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陵与历城之间,无名山上。
“徐帅,我们还是出击吧,要再不杀下山去,只怕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是啊,我们能吃的都已经吃尽了,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再让我们吃了,长此下去,我们支撑不了多少时候的呀。我们再不下山,不说好多人会因此饿死,且还连累到士气,到时拿什么与贼人决战?不若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士气尚存,现在就杀下山去,跟他娘的拼了!”
“拼了!拼了!”
看到一个个急赤白脸,身为这支黄巾的渠帅徐和,此时也已经犯头痛了。贼人就在山下,将他们团团围住,也不攻打上来,摆明的是要活活困死他们,这一计不可谓不毒。可是……明明知道贼人的目的在此,他们又能怎么样呢?曾几次试图组织小规模的突围,但皆都以失败而告终,每次都是有去无回,牺牲了不少的同伴,已经将这支黄巾的士气彻底打到了低谷。长此以往,的确不是事儿。
但是,要是这么冲下去,拼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死?数万饥民,装备本不精良,要是跟山下的正规军发生冲突,与驱羊入狼群又有什么区别,无异于自投罗网。
是选择被人活活困死山中,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去,还是选择轰轰烈烈一回,临死了跟贼人拼死一战再死呢?这是个很艰难的抉择。选择拼死一战,不是没有突围的可能,但死伤肯定惨重;可若选择坚守,不可避免他们要面对饥饿的威胁,但也不是没有活下去的机会。毕竟,战场之道瞬息万变,说不定今儿贼人还在山下围着,明儿因为什么变故,不得不撤离。当然,这种可能十分的渺茫,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一个概率。
“徐帅,下决定吧!”
两边的黄巾蛾贼全都涌了上来,生死关头,没有一个人马虎对待。他们一声声的劝诫,一声声的声嘶呐喊,已经不再是商量的口吻了,仿佛只要徐和胆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刻他们就要冲上来,伸手将他活活掐死。这种局面,已经出现了好几次了,但幸而每次都能被徐和给镇压下来。可这次……这次似乎不一样了,饥饿已经迫使得他们铤而走险。他们已经不再顾虑他是不是他们的渠帅了,他们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就要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明知其结果是一个死……
挡他们的活路,无异于自己找死!
“你们在干什么,不得对渠帅无礼,还不散开!”
就在徐和颇为无奈时,从外围冲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手中拎着一把厚背刀,指挥着十几条壮汉子,将围上来的众人一股脑儿的轰开。有那么几个闹事的,趁机动起手来,跟少年一边直接比划上了。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呵斥之声不断,噼噼啪啪不绝入耳。徐和身在其中,幸好被几个得力心腹保护着,这才没有身受其殃。
眼看局面一下子变成眼前这样,只怕还没有分出个好歹来,自己人就要闹的血流成河了。徐和也知大势不可逆转,若再一味的守在山上,只怕人心惶惶,内讧难免,看来也只能顺应大势做出他的决定了。他一把推开两边心腹,从乱战中一人手里夺过来一把刀,一刀劈砍在一棵大树上。啪啪啪连砍了两三刀。轰隆一声,大树支杆被砍断,枯枝如盖塌了下来,直接砸到人群里,人群四散,让出了一个空间。
徐和一下子跳到中间一块大石上,手着着刀,眼睛扫视了惊讶中的众人一眼,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这声洪亮如钟,嗡嗡的传了出去,远近仍在混乱中的人群,皆都错愕的将眼睛看了过来。
徐和,瞪着一对大大的眼睛,扫视了众人一圈,脸上血色翻涌,一时也不说话。那下面闹事的众人,面对徐和的愤怒,也终于是害怕了了,一时不敢轻易滋嚷,场面一下子冷静了下来。静得可怕,但也得有人出来说话。说话的,自然是徐和。徐和鼻子重重一哼,扬声叫道:“你们很是能打是吧?在自己窝里逞什么英雄,有种的给本帅滚下山去与山下贼人厮杀!能杀他娘的,那才不是孬种!”
