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波迟疑了一下道:“裘高工,你不要见怪,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我们现在如果沿着盘山公路追卢锴,一来追不上,摩托艇在水道里可比我们快,二来,公路沿边的镇村丧尸太多了,黑灯瞎火闯进去,根本和找死差不多。裘高工,卢锴现在已经上了船,这一路到卫生院走水道,可比走陆路安全多了,王路那伙人时时在清理鄞江里的水丧尸,摩托艇的速度又快,卢锴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咱们是不是还有必要冒这个险去追他?”
裘韦琴叹了一口气:“李工,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现在让你去追卢锴,不是为了他的安危,而是为了我们皎口水库的所有人着想。”
她扭过头,看了看郑佳彦和林久,提高声音道:“卢锴带着郑佳希去了卫生院,他们两人就成了落在那个王路手里的人质,我们的皎口水库是保不住了。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裘韦琴只要能让儿子卢锴活下来,绝对会把皎口水库无条件送给那个王路。你们有谁不服的?”
郑佳彦抽着鼻子没说话,她是不用说了,卢锴可是带着自己妹妹去求救命的,自己怎么可能反对,林久沉声道:“裘阿姨我听你的,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救的。”
李波见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没有表态,连忙道:“这还用说嘛,当然是救卢锴和郑佳希要紧。反正王路得到了皎口水库后,还会需要人来管理维护,他倒不见得会向我们下毒手。从以前我们双方打的交道看,这王路倒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
裘韦琴道:“好,既然大家都明白,这皎口水库已经注定成了王路一伙人的囊中之物,那我们不如坦率一点,直接找他们投诚,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那王路看在我们主动献上皎口水库的分上,不但会尽全力救治郑佳希,对我们也不会太过刻薄。所以现在我们必须赶去,而且最好是赶在卢锴之前,向王路……投降!”
这是裘韦琴情急之下唯一想到的出路,卢锴的冲动和叛逆让皎口水库突然间走上了一条绝路,皎口水库原本隐隐与崖山平起平坐的对等地位一眨眼之间倒塌了。无条件投降,这是裘韦琴能想到的唯一帮着皎口水库众人掌握一点今后生存的砝码,不,这甚至说不上是与王路讨价还价的砝码、条件,而是乞求对方看在自己无条件输诚的分上,高抬贵手,宽待降人。
李波往皮车车头上狠狠砸了一拳:“我知道了,没说的,我们现在就去鄞江卫生院!”
皮卡车调过头,轰鸣着沿着盘山公路疾驶,裘韦琴在确认卢锴无恙后,大大松了口气,头脑也变得清醒起来,随着皮卡车的颠簸,她从随身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早已经备好的铁丝,埋下头,在脚下的汽车电池上摆弄起来,这汽车电池正是李波和林久搬上来的,被认为已经走光了电的电池。
李波专心致志的盯着前面的路面,郑佳彦抱着双肩缩在后座正为妹妹的安危柔肠百结,林久更是远在后车厢,一时,居然无人注意到裘韦琴的古怪举动。
前方不远,就是樟村镇了,这是这一带仅次于鄞江镇的大镇,只有一条公路穿镇而过,连想绕小路也不可得,在车头的远光灯照射下,还没进镇口,就能远远看到有身影在蹒跚,林久站在后车厢咚咚敲着车顶棚提醒着:“前面有丧尸,有好多丧尸!”
李波紧紧握着方向盘,侧头瞟了裘韦琴一眼,裘韦琴直视前方,冷静地吐出一个字:“冲!”
