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乾元白的住所。
青石地砖上,隐约见着些许血色。
血色未干,却已微稠,聚散成块儿。
风吹动着白须,连带着往日飘逸的长眉都染上了血色。
昔日天门的梁柱,这俗世的绝强之人--乾元白,半跪在地,脸上血色斑驳,已经只剩下了喘息的力气。
周渊常面无表情的看着乾元白,金边眼镜之后的目光显得冷淡而平静。
虽然相较于计划之中有所出入,但是眼下的情况似乎也不算坏。
原本周渊常还想着能够得到乾元白的认可,得到万道盟的认可。
但是仔细想想,周渊常似乎又感觉有些多余。
汹涌澎湃的力量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那些压抑不住的狂躁,让周渊常很难静下来慢慢布局。
这颗无名强者的魔心,似乎远比周渊常想象之中的厉害。
只不过.........................................
事已至此,乾元白已经看出了周渊常身上的魔心,周渊常也没必要留着他。
唯独,杀了乾元白,就意味着周渊常将自己锁在了这俗世,处于一个相当被动的局面。
“可惜了........................如果有万道盟的血符,我也不必兵行险招。”
想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些遗憾似的,周渊常随口说着一句,多有惋惜的看了乾元白一眼。
当初苏市杨家的反叛,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当初天门都没来及反应。
如今看来,当初天门虽然没有来得及反应,但是万道盟应该早就知悉这件事。
“果然是必须除掉吗?”
一念闪过,周渊常看着眼前已经无力言语的乾元白,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冷色。
既然万道盟已经知道有异宝降世,眼下这天门之中的乾元白和雷天,应该是留不得了。
不见挥手,不见念诀,周渊常单单只是散出的气劲,就将乾元白的胸膛击穿。
“咚~............................................”
乾元白无力的倒在地上,流出的鲜血将地上的青石地砖染色。
周渊常看了一眼还陷入普天局之中的叶小孤和严缺,刚想顺手击杀,又回头看了看乾元白。
乾元白的死,可大可小,若是事发,终究需要一个缓冲。
如果万道盟最后发现了乾元白的死,真要追究起来,眼前的叶小孤和严缺或许可以算得上一个不错的挡箭牌。
心念已定,周渊常也没有心思多看叶小孤和严缺,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随着周渊常的离开,满地的天门黑面弟子的尸身也尽数化作飞灰散去,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唯独那乾元白依旧是倒在血泊之中,虽死却未曾瞑目。
而在白雾茫茫的苍茫空间之中。
手中的长剑紧握,严缺连续试探了近百招,如今也没有什么耐心了。
远处的叶小孤手中的唐刀微微颤抖着,手臂的血水缓缓留下来,顺着刀身滴落在地上。
喘息之间,叶小孤微微皱了皱眉头,勉强打起一丝精神,只不过心里也难掩绝望。
“................................太强了。”
鏖战至今,这个白衣将领和叶小孤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白衣将领,无论是强大的身体素质还是娴熟的剑招,都是完完全全碾压叶小孤的存在。
叶小孤前些时候还在家里带着孩子,相较于这种从小习武练剑的世家子弟,实在是没法比。
僵持了一会儿,这白衣将领手持长剑,缓步走到了叶小孤身前数步开外。
眼见着这白衣将领走过来,叶小孤心里没来由的一颤,勉强用双手握紧唐刀,只不过眼里难免闪过一丝怯色。
根本打不过,还要怎么打?
慌乱之间,叶小孤都差点儿给这白衣将领给跪下了。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相较于以后能和宝儿继续过逍遥日子,叶小孤不说跪下了,就是叫爷爷都不带犹豫的。
只不过在这幻境之中,就算是叶小孤管这个白衣将领叫爷爷,说不定也没有什么大用。
相对而言,叶小孤反倒是更相信自己手中的刀。
“叮~......................................”
“噗~.......................................”