他此话一出,众人先还是没有明白过来,都是大眼瞪小眼。等到仔细一想,方才知道他是同意他们下山冲杀了。既然徐和都放话了,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纷纷上前来向徐和请命,就等着徐和安排。徐和此时既然决心拼死一战,那便是豁了出去,将刀往大石旁一插,扫视了众人一眼,就要开口吩咐。
然而,也就在这时,一声‘徐帅’打断了他将要说的话,还有激扬中的众人。
“徐帅徐帅!”一人从着山下一路飞奔而来,一路叫唤,显得极是仓促。只他跑得也实在太急了,脚下绊了一块石头,跌了个狗吃屎。其他人的眼睛可是都在看着呢,有看到这一幕的,那是忍俊不禁,哈哈哈的笑了出来。徐和身边站着的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此时将鼻子一哼,扫视了旁边人一眼,冷声呵斥:“有什么好笑的?”他飞步上前,伸手搀扶起那人,板着脸同时轻声呵斥他一声,“再大再急的事情也得好好走路,怎能如此慌慌张张,走个路还摔了?”
虽然是责备了他一句,但看他抬起脸来鼻子里鲜血哗啦的流淌着,就像是两条蚯蚓钻出了山洞,全都往他嘴巴里爬去,看起来十分的滑稽,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外表虽然装的很是冷酷,但毕竟还是个孩子的年龄,心性难稳,这一笑,也是没有管住,跟他刚才冷峻的面孔迥若两人。那人却是不敢笑他,赶紧顺势爬了起来,伸手随便将鼻血揩了,看到徐和正看着他,他连忙丢下少年,望前走去。
徐和这时问他:“你如此慌慌张张跑上来,可是山下发生了变动?”
那人连连点头,说道:“徐帅!徐帅!大喜啊大喜啊,贼人已经撤兵了!”
“撤兵了?”
“撤兵了?”
这个消息也实在太过意外了,甚至徐和还有其他黄巾,一个也不敢相信。
“贼人怎么会突然撤兵呢?这,这不可能啊,是不是有诈啊?”
“是啊,确实可疑!”
不论周围其他人怎么七嘴八舌,报信的那人只是一个劲的跟他们说:“是撤了,是撤了,不信你们自己下山去看。”徐和还没有说话,众人来不及表示,在旁的少年鼻子一哼,说道:“哼,我才不相信他们会突然撤兵呢,这其中一定是有诈!”他二话不说,召集了十几条汉子,望山下就跑。临走前,少年向徐和丢下一句话:“徐帅,恐贼人有诈,到追上去看看,看他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样!”他丢下话就走了,根本就不顾及徐和喝止他的语言,一路径直下了山。
山下,原本各处关口都是有贼人人马驻守的,然而,此时统统不见,只留下空空的营帐。看来,他们撤得倒是挺干脆的。少年跨上马,带着这十几人一路扫荡,在山下走了一圈,仍是一个贼人的踪影也没有发现,全是空帐。
“看来贼人是真的撤走了!”
到现在了,由不得那个少年不承认,贼人的确走了。他手拍着厚背刀,眼睛扫视着周围的空帐,心下合计:“贼人不会无故撤走,一定是他们后方出了什么变故!”当下喝令左右,“给我好好看看,看能否找出些蛛丝马迹!”
少年自己立身马背之上,手操着厚背刀,眼睛在营内逡巡着,一声也不做。这时,远处一骑马冲来,到了少年跟前,停了下来。他向着少年高声说道:“贼人向那边去了!”给他指了一条路。少年听来,眼睛一转,心里想着,“贼人就算是走了,此时也应该没有跑远,若是追上去,说不定从中查探些消息,以好带回来让徐帅决断。”
少年想到这里,也不二话,长喝了一声:“走!”带着头,立即是扯起马缰,望前冲去。
那十几条汉子眼看着少年突然扯马远去,不敢耽误,也立即各自找了马匹,追着少年的马屁股跟了上去。他们此时也不知少年意欲何为,皆都是不解的向他追问着,又怕出事,劝他回去。少年马不停蹄,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劝诫之词,只是被他们说得不耐烦了,方才勒住马,回身与他们说上两句:“贼人此去实在蹊跷,一定是他们后方出了问题,我们若是追上去,说不定能够得到些消息,等带回来也好让徐帅判断。更何况,当初我等被贼人围打,好不凄惶,接着又被他们逼上山头,差点就让他们给玩死了。这口恶气,如何不出?他想走?哼,还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呢!我不用意,他休想逃了!”