李波挂上了五档,把油门踩到最底,发动机咆哮着,很快突破了3000转,100码,110码,120码……
这台老旧的皮卡车,在镇间没有隔离栏的双向车道上,跑出了以往在高速公路上也没有跑出来的高速。
林久原本举着钢叉站在车后厢,还想有丧尸扑过来时用钢叉抵挡,现在为了不让自己从疾驶的皮卡上被狂风刮走,紧紧握住了车厢护栏。
不时有丧尸的身影从车窗边一闪而过,有丧尸等皮卡开过后,想追上来,那笨拙的动作却连吃个屁也够不上了。
前面就是烈士陵园了,过了陵园,很快就能出镇了,虽然沿途还有几个村庄,但丧尸的密度不可能比镇里高。而且还有不少小路,总能绕过去。
李波死死抱着方向盘,皮卡车跑出这样的高速车身发飘得厉害,都能感到方向盘在发抖,而且路面上有不少杂物,车子颠簸得象暴风中的小船一样,他有心再加些油门,却担心车子会失控。就在这时,车前的灯光突然照到一溜长长的黑影,李波眨了一下眼,终于看清了那黑影是什么――前方的路中央堆着乱七八糟的一堆家具,沙发、八仙桌、高背靠椅,把路中央堵得死死的。
李波只来得急大吼一声:“握住把手!”就一脚刹车踩了下去。
嘎―――咕咕咕,车子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轮胎在水泥路上的磨擦声,橡胶轮胎在水泥路面上磨出了两道长长的黑印,终于在离家具堆不足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李波脸色发白,大腿都在颤抖,好险,只差一点点,高速行驶的车子就会一头撞上这堆家具,这样高的车速,下场只有车毁人亡四个字。
突然,旁边的副驾驶坐上传来一声呻吟,李波一扭头,只见裘韦琴正捂着头,从前挡风玻璃前撑起来,她捂着头的掌下正在滴血,而挡风玻璃上有个蛛网般的撞击痕迹。
原来,刚才这一个急刹时,李波虽然出声警示,可哪里来得及,除了他自己因为拉着保险带没有受伤外,车上其他三人个个摔了个稀里哗啦:车后厢的林久门牙撞在了护栏上,满嘴都是血,郑佳彦整个人滚下座位,撞在前排座位的靠背上,幸好靠背是软的,她倒没受伤。而裘韦琴的头直愣愣地撞上了前挡风玻璃,撞得鲜血直流。
李波急呼:“裘高工,裘高工,你没事吧?”
裘韦琴昏昏沉沉抬起头:“还好,我……”她刚抬起头,看向李波,突然眼睛一缩:“当心!”
一声嘶吼,车窗外一只丧尸猛地扑了过来。
李波一扭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家具堆后面跑出好多丧尸,向一动不动停着的皮卡扑了过来。
这路中央莫名冒出来的家具堆,居然是智尸设下的埋伏,如果疾驶的车辆一头撞上去的话,必定翻车,里面的人员就自动给智尸丧尸送上了美餐,而象李波这样及时警觉停下了车,埋伏在家具堆后的丧尸等车一停,就扑了上来。其实不仅是家具堆后,两边的店面房里,身后的街道小胡同里,都有丧尸冒了出来,从四面八方向皮卡扑了过来。
除了后车厢的林久,车内的三人都没有带武器,窗外的丧尸扑过来的速度极快,腐烂的双手直向李波的脸挠去,这一下如果抓实了,李波就可以等着变丧尸了。
就在这时,裘韦琴尖叫一声,伸出胳膊,飞快的――飞快地“点”了窗外扑来的丧尸一下,随着这一“点”噼啪一声电击声,丧尸一声不吭翻倒在车底。
裘韦琴额上流着血,对李波大嚷道:“快,发动车子,离开这儿!”