白衣将领骤然出手,叶小孤甚至连反击的心思都没有,横刀一挡,借着刀柄的环首,勉强挡住了必死一剑。
但是这长剑还是没入了叶小孤胸口寸余,却也算是伤及了脏器。
鏖战至此,叶小孤的最后一招,倒也让严缺有些称奇。
“明明如此笨拙的刀招,但是为什么每次都能挡我半招?”
心念之间,严缺本想反手再挑刺一剑,见着眼前的黑甲将领,一时又有了些兴趣。
喉间的腥咸,身上撕裂的伤口...................痛楚和血腥味逐渐麻痹了叶小孤的感知。
叶小孤竭力的睁开双眼,但是却也难挡困乏和疲惫。
严缺自顾自的想了一阵子,虽然没有什么结果,但是也没有什么心思继续细想下去。
手中的长剑再起,严缺面色淡漠,反手就是一剑直刺。
“叮~..............................................”
寒光闪过,倒飞而出的长剑,映着严缺难掩错愕的双眼。
这危急之时,那黑甲将领却是猛然一斩!
力气虽然不大,但是落刀之处,却也直接将严缺手中的长剑荡开。
力道传来,甚至连这长剑都直接脱手而出,让严缺一时来不及反应。
“果然另有玄机吗?”
一念闪过,严缺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长剑脱手,但是心里反倒是多了一分释然。
从进入这里,严缺的心里就从来没有想过能赢。
相较于叶小孤心中的执念,严缺心中仅仅残留着乾元白高深莫测的身影。
这是一场试炼。
叶小孤和严缺都知道这个现实,但是彼此的选择却是截然不同。
手中的唐刀很是费劲的,往白衣将领脖子上抹了一下。
血色一起,反倒是叶小孤直接杵着刀,半跪在了地上。
“..............................终于活下来了。”
“..............................终于结束了。”
同时同刻,严缺和叶小孤心中各起一念,眼前的雾气却也徐徐散开。
看着眼前逐渐淡去的白衣将领,叶小孤缓了口气,撑着唐刀,缓缓起身看了看四周,随口说道。
“不是吧?还有?”
心念之间,雾气散去之后,显出了一个不算是大的小亭子。
亭子里黑木梁柱,勾角多生,白石齐整,除此之外也不见题字,不见匾额。
叶小孤有些好奇的走进了小亭子里,没想到一转眼,亭子里就出现了一个老者。
依旧是鹤发白眉,眉梢极长,低垂如鬓,模样也多有仙风俊逸之气,看起来就十分的博学广识。
身上穿着一件黑黄相间的广袖长衫,看不出质地。不似丝绸锦缎,也不像寻常桑麻。
白发束冠,也只是用了松木钗头,看起来少了几分金玉之气,多了几分清幽闲适之感。
乾元白身前还是摆着一个棋盘,只不过没有了那把紫砂茶壶,也算是有些细微的区别。
叶小孤身上的剑伤不下十来道,叶小孤也捂不过来,就这么用唐刀撑着,颤颤巍巍的走到了乾元白身前,随口说道。
“差不多得了吧,乾老爷子不会又让我下棋吧?”
这小亭子之中的乾元白看了叶小孤一眼,虽然还是仙风道骨,满是清高的模样,但是目光之中也难掩不耐。
别的不说,就叶小孤这嬉皮笑脸的随意言谈,还真是不太讨喜。
“知道刚才你为何会赢吗?”
乾元白随手拿着一枚黑子,在棋盘上敲了敲,随口问道。
叶小孤闻言,本来想大言不惭的吹几句牛皮。
但是转念一想,要是因为吹了几句,这乾元白再让叶小孤来一遭,叶小孤估计真得死在这儿。
一时之间,叶小孤倒也微微皱了皱眉头,仔细的想了想。
但是越是仔细一想,叶小孤自己都感觉不太对劲。
那个白衣将领无论是力量还是身法,甚至是剑招都完全碾压自己,但是最后鏖战百来招不算,最后的必杀一剑也显得有些犹豫。
胜券在握,为什么还在忌惮?
