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二叔硬着头皮很久,才低声道:“罗氏罪恶滔天,但好歹还是为傅家生了两女一子。”又挥手命人进屋去,一通搜查之后,在神龛之中发现了浑身钉满钢钉的布人,拆开了布人,上面的确是写着谢青岚的生辰八字,看得傅二叔都是浑身一激灵,劈头转向罗氏,“你……”
傅静一向高傲,更是看不起谢青岚,现在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合不拢嘴。她是看不惯谢青岚,但也从来没想过要她死什么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谢青岚道,“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么恨我?”说着,又搓了搓自己的手,“我也不想知道什么原因,一切听候二叔吩咐吧。”
傅二叔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浑噩,看着发妻,知道这货若是不被惩罚实在难以服众,但傅渊在这里,罗氏真的还有命在吗?他的眼神实在太过露骨,谢青岚只拉着傅渊的手,抬眼看着他,希望他表态。
要说这世上谁想恁死罗氏,丞相大人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当然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那表面功夫做得那叫个妥帖:“青岚不要她性命,我也不会要。”又将谢青岚揽在怀中,只是冷眼看着面色青灰的罗氏。
罗氏颓然的跪坐在地上,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局面了,就算是这里是二房,就算自己还站着婶娘的名头,但傅渊和谢青岚就算是想要作践自己,也没有人能够帮她。
从云端跌在谷底,就是那样的快。要说方才,傅渊还给自己留了一些颜面,但现在,已经被尽数剥离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傅二叔得了傅渊的话,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了罗氏:“你犯下大错,阿渊肯饶你,我也不能再对着你了。”又握紧了烟杆,狠下心道,“稍后我会写休书,你就带着你的嫁妆,回娘家去吧。”
罗氏静静的听着,也不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地板,像是一个木偶一样没有半点生气。
傅静被父亲的话一惊,忙道:“爹,你不能休了母亲啊……”一旦母亲被休,身为下堂妻所出,她和哥哥妹妹的地位都会变得非常被动。就算父亲并没有多余的妾侍,但是来日,傅涵娶妻怎么办?她和阿雅嫁人怎么办?
母亲德行有亏被休弃回家,谁还敢要她们?!
“你在说什么傻话!”傅二叔劈头骂道,不住的向傅静使眼色,“她做出这样的事来,若不惩处,我傅家的家规都是一纸空文不成?你大哥大嫂仁厚,咱们就该不做出任何弥补措施吗?”
谢青岚现在悍妇的名声远播,傅渊就更不用说了,这俩没一人能当得起“仁厚”二字来,傅静咬着下唇,知道这是如今唯一的法子了。
傅涵面带不忍,他一向闲适惯了,这回在家中待了这样久,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也是自觉对不起傅渊和谢青岚,但面前要受罚的是他母亲,况且一朝被休,来日只怕见不到了,富含心中又酸又痛,想了想,还是道:“大嫂……”
谢青岚被点名,也是深叹一声,心道是这小叔子挺牛逼的,知道先从自己这里下手,反正比拿下傅渊容易多了。又想到自己答应过傅雅的话,还是低声道:“二叔,二婶虽是罪大恶极,却也不必休妻的。”
傅二叔眼中顿时闪过一道亮光,休妻这事,闹大了又得给人看笑话。从太后问鼎后宫,成为皇后的时候开始,傅家一直被人看笑话,后来傅渊当了丞相,被人看笑话,再后来,傅渊娶妻,还在被人当作笑话对待。
被人嘲笑了半辈子,傅二叔也不想再来一次这样的事了,现在一听谢青岚话中还有转圜的余地,也是多了几分希冀:“侄儿媳妇……”
“阿静和阿雅以后还要嫁人的,若是二婶德行有亏,来日只怕要影响两个小的婚事。”谢青岚说得大公无私,“况且小叔也是要娶妻的,这事闹出来,对谁都不好。”说罢,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我有一计,二叔可愿意听?”