“驾!”
扯动马缰,少年再次向前奔驰。话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能理解的就该跟来,不能理解的他也没有办法。那十几人一听,他的话也确实有道理,犹豫了一下,皆都跟着少年一路追了下去。这一追,追了半天,口干舌燥。也幸好此时秋天,跑在两边有灌木的山道上,还能有荫凉可寻。少年抬头望了一眼前方,缓缓扯住了马缰。
“我们好像是追上他们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追上了贼人的后军,贼人的后军此时好像是在前方宽敞的山谷里休息。少年扫视了一眼,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地形,立即回头叫道:“快,都给我下马!”他带头从马背上下来,牵着马,望旁边山道上走去。那十几条壮汉也不敢犹豫,纷纷跟着下马上山。就在他们闪入旁边山道之后,不过片刻的功夫,一骑马飞奔而来,向前闪去。马上人跑了一阵,突然扣马停下,观察了一下后方的情况,见没有异常,方才又兜转马头,重新往回路跑去,很快消失不见。
“好险!是贼人的探马!”
少年可不管他探不探马,叫众人继续上路。不过,他这次不能像先前那样堂而皇之的走大道了,马也不能骑,只能是小心的将它们牵着,在密林里穿行。马蹄上裹了布片,嘴上也衔了树枝,不想因为马匹发出的声响惊动到休息中的贼人。穿过一片密林,再向前行了一时,跨过了一道沟沟,立即让他们接触到了休息中的贼人。
地方很是宽敞,他们也是保持原地休息,前面的望不到头,后面的则在数里之外,人数的确是不少。也只有最后面的一些人,因为地带宽敞,这才散在各处,躲在荫凉地方,显得稍稍有点凌乱。少年已将马匹交给他身后人看着,他自己则小心的爬过一道山沟,向前又靠近了些。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形,发现也只有此去向左数丈处有一士兵所站的位置较为隐蔽,也不是他人轻易主意到的,倒是可以作为下手的目标。只要抓去了他,也就不难从他口里套出些消息,少年是这么想的。
少年既然将目标定了下来,便再也没有犹豫,悄悄的从士兵身后绕了过去。士兵身子斜拄着长枪,完全没有主意到他身后的危险,还在傻乎乎的拿着一个铁硬的面饼在啃着。少年已经悄悄站了起来,一只手伸出压住了士兵的嘴巴,另一只手则将他身子抱起,往后拖去。他力气是大,只可惜他并没有考虑周全。他将那人拖了下去,却忘了那人身边还有一根长枪。就在士兵受制的那一瞬间,士兵本能的伸脚乱踢,一脚就踢到了那根长枪。长枪被士兵脚下一踢,直接飞了出去,一枪砸在了人堆里。
“妈的,是谁找死!”