刚才那下急刹车,皮卡已经熄了火,李波手忙脚乱发动车子,挂上倒挡就后退,一边将自己侧边的车窗赶紧关上。
倒退的皮车在街道上扭来扭去,车身将围上来的丧尸撞得东倒西歪,李波边注视着后车镜边想把裘韦琴一侧的车窗也关上,裘韦琴却阻止了他:“李工,你只要开好车子就行,外面的丧尸有我来对付。”
李波一咬牙,想起刚才袭击自己的丧尸突然倒毙,知道裘韦琴自有办法,虽然关上车窗能一时阻隔丧尸的攻击,但这车窗玻璃并不结实,被大群丧尸围上的话,车窗很快会被砸烂,裘韦琴说不关,那就不关。
李波驾着车子在狭小的街道上轰鸣着掉头,然而周边围上来的丧尸越来越多,虽然车子撞倒、压死了好几只,却于事无补,挂在车底盘的丧尸反而阻碍了皮卡车的行动。
已经有丧尸爬上了车头,攀住了车窗,裘韦琴伸出胳膊连连“点击”,凡她手指到处,一只只丧尸咕咚摔倒在地,就此一动不动,空气中隐隐飘着一股**烧焦的气味。
林久站在车后厢,用钢叉捅下去了好几只想攀着车帮爬上来的丧尸,这几只丧尸虽然身上被捅了好几个洞眼,掉下车后却立刻又翻身爬起,坚持不懈往车上爬,幸好在李波的操纵下,皮卡车一直在左冲右突,丧尸想爬上来并不容易,林久这才坚守了下来。
林久站在车后厢,视野开阔,突然看到又有几只丧尸从临街店面的二楼跳了下来,这几只丧尸个个怀里抱着桶状物,其中一只跳到地上后,把怀里的桶给倾倒了,里面的液体泼到了地上,空气中顿时飘过一股熟悉的气味。林久抽了抽鼻子,脸色大变,拼命拍着车顶棚大叫:“丧尸带着汽油,是汽油!”
但他的提醒已经晚了,一只丧尸已经举起了捏在手里的打火机,嗒的一声轻响中,一朵小小的火苗从它手里冒起,李波从后视镜里也隐约看到了异常,一脚油门踩下去,方向盘一打,皮卡猛地往前蹿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轰一下,一道熊熊烈火在皮车卡后燃起,随着几声爆炸声,那火越发大了,几乎成了一道火墙。
幸好李波在最后关头操纵汽车疾驶,这才躲开了丧尸汽油弹自杀性袭击。
如今,前方被家具堆堵住了路,后方,是一道火墙,四周无尽的丧尸正在蜂拥而上,皮卡车上的众人彻底陷入了绝路。
裘韦琴又一指“点”倒了一只攀着反光镜的丧尸,对正不知所措的李波嚷道:“往家具堆那儿开,从旁边绕过去!”――皮卡车后面是熊熊燃烧的火墙,车子如果强行通过,肯定会被引燃,家具堆毕竟是木质家具堆成的,不可能太坚固,而且在街道边缘部分还有些空隙,用车头冲撞过去,还勉强有脱身的希望。
李波一咬牙,拼了。
李波并没有把汽车速度提高,反而只是挂了一档,一脚油门一脚离合,谨慎地操纵皮卡向家具堆和街面房之间的空隙开去。他不敢把皮车开得太快,车速越高,撞在家具上的撞击力度就越大,万一把水箱撞坏,车子也就废了。他把皮卡挂一挡低速,尝试着用车头“推开”家具。
挡在皮卡车头前的,是一张八仙桌,桌子上还胡乱堆放着几把椅子,李波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油门,皮卡的排气管喷出一股股黑烟,顶着八仙桌缓缓向前。八仙桌的桌腿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磨擦声,上面的一把椅子翻倒下来,咣一声砸在皮卡车头。李波踩了下刹车,察觉无碍,这才继续向前。
皮卡车的速度一慢下来,四面八方的丧尸顿时围了上来,拍打着车窗、攀着车厢想往上爬,裘韦琴探身出窗,不时用指“点”一下对皮卡造成威胁的丧尸,随着她的每一次“点击”,丧尸悄无声息地就倒在地上。幸好有她出手护卫,皮卡车才没被丧尸淹没,虽然慢吞吞的,却坚持不懈在前进。
皮卡车终于将八仙桌推了开去,硬生生从家具堆里闯出了一条路,一看到前方已经没有障碍,李波立刻换挡加油门,皮卡咆哮着,再一次拉起了速度。
眼见着众人就将脱困,车后厢的林久尖叫起来:“裘阿姨,救命啊,救命啊。”
裘韦琴刚“点”倒了一只丧尸,听到呼救声,扭头一看,只见一只丧尸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后车厢,正和林久扭打在一起,林久虽然暂时用钢叉捅进了丧尸的胸膛,但丧尸根本不为所动,反而握住钢叉柄,用力甩动着,林久毕竟年纪小,不敌身材高大的丧尸,被甩倒在车后厢,只是用力抵住钢叉柄,才没有被丧尸扑到身上。
裘韦琴探身出窗――可她根本无法从疾驶的皮卡上爬到后车厢去,这可不是拍电影耍特技――裘韦琴大叫道:“林久,松开钢叉,跑到阿姨这边来!”
