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怎么这时候进宫来了?”十娘看到来人,疑虑万分。
“娘娘可否进一步说话。”六娘示意十娘挥退左右。
十娘挥手照做,然后暗暗打量起六娘来。
六娘一年前生小女儿时候,身子有些受损,八王爷明令禁止她平时再入宫传递消息,来回奔波操劳。且自从有了小女儿后,六娘大半精力都放在照顾孩子身上,轻易也不出来走动。
她看起来人丰满了些,但神色并不大好,眼圈有些发红,像是才哭过的样子。十娘低头沉思片刻,在抬起头时,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方才见到六娘进宫的那种不好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六姐有话就直说吧,我挺得住。”十娘看六娘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认了。”
“王爷前日回府,曾语焉不详的提及西北的战争。”六娘眼前闪过她丈夫那种无奈的脸,“他对着我一再强调,战场上刀剑无眼。待我在细问,又不肯多说。”
“可是三哥或是六哥出了意外?”十娘指甲深深的插入肉中,“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六姐可知道?你知道我这瑶华宫,现在是探不到西北的任何消息的。”
“我明白,妹妹现在的处境反而不好过多关注西北。在家想了两天,我越想越不对劲,王爷从不拿不确切的消息给我,唯一的可能就是事关重大,他不敢全部告诉我,又想让我给妹妹传信。”
“所以姐姐就进宫了。”十娘接着问道,“既然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姐姐为何会哭?”
“进宫给皇后请安,被在关雎宫的皇上留下说来几句话。”六娘忍了忍,方才接着道,“皇上告知我西北的战况,且让我给妹妹带几句话。”
“姐姐请说。”十娘听到六娘提及皇帝,着急的神色中流露出淡淡的厌烦。
“西北战事已了。”十娘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赫都已经退回了昆桑草原西部。他派的使节不日就会来朝中求和,他们愿意向大梁称臣。”
“这是好事,姐姐哭什么?”十娘递给六娘手帕,“六姐是心疼战死的将士。”
“诚然,这一战,皇上说咱们大梁共折损了将近3万余人,其中将领一十六人。”
“这一十六人中有杜家的人。”十娘直视着六娘,“六姐莫哭,告诉本宫是谁战死了?”
“六哥,在追捕赫都可汗的过程中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六娘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云哥,呵,是了。不是他还能是谁?”十娘带着笑意呢喃道,“果然应了三叔的话,本宫对不起杜家的列祖列宗,让三房绝嗣了。”
“十娘!”六娘看着笑的越发灿烂的十娘,一把抓住她的袖子猛摇,“你不能乱。你垮了,杜家怎么办?还有谁能为杜家主持公道。”
“对,杜家,还有杜家。”十娘回过神来,一滴眼泪滴落了下来,“云哥儿,你想驰骋疆场,你想保家卫国,你想封侯拜相,你想杜家兴旺,这些你做不到的,本宫都会替你做到。”
十娘的声音低沉,带着股让人信任的力量,六娘莫名的镇静下来。开始在脑内思考皇帝的用意,是自己会错意,还是妹妹真的已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
“妹妹,六哥的事,是瞒不住的,家里和三叔那,咱们怎么办?”六娘道出她的顾虑,“祖母年迈,六哥的死一定对打击到她老人家。三叔晚年丧子,还有三婶那,妹妹可有什么章程?”
“六姐觉得本宫应该怎么办?”十娘微微失神,“他让你传什么话给本宫?”
“皇上说,杜家的功勋他记在心里,会恢复咱们昔日的荣光。六哥他会追封为子爵,跟先祖一样昭告天下。”
“还有呢?”十娘不屑道,“六哥已经没了,给个虚名又算什么?”
“他想让妹妹帮着稳住家里和三叔。三叔那,他会调去户部,任侍郎。三哥那,他也会重用。”
“这是交换条件么?”十娘嗤笑道,“拿着杜家本就应得的东西让本宫帮忙劝服杜家,这就是皇帝陛下的诚意?”
“皇上还说,如果你想九弟安全,最好还是听他的。”六娘说完此话后,十娘脸色刷的变白了。
“慕云澜,无耻!”十娘一掌击向桌面,茶碗碎了一地。
“简直是欺辱太甚,杜家就是这么好拿捏的,本宫就是这么好说话的!好,好,好,你给本宫等着!”
“妹妹!”六娘拔高声音,急切的掩盖十娘的话,“他是皇帝!你是第一天入宫么?这么些年,我看你是被宠爱迷昏了头,他是你可以谈条件可以随意辱骂的人么?祸从口出家里没有教给过你么!”
六娘的一通呵斥,让十娘冷静了下来,“六姐息怒,原是妹妹思虑不周,你身子刚有起色,若因为我有气出个好歹,王爷非跟我急不可。”
六娘看十娘已有力气打趣自己,也就不在多说,毕竟这妹夫的坏话不是他们能任意说的。
“打算怎么跟家里交代?尤其是三叔那,当初可是你担保下,六哥才从京畿大营调入骁骑营,随军出征的。”
“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负荆请罪,亲自登门。”十娘仔细想了后,给出了十六个字。
“登门,你能出宫?”六娘对此表示怀疑。
“皇上一定会大张旗鼓的表彰杜家,再此之前,我会先跟大伯和祖母那碰面,商量出杜家往何事位置上安插的人选。等皇上宣布六哥的事后,我在用半幅鸾驾回府省亲,当真所有人的面负荆请罪。他自己作出来的局,如何不答应本宫的要求?”
“妹妹是打算在天下人面前上演负荆请罪?”六娘立刻明白十娘的用意,“你这么逼着三叔,不怕他撂挑子不干了?还有三婶那,你这是在玩火。”
“四房中过继子嗣到三房传承香火。三婶那,还需六姐帮着劝慰一二了。”十娘低声道,“我母亲一早已经传信来说,九弟十弟任由三叔三婶那挑选。”
“四婶她……”六娘迟疑。
“母亲那六姐不用担心。祖母那,母亲也会帮着劝慰。咱们现在不是去恣情悲痛的时候,也不是计算损失的时候。我们现在只能踏着六哥留下的血的足迹,继续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