人群轰炸开了,纷纷看向长枪飞来的方向。同时,有人惊异:“咦!嘎二呢?”山沟后面发出了急促的叫声,他们这些人听来,脸色一变,知道发生大事了,纷纷叫嚷起来,望前冲了去。
山沟下,少年抱着士兵望下直滚。他本以为,凭他的力气当可轻易将其制服住,只他哪里想到,被他抓到的这个士兵还真是难缠,本来将其制服了,他仍是不停的挣扎,还发出了叫声。这下,不但是少年心急了,就是站在远处观望的那十几条汉子也是吓得不轻。听到前面的声响,他们赶紧是扯了马匹,催促少年赶快走人。
少年看看已经惊动了他人了,知道再要想掩藏是不可能了,挥起拳头,一拳头将那士兵砸昏过去。爬起来就要走,不想身后有人疾呼,同时一道劲风射到。心知是暗箭,少年不敢犹豫,立即望着旁边逃开。好在对方这一箭扯得很是急,没有什么力道,失去了准头,否则这一箭又岂是轻易躲得过去的?然而,也就在这么一个拖延之间,从他身后已经有三五士兵大声呵斥着,举枪挺刀向他杀来。
局面已经到了这一步,与少年同来的那些壮汉,此时也不再矫情,纷纷拿出家伙,冲杀了上来。
少年,见无法走脱,心下一狠,手拔刀刃,反过身来,立在当地。那些冲到的士兵一看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也就更加不将他放在眼里了。本以为,他三五个一个夹击,少年也非缴械不可。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少年在此之时,不但不退,反是举着厚背刀,大喝一声,向着他们直接冲杀了上来。
轰!刀对刀,一士兵首先就被少年手中一刀所带的力道给磕得麻木不仁,差点就要夺手掉下。就在他惊愕时,少年已经丢下他,一刀再起,迎着一人手中长枪砸去。轰鸣之声不绝,杀喊不断,不过片刻的功夫少年就已经突出了重围。然而,这不过是三五人给他的重围,还有更多的人从山沟那边冲了过来。
他的突然出现,也的确像是捅坏了马蜂窝,弄得一窝的马蜂到处乱闯乱飞。迎着不断从上冲杀过来的士兵,少年全身浴血,也已经感到了吃力。上面冲上来不费事,他身处斜坡,需要仰攻,要吃亏不少。而从前面冲来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再这么杀下去,哪里是个头?少年此时难免心生退意,想要往后退去。
只是,回身看看,又傻住了。他身后冲上来的十几条壮汉,本来是要接应他的,此时却被从他们后方绕来的士兵给反包围了,自顾都不暇,更别说是救他了。后路,显然是已经堵死了。既然没有了后路,那就往前冲杀吧。少年一咬牙,顶着头皮,不断往前冲上。也终于,他狂暴不怕死的举动换来了一条血路,被他冲杀上了山沟顶上。此时的他也是占尽了上风的便利,手中刀,只那么轻轻一挥,下面的人就不敢轻易上前了。
可同样,他站在上面,成了众矢之的,被那些暗箭瞄着,弄得他也是心惊胆战。少年回身看看与他同来身陷战局的伙伴,此时已经剩不下两三个了,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们了,后路也不能回了。倒是前方,虽然密密麻麻的人向着他这边扑来,可只要他能一鼓作气,杀出一条血路,大路就在眼前,到时想要夺马逃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难就难在,他真的能冲得开眼前这些如蚂蚁一样的人群,果然如他所愿抢到战马逃出重围吗?
身陷死地,已经没有其他可以考虑的了。有的,只有一股血性,一股不断拼杀,勇往无前的血性!
“杀!”少年咬着牙,牙里渗出血,挥刀望下直砍。蓬蓬蓬,一刀下去,立即荡开了一条路子。那些仰攻的士兵,此时见到像是发了狂一般的少年,也是心慌了。他们一心慌,一退却,立即给了少年以希望。一条路让给了少年,少年也就有了立足之地。落在地上,少年并没有停止攻击,边吼边战,往前不断冲击。
冲击,冲击,再冲击,冲开了一道口子。不管是被他丢在身后的士兵,还是拦在他身前的卒子,看到此时疯狂的少年,此时也确实被震撼住了。一个不过十二三的少年人,没想到他乱战起来,居然是如此的疯狂。他的疯狂,也确实起都了一定的效果,那些被他砍杀死的人就在地上,给了其他人以震慑。而他,在不断疯狂的进攻中,口子越撕越大,眼看离目标也是越来越近了。
只要冲开了这堆人墙,大道就在眼前。
“死!”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归路,没有!谁也不行!
少年一把血刀砍下去,猛然抬起头来,恍然看到就在前方不远处,正有三五骑的人马,他们正目视着他。在他们的眼里,或许此时疯狂砍杀的他是个疯子,然而,在少年眼里,他们只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他们的马匹才是他的目标。
杀人,抢马!如此而已!
少年吼着,狂吼着……都被他杀出了这么长一条血路了,眼前这一点的路,又能算得了什么?然而,他不知道,路虽短,要想杀过去,实在是难。他此时越是往前,遇到的阻力越是强了。
“挡住他,挡住他!”
“不能让这疯子杀上来!”