似乎是见着叶小孤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乾元白拿着黑子多少也有些不耐烦了,开口说道。
“看你这榆木脑袋也想不出来,我也不问你了。直接滚出去吧。”
叶小孤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多少有些差异的看了乾元白一眼,开口说道。
“这就完了?”
乾元白看了叶小孤一眼,对于叶小孤这太过随性的样子,实在没什么好感。
叶小孤自然也看出了乾元白眼里的不悦,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不过眼角余光看着乾元白身前的棋盘,一时倒是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说道。
“乾老爷子的这棋盘不错啊。”
话语之间,乾元白身前的这棋盘却是变得通透澄澈,隐约泛起星星点点的光亮,看起来好似夜空繁星一般,着实漂亮。
乾元白本来都想催促着叶小孤离开了,但是一看到身前的棋盘显出本相,一时也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叶小孤四处看了看,正在寻思着从哪儿离开的时候,乾元白却是淡淡的开口说道。
“外面出了变故,估计我已遭不测。”
叶小孤本来还打算直接离开了,一听到这话,心里微微一颤,下意识的问道。
“不测?”
乾元白也没和叶小孤继续废话,径直开口说道。
“世人皆知我成名绝学乃是普天局,但是却也少有人知晓,这普天局不过只是这异宝之中的一门幻化。”
“我将这棋盘给你。日后,藏之高阁也好,还是加以研习也罢,总算是有了个传承。”
“天门之中乱象已生,皆起源于苏市杨家的那场叛乱。杨家有异宝降世,周渊常亲历此事有重大嫌疑。”
“只不过我也不太清楚,那异宝究竟是什么,也不好做什么决断。”
“如今看来我既然已遭不测,想必那异宝也有些名目。”
“你承袭了这棋盘,周渊常未必能容你。尽快前往万道盟,告诉他们关于天门的变故,才能保你性命。”
话语落下,乾元白身前好似璀璨星空一般的棋盘,化作一缕流光直接钻进了叶小孤的身体之中!
叶小孤微微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言语什么,周围的场景飞速闪过,竟然转眼来到了街上。
“棉花糖~好吃的棉花糖~”
“糖葫芦哟~糖葫芦~”
“臭豆腐~不臭不要钱~”
................................................
“这是哪儿?”
叶小孤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小声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要不是周围的人都穿着现代的衣服,叶小孤都快以为自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口,这些伤口似乎都消失不见了一般。
“...................................果然是幻境吗?”
一念闪过,叶小孤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戒指,心中微微一定。
“还好,又没有死,老婆也没丢。”
心念之间,叶小孤随意的转了一圈,总算是明白自己在哪儿了。
沧州。京城远郊的远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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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酒店里。
夜色深沉,沧州冬夜相较于京城还是少了几分浮华。
只不过这酒店的房间里,依旧是多了几分燥热。
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可人儿,一个明媚灵动的大小姐。
叶小孤就这么半依着床头,一左一右,颇有些坐拥天下的豪迈感。
陈瑶扯了扯被子,给自己掩了掩,尤且伸手将叶小孤作怪的手推开,随口说道。
“这么说乾元白死了?”
