在水里就差打一架了，他突然在这光影微朦之中看到了她的眼眸。
那是一双何其美丽的眼眸，就好像是辽远沧海之东的明媚旭日，又好像是那湛蓝海面下闪烁的银色沙滩。
他无法拒绝这样一双眼眸，下意识的就随着她沉进了那无边浩瀚的水底。
周围的光亮越发的暗淡，原本池水边照亮的发光贝壳都已经没了声息，一切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这一片黑暗无迹之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沉默，叶小孤隐约好像是又回到了那一片无垠星海一般。
鬼道之力化作的黑气不自觉的萦绕了周身，那潜藏已久的深邃力量顺势而起，甚至比这一方池水还要幽静深远，还要冰冷许多。
只不过这一次，早就习惯了的无边星海并非只他一人。
那个牵着他的手的女子好似一个水中的精灵一般，她灵动的绕着他游来游去，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那姑娘非但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畏惧，对于他这一身常人畏之不及的鬼道之力反倒是无比欢喜。
“梦儿。”
“……”
黑气化甲，甲胄加身，他身化作九幽归来的亡灵战将，面对着的却是人鱼的眼眸。
淡蓝色的鳞片相衬之下，她小脸儿圆圆平添三分喜气，那双明眸之中也满是难掩的喜色。
还没等叶小孤多看她两眼，突然只听着轻声的“咔哒~”一声！
“抓到了！”
“？？？”
叶小孤浑身的黑气随着心念一动，瞬息涣散开来。
就在此时这看似无底的深渊之下竟然不知道为何亮起了莹莹光亮。
光亮之下，顾水梦嘴角微微浅笑着看着他，只不过这地方……
“金丝牢笼？！”
高达百余丈的巨大牢笼不知为何竟然会沉在这银霜宫的水底，而且这牢笼的样式分明和记忆之中关住赵雅的金丝鸟笼一模一样！
“灵鸟姚雀？水中鲛族？难道？！”
一念闪过，他心下骇然，一回头却见着那姑娘仍旧是对着他浅笑不已。
她一直不开口，叶小孤心里也发虚，下意识的皱着眉头问了一句道。
“梦儿，这里是？”
“尊师在上，小梦迎您归来了。”
“梦儿，我暂时……”
“暂时？这里封绝了天地命数，甚至是周易推演大道都难寻得一丝半厘的线索！进了这里，你便已经遁出了六道轮回，不在这浩渺天地众生族谱之中了！”
那姑娘突然声嘶力竭的低吼一声，饶是她的容颜未改还是吓得叶小孤下意识的退后半步，心里不免有些心虚。
到了这一刻，他突然隐约想到了什么，东陵城沙漠大阵之中的那座浮空楼阁还有这相连的银霜宫水底牢笼……赵雅和顾水梦……灵鸟姚雀和水中鲛族……难道真是宿命？
昔日那东陵大阵之中的浮空楼阁之中一应女子所用的物件，分明就是赵雅所有！
赵雅就是在东陵城被自己囚1禁万年？！
心念至此，他突然踉跄后退了数步，即便是顾水梦几番疯癫的狂笑都没能让他回过神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当初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
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难尽，顾水梦却突然冲过来拽着他的手便咬了一口！
那姑娘虽是说不上牙尖嘴利，但是这一口含恨下去怎么着也见了血色。
剧痛之下，他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顺手将那姑娘揽入怀中，轻声道了一句歉。
只不过那姑娘身居这银霜宫牢笼之中万千载，又如何是他如今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能够释怀的？
旧恨难消，新怨亦是难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