有这一道道的命令下来,那些就算再不卖力的士兵们,此时不论如何也得装模作样,望前不断的冲出,试图逼迫少年,不让少年靠近。少年此时心里也急了,为何这么点的距离就是杀不过去呢?他抬起头,眼前一亮。他终于发现蹊跷了,那三五骑人马好像并非是普普通通的士卒,否则两边的人也绝不会拼命拦他。而且,他的眼睛先前只顾找马去了,完全忽视了这三五骑身后,其实还竖有一面大纛。
纛上中书一个大大的‘赵’字。
这是将军纛,也是就说,他现在所看到的这三五骑人中,很可能就有一人是他们的指挥官。甚至,是这支军队的总指挥。如果,如果能够抓住那人,以此相要挟,还怕不能出重围?少年心里一动,也是他天不怕地不怕,有了这个想法后,立即付诸行动,不管一切,朝着目标,坚定不移的杀去。身处马背之上,大纛之下的赵雪,此时手按着腰间佩剑,一动不动。她眼睛看着场中拼杀的少年,亦是不发一言。
“赵将军,这小子如此狂妄,再不让部下下死手,只怕就要让他冲到眼皮子底下来了。”
将军朱灵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以他这支军队的作战能力,却被这小子横冲直闯如入无人之境,实在是丢面子的事情。如果再不制止,被他冲到中军大纛下,只怕他是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了。他此时出言,本以为能劝动赵雪,不想赵雪却是一笑,说道:“他只一人,我有千军万马,何惧他?朱将军,你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倒是我看这小子身手不错,且还是个不怕死的家伙,我不忍杀他,这才命令士兵不伤他,任他冲到了眼前。既然都到了这里了,不如好事做到底,放他进来,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能从我们手上取得马匹?”
朱灵一愣,两眼一起,说道:“这个……这个岂能是开玩笑的,可万万使不得!”
“你怕他,我来对付他好了!”朱灵的话刚落,不想从赵雪旁边冲出一员健将。那员健将一身红火的披风,软甲裹出她那细小的蛮腰,脸蛋白皙如玉,神采奕奕。她人一出来,如猛狮出笼,抖擞着身段。她手捉了一根皮鞭,丢下一句话,对着赵雪眨了一眼,也不管朱灵等人的表情,驾着马望前就去,还一路呵斥着:“闪开些!闪开些!”
赵雪也没有想到糜贞此时会冲出去,但阻挡她已经是来不及了,也只好是默不作声,要看糜贞的手段。
糜贞这么一连窜的呵斥着,那两边拦路的将士先还是傻愣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如呆头鹅在地。只是他们也没有来得及反应,看到眼前鞭影卷动,噼啪就要当头砸下来,他们是吓得再也不管其他,纷纷抱着脑袋就走。这样一路,路顿时散开,放糜贞的马出去了。
糜贞迎着少年走来,少年此时也是听到了马呼噜声。他抬起头来,看看一人骑马迎头过来,离他突然近了,他是眼前一亮,暗呼老天保佑。他这里,下手更加的快了,迫使众人往后连退。说起来,若非上面有命令,不许伤害到少年,就凭少年孤身一人,就算是他再厉害,也断然不可能让他逍遥到现在的,少年是占了他们的便宜了。
而少年,血战之中,只知望前,不知后退,只知杀敌,不知敌人是在故意避他。他此时,眼睛里只有那匹马,再也没有其他人。他虎吼着一路直冲而去,血刀开路,也终于让他夺路到了糜贞这里。马,就在眼前,只需将马上人拿下,就是他的了。有了此马,何人可敌?何围不出?少年甚至是连眼睛都笑了。他把手伸出,抓向糜贞脚踝。
马背上的糜贞,她可是乐于表现的,不管你是谁,既然冲到了,那就一定要给你颜色看的。只是她冲得急,也没有想到两边人闪得快,少年突然闪出,她也是小小一愣。一愣之后,尚来不及反应,忽然看到一只带着献血的手突然伸到,就要抓向她脚踝,她是又气又急。呵斥声中,一边对着少年当头卷去。
轰!空气都似被他这一鞭之力给破开,发出霍霍声响。
风声当头,鞭影开阖,少年顿时脸色作变。