林久嘶声道:“不行,我一松手丧尸就会扑上来的。”
裘韦琴嚷道:“林久,相信阿姨,阿姨一定能救你。”
林久此时也已经坚持不住了,对面的丧尸力气极大,自己握住钢叉的掌心都已经磨破皮了,他一咬牙,猛地用力一顶钢叉,手一松,骨碌打了个滚,翻身站起来,就扑向车头方向。
那只丧尸被林久这使劲一推,推得后退了几步,但立刻又扑了上来,它的胸口还戳着钢叉,钢叉长长的柄随着它的扑击还一晃一晃的,但却丝毫没有对丧尸造成影响。
林久扑到车后厢就已经无处可跑了,他想攀着车帮爬上车头顶棚,可疾驶的皮卡颠簸得厉害,自己不小心就会从车头顶棚滑下去,就是没摔伤,也会被大街上追来的丧尸吃掉。
正在十万火急时,裘韦琴大叫道:“蹲下!”
林久眼一闭,蹲了下来,只见裘韦琴手一甩,一根铁丝从她手中飞出,甩在扑过来的丧尸胸口竖着的钢叉柄上,噼啪一声电击,丧尸一震,缓缓倒了下来。
林久听到丧尸倒下的声音,睜眼转身一看,只见丧尸已经倒在了自己面前,看那丧尸裸露的皮肤上的焦痕,却像是被皎口水库门口的高压电网击中一样。
这时裘韦琴缩回了手,林久一错眼看到,裘韦琴手里似乎有根细长的铁丝。
林久心中一动,想起了出发前搬上车的几个蓄电池。
很久以前,裘韦琴曾经改造过用蓄电池为能源的电击枪,只是那玩意儿太笨重,不但有电池,还有变压装置,更要人举着一根长长的带着电线的杆子。这一套装备,不仅使用起来不方便,而且电池容量有限,并不耐久,用上几次就没电了。在试用过几次后,就被大家扔到了仓库角落里。
林久看着脚前的丧尸思索着,难道是裘韦琴阿姨又发明了操作更方便的电池电击枪,可是,自己明明看到她是裸手捏着铁丝的,难道,她就不怕那高压电电死自己吗?
皮卡车终于突出了樟村镇,扔下后面蹒跚追击的丧尸群,疾驶向鄞江镇。
李波是皎口水库老员工,以前没少经过鄞江镇,自然认得鄞江卫生院的位置,皮卡车沿着公路一直开到卫生院的门口。
远远的,裘韦琴就已经看到了卫生院前灯火通明,门后站着一堆人,门口也站着一个怀抱着纤细身影的人,那门外的人,不是卢锴又是哪个,只听见他嘶声大喊:“王首领,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琴韦琴长叹一口气――还是晚到了一步,全盘皆输啊。皎口水库,甚至没有经历一场战争,就这样悄然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