傅二叔当然是愿意的,谢青岚这才说:“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二婶了,我既然答应了阿雅,就不会违背约定。但我也不愿意来走动的时候,见到差点害死我的人,还要恭恭敬敬的叫她二婶。”她语气愈发淡然起来,“傅家也有不少庄子,若是二叔方便,就将二婶送回老家庄子上吧。”
傅二叔脸上略略为难,原因倒不是其他什么,而是如今傅家虽是在京城生了根,但其实是从西北迁徙而来的,连傅家的宗祠都还在西北。西北路途遥远,实在不是说着玩的。
见傅二叔面上出现为难,谢青岚很大方的说:“若是二叔为难也就罢了,当青岚方才没说就是。”
当她没说,就是要休了罗氏了。傅静和傅涵相视一眼,纷纷看向了父亲。傅二叔也是脑袋都大了,又低头看向罗氏。后者一脸的死寂,抬头看着谢青岚:“我知道你不会饶我,但阿雅和阿静是无辜的。”
“青岚知道她们是无辜的。”谢青岚很平静,“她们依旧是我的小姑子。”
“那就好。”罗氏苍白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一个笑容来,转身便向着雪白的墙壁而去。傅二叔眼明手快,又没能拉住罗氏,只好自己横在了罗氏的去路前,被罗氏撞倒,“哎哟”一声叫出来。
傅二叔被罗氏的铁头功撞得不轻,抚着老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让我死啊,我死了,孩子们才不会被迁怒。我死了,这家里才能太平。”罗氏血红着眼睛。不得不说,罗氏比傅二叔还了解他侄儿。
“行了吧,二婶重病需要好好将息,二叔怜惜二婶身子,送她回西北静养,等好了再回京城来。”谢青岚说完,又一笑,“反正咱们最后都是要回西北的。”
这话倒是,反正死了都得回祖坟里葬着。
罗氏面色戚戚,傅二叔老腰被闪了一下,现在正疼呢,至于两个小的,就更不说了。谢青岚行了个礼,挽了傅渊的手臂向外走去。罗氏又想起什么,急吼吼的扑了上去,连身都没起,几乎是膝行的:“阿雅呢?你快讲阿雅还回来!”
“青岚和阿雅一见如故,少不得是要与她多说些话了。”又含笑看着罗氏,“二婶,我可不敢让阿雅有你这样的娘亲。”
听出她话外之意,傅静都傻了眼:“你什么意思?”
“爹娘没有女儿,也是一大遗憾。”傅渊含笑,只一眼便让傅静像是病弱的小鸡一样蔫了。罗氏咬着下唇:“你要夺我女儿?!”
“阿雅是个拎得清的,我也是格外的喜欢,更不能让二婶毁了阿雅的前程。”谢青岚笑得颇有些残酷,“况且,那叫夺吗?阿雅一直都是大房的女儿。”
这话这样的明白,罗氏顿时跟脱了力气一样,喘气的声音愈发大了,连傅静的脸色都愈发惨白气来,像是不相信这件事。
只是谢青岚和傅渊两人都没那个闲心关注这件事,双双去了。
等到两人回到了丞相府,傅雅坐在屋中已然是坐立难安了,听说两人回来,马不停蹄的过来,一张小脸都憋红了。
“阿雅,日后就住在这里吧,别回去了。”谢青岚今日又装病又闹腾的,难免累了,嘱咐了傅雅一句话,就要回去休息了。傅雅立在她身后:“嫂嫂真的对我爹娘说了么?”
“说了啊。”谢青岚很平静,“我说,你以后就是大房的女儿了,再不是他们的孩子。”
傅雅还是落下了两行清泪来,谢青岚微微一叹:“你娘过些日子就会被送回老家,你也该放心了。”
“嫂子,我还是难过罢了。”
谢青岚“嗯”了一声,让傅渊先行进去后,这才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自己选择了这件事,那么就不要后悔好吗?”纤细的手指指着傅雅的心口,“是你想要脱离二房的,那么还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有时候能够分家也是件幸福的事。”也不待傅雅说话,道,“今日也累了,你先在客房住着吧,明日我让人给你收拾个院子出来。”
傅雅沉沉的点头,还是止不住泪光。
等檀心如心将菜布好退了出去的时候,谢青岚才叹道:“阿雅这孩子,未免冷静过头了。”
傅渊夹了酒酿丸子喂给谢青岚,这才道:“傅家的人,素来都是冷心冷肺的。阿雅今日来,未必不是怕被波及,索性快刀斩乱麻,让你我说出要让她记在大房名下。二房只当我们夺他女儿,却不知道,这是阿雅主动提出来的。”
“你们傅家的人,还真是深不可测。”谢青岚咽了口中的酒酿丸子,又盛了一碗枸杞银耳汤,喝了一口,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家夫君有些怪异,抬眼看了他一眼。
傅渊含着笑容,就那样看着谢青岚,见她抬头,这才笑盈盈的问:“你们傅家?”
谢青岚头皮一麻,也不喝了,搁了碗,上前亲在他唇上,卖乖道:“咱们傅家。”
傅渊这才满意,重新拿了碗筷。谢青岚在心中默默的吐槽了一句之后,这才重新开始吃了。
自家夫君g点太低,随时都可能被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