叶小孤四处看了看,也随意的找了个酒店,唤出了陈瑶和白菲菲。
尽情的享受了一把之外,也三三两两的和陈瑶,白菲菲汇报了一下最近的情况。
当然和任含香的盘.缠大战就不在其列了。
眼下叶小孤还不想因为这事儿,让陈瑶和白菲菲也和自己闹一场,到时候又得耽误很多事儿了。
随意的打了一个呵欠,叶小孤随手抚了抚白菲菲的头发。
相较于陈瑶,白菲菲在这事儿上倒是不见什么羞怯。
“应该死了吧,他最后还把自己的棋盘给我了。”
简单的说着一句,叶小孤话语之中也没有什么伤感或是庆幸的情绪。
毕竟乾元白和叶小孤也不算熟。
再说这星空棋盘看起来好看,但是叶小孤也不知道这东西具体的宝贵之处,自然也说不上庆幸了。
相较于乾元白,叶小孤倒是比较担心严缺。
毕竟严缺手里的虎鹤血红丹,如今可是叶小孤唯一知道突破结丹境的丹药。
要是严缺出了什么变故,那叶小孤还真是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再找一枚虎鹤血红丹了。
白菲菲躺在叶小孤的臂弯里,似乎不太尽兴一般,又自顾自的伸手摸了摸叶小孤的胸膛。
这白净的指尖触及叶小孤的胸口,叶小孤还真是免不了微微颤了颤,兴致又有些起了。
眼见着叶小孤和白菲菲这眉来眼去的,又要闹起来,陈瑶倒是推攘了叶小孤一下,开口说道。
“乾元白的那棋盘给我看一眼。”
叶小孤闻言,稍微正色了些许。伸出手,真元引聚之间,手心却是虚腾起一个四四方方的星空棋盘。
虽然不过只是一抹虚影,但是隐约也能看出这棋盘上的璀璨星空,着实让人感觉不凡。
“没什么用,就是下棋用的。”
叶小孤随口说着一句。
眼下这香.床软.枕,良人在怀,又是很久不见,叶小孤还真是没什么心思和陈瑶研究这棋盘。
只不过,叶小孤不想,陈瑶似乎对于这星空棋盘很感兴趣,开口说道。
“传言之中,乾元白在天门之中之演示过一次普天局。”
“当时,正是往届的闻道会。普天局一起,天地变色,万物无声,只见万马千军,奔腾杀伐。”
“其时的气势,甚至连闻道会之中的当世群豪都尽皆失色。”
叶小孤闻言,嘴角微微一扬起,不屑的笑了笑,随口说道。
“可别了吧,还当世群豪?闻道会也就那几颗歪瓜裂枣,都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叶小孤随口玩笑一句,倒是无形之中,把陈瑶带起来的气氛给搅得一干二净。
陈瑶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撇了撇嘴,暗自却是掐了一下叶小孤腰间的软肉。
叶小孤吃痛,一时也只能讪讪的笑了笑,也不好应声。
陈瑶白了叶小孤一眼,继续说道。
“这普天局声势浩大,能演化千军万马,威能也不可小看。你要是能参悟一二,对你也算是有所裨益。”
叶小孤闻言,嘴角微微一扬,随口玩笑道。
“这玩意儿就和喝热水一样,我也知道有用,但是现在我又不渴.........................”
“我看你这狗东西倒是渴得很。”
叶小孤三言两语之间,就是不想挪窝。陈瑶白了叶小孤一眼,却也只能没好气的说道。
叶小孤闻言,讪讪的笑了笑,伸手将陈瑶揽入怀里,轻笑道。
“这都多久了?三天还是七天了?这么久没见到两位大美人,我能不渴吗?”
“呸~......................................”
陈瑶轻啐了一口,对于叶小孤的心思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你这狗东西怕是在哪儿偷吃了,心里有愧吧?”
叶小孤闻言,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目光也有些心虚的躲闪了一下。
眼见着陈瑶脸上的狐疑之色渐起,叶小孤似乎是想到什么,指了指被子上的大帐篷,一脸沉重的说道。
“我这哪能是偷吃了,你看看这精神头,分明就是为了两位大美人积攒了这么些日子嘛。”
“呸~........................................”
叶小孤玩笑之间,反倒是白菲菲红着脸轻啐了一口。
不过玩笑之外,一场小危机似乎也消散须弥。
叶小孤抱着陈瑶和白菲菲,暗自倒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和任含香的事,她们的确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