“太大意了!”少年的心猛的往下一沉,不得不承认,若非是他眼睛里只有马匹,而没有马匹上的人,也绝不会迎头吃这一亏。这要是被对方一鞭子当头砸中,不死,也得打残啊。而且,这一鞭是是如此的沉,如此的近,有如泰山压顶,实在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的。到了此时,他也只能的尽量展开身段,努力去避开。
然而,他脑门是闪开了,可他身子却没能躲过。这一鞭,轰然如沸,啪的砸下来,落在了少年肩上。少年的肩膀就像是塌陷了一块,顿时砸得他身子一个不稳,脚往下沉。少年轻呼一声,脑袋跟着一懵,整个人甚至忘记了接下来该要怎么做,眼睛里只是晕眩的敌人。敌人似在嘲笑他,而他,却不知此时身处何地。
呼,糜贞又是一鞭。这一鞭落下,直接将少年腰板卷起,轻轻一带,一收,丢在了地上。等到少年反应过来时,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受制于贼手,无数的兵刃加在了他的脖项上。
糜贞收起鞭子,跳下来,满意的拍了拍手,对地上那少年咯咯一笑,说道:“喂!小弟弟你叫什么啊,看你应该没满十二三岁吧,身手倒是不错。要不你向姐姐讨声饶,姐姐这便放过你,怎么样?”
少年满口含血,肩膀所受皮鞭之处发出阵阵的疼,但他仍是咬着牙,不啃一声。面对糜贞挑衅的话,他是鼻子一哼,直接别过了头去,不去理会她。糜贞也是被他举动给惹毛了,啧啧的叫了两声,捋捋袖子,举起皮鞭,就要冲上来教训他。但她还没有走两步,早被跳下马来的赵雪一把给制止住。
“行了!”赵雪看了两边一眼,命令道:“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我们还要赶路,赶紧将两边收拾了。”吩咐他人将少年抓了起来,带到了一边,赵雪亲自问话。只是问他姓名,少年怎么也不说,始终拿着眼睛瞪着赵雪。赵雪看看问不出来,也只好暂时作罢。倒是糜贞玩心大起,在少年耳边一口一个小弟弟的叫着,把少年叫得也是颇为不耐烦。
少年向她辨别道:“哼,我不是你的小弟弟,你也不是我姐姐,你不用这么热乎的叫着,妄想来套我的话!”糜贞嘻嘻笑着:“我非要这么叫你,看你怎么着?你小我,我不叫你小弟弟叫你什么?我不是你姐姐,又是什么?就要叫就要叫……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
“……”少年差点撞墙了,可惜别说此时身边没有墙壁,就算是有,他身不自由,还被人绑缚着呢。
“小弟弟小弟弟……”
“……”少年一翻白眼,带着讨饶的口吻,跟糜贞说道:“你要我怎样做,才能让你不叫我小弟弟?”“哦,这个嘛……”糜贞一摇头,想了想,说道:“这个好像没有办法啊,你小我是事实,我不叫你小弟弟能叫什么?本来嘛,是人都有名字的,可惜你没有,让我怎么叫?”
“我有……”
“那你叫什么?”
看着糜贞投过来的灼灼眼光,真担心自己说出名字是不是明智之举,可若不说,被她一直小弟弟小弟弟的叫着,实在不爽。两害相权,取其轻者。在此时少年看来,如其被她在耳边不断嗡嗡嗡叫着小弟弟,还不是将自己名字说出去。
“陈到!我叫陈到!”
少年将自己名字道出,看着糜贞古怪的笑,便是感觉有点后悔,有点上当的味道了。但话已说出,反悔不及,只能是硬着头皮,跟她强调:“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今后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可别再小弟弟小弟弟的叫着了……”
“知道了……小弟弟!”
“……”
糜贞丢下这个叫陈到的少年,笑嘻嘻,转身就走了。一转身,就将问到的这个名字告诉了赵雪:“怎么样,我留在军中还是有点用处的吧?这要是别人,能这么顺利问得出来吗?”赵雪呵呵一笑:“是是,还是贞妹妹聪明。可是贞妹妹,你听我一句好不好,不要在他人面前动不动说你是别人的姐姐妹妹的,你可千万记住,此是军中,你又穿的一身军铠,你说自己是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叫他人听去又该怎么想?”
被赵雪一说,糜贞方才是回归了一点小女儿的心性,不再大大咧咧。双手抓着赵雪手臂,低下头来,向赵雪轻轻吐了一口舌头,说道:“贞儿知道啦!”赵雪看她脑袋就要靠过来,连忙伸手推开,又将她抓着自己手臂的一双嫩手给拿走,向她轻轻瞪视了一眼,怪道:“刚刚说你,你又犯了,此是军中,你这举动让别人看了如何说你?”
这次糜贞是鼻子一哼,说道:“你是我雪姐姐,让别人看了又怎样?他们敢乱说,先挖了他的舌头!”
古怪着,作势又要将脑袋靠过去,看看赵雪伸手挠她,她赶紧是跳开,连连讨饶。赵雪没好气的说道:“好了好了,不闹了。”糜贞嗯了一声,想到一事,问道:“对了,这次我们为什么走得这么急,雪姐姐你还没有告诉呢?还有,明明我们这次出兵是如此的顺利,眼看着再要几天就能将贼人给拿了,可又为什么突然撤兵了?雪姐姐你难道甘心?”
赵雪说道:“不甘心,能怎样?如今昌国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们不撤兵,还能做什么?”
“昌国城?昌国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跟我们这边又有什么关系?”
赵雪紧了紧衣袖,里面有一封书函是从昌国城那边发来的,是陈诺亲笔所书。陈诺在信中的命令很简单,叫她接到书信之后,不管其他,立即撤兵泰山,将人马隐藏,静待他的下一步命令。而且告诉她,不管她听到任何的消息,只要她知道这些消息都是假的,那就行了。同时让她领了人马进入泰山后,静观战局,不许她随便走出泰山一步,除非有他的严令。这道命令下得太过突然了了,以至于让她准备的时间也没有。
但她知道,陈诺既然下了这道命令,她就得毫不犹豫的去执行。就算这个命令十分蹊跷,十分的让她不解。她在接到这个命令后,也立马按照陈诺的意思,将人马从无名山撤出,一路扑向泰山。
糜贞蹲下身来,瞪着一对大大的眼睛瞧着赵雪。看看赵雪在那里发愣,她嘴巴一翘,嘟囔道:“雪姐姐,你还没有回答我话呢,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赵雪回过神来,向其一笑,说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昌国城那边出了些事情,好像有些严重,故而我大哥哥……陈将军他不得不临时将围攻蛾贼的兵马收缩回来,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你也不需担心。”
叫她不担心,她的心却是始终揪着的。陈诺突然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实在是突然,而他信中又没有解释,实在让她猜不透。糜贞鬼精着呢,两眼闪着,仔细的瞅着赵雪看,问她:“可就算是收缩人马,我们只需直接回昌国城去就是了,为什么反而去泰山?”赵雪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跟她继续纠缠,眼睛一转,赶紧岔开话题,看了糜贞一眼,说道:“好啦,这些事情都不是你我要去追问的,我们只需执行就是了。倒是我问你,你来我这里也有些时日了,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你若是想要回徐州去,我求陈将军他一声,看他能不能放了你。”
糜贞鼻子轻轻一皱,说道:“跟着雪姐姐你这么好玩,我才不愿回什么徐州呢,到家里不是被大哥管着,就是被二哥束缚着,叫我东也不行西也不行,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怪我这怪我那,都烦死人了。哼,跟着他们多没有意思,还不如就一直跟着雪姐姐你呢!”
赵雪一笑,说道:“你呀!有两位哥哥管着疼着还不知足,反倒是以为累赘,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你有两位哥哥,可怜我就那么一位,如今却也……”想到哥哥赵云,赵雪神色一暗,不免要伤下心,泪两滴泪。
看到赵雪这个样子,糜贞也是慌了:“啊,雪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贞儿说错话了,都是贞儿不好,都是贞儿不好,雪姐姐千万不要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