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雾气弥漫了整个街道。春风沉醉的晚上,尤佳不得不戴上了渔夫帽才能压住她被风拂乱了的头发。可即使如此,狂风依然放纵肆意,她的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不断地从帽子底下翘出来,引得她心中的烦躁与郁结也不住地上升。
茶馆终于印在了她的视网膜上,尤佳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咒骂,匆匆忙忙走了进去。
服务员冲她露出了一个流水线作业一般的标准笑容,领着她一路朝里。清冷的雾气似乎被她带了进来,始终笼罩在她周身。寒冷半点儿没有被阻挡在门外,仿佛她经过的地方,沸腾的开水除了蒸腾出更多白色的氤氲以外,半点儿热气也没贡献出来。
直到她坐在茶桌前,她的身体也没能暖和过来。服务员笑容不变,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您在这儿稍等片刻。”
周围依旧冷清,就像是寒意并非她从外头带进门的,而是一直从她心底冒出。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手。
“抱歉,让您久等了。”男人姗姗来迟,坐到了她的对面,脸上浮现出一个标准社交礼仪的歉意笑容。
尤佳的手指甲掐入了掌心,心沉入谷底之后,她的身体反而往上一升。平素的沉稳端庄从她脸上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烦躁:“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只有牙刷柄嘛吗,为什么后面又出现了注射器?”
细细的一道水柱落入了茶碗当中,突兀的水流声停下之后,包间里才响起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这样,效果不是更好吗?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发狂,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是他的针头是刺向我的!”尤佳绷紧了脸,抬起了目光。
男人端起了茶碗,眼睛完全放在微微荡漾的茶面上,轻轻地念了一句:“晴窗细乳戏分茶,他不是没能刺到你嚒。”
尤佳的脸绷得太紧了,以至于她双颊的肌肉都忍不住抽动起来。她僵硬的点点头,表示认可对方的说法:“是的,他死在了自己手里。”
妈的!尤佳目送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愤怒地抽出了一根香烟含在嘴里,点燃了打火机。这些王八蛋,只肯躲在后面,根本不愿意出手。无论鲁直是否杀了她,对他们来说,都是可以顺水推舟运作下去的。
聂磊的话在她耳边回荡着:“意外能发生第一次,就能发生第二次。”
谁是水,谁又是舟。尤佳狠狠地吸了口烟,隔着包房的木质墙壁,白色的烟雾背后,她面上的焦灼已经完全消失了,目光幽幽地看向了远方。
月光从城市的这头照到那一头,一样的冷冷淡淡。人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新生杀戮都跟月亮无关。
窗帘背后,丁一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靠着床头两眼迷离。手机屏幕上正放着最新的热门剧,可惜剧中人的说话声完全被聂磊掩盖住了。她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这样奇怪,而且这个警察尤为奇怪。是桌上外卖送来的水果拼盘不好吃还是新追的电视剧不好玩,亦或者是新装的游戏没意思?聂磊为什么就不能安生歇着呢?
“他真想杀了尤佳。”聂磊拖着凳子坐在丁一前面,捏着叉子往她嘴里头送水果,完全不在乎丁一对他不理不睬的态度,“尤佳没料到这件事,她的惊惶是真的。她玩脱了,有人想让她死。”
比起鲁直,尤佳知道的事情无疑更多。她死了是最完美的,被她亲口定义的疯子杀了,无懈可击的杀人动机,不容置喙的发狂杀人现场。杀了人的疯子从某种意义上讲已经彻底丧失了生而为人的权利。他也许会被电击,也许还有其他备受煎熬的治疗手段,他会被关在精神病院一辈子,彻底疯疯癫癫过完他的一生。活着,等于死去。何况一个疯子出意外死了,更加不引人注目。
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切呢?这个人势必能取信于尤佳与鲁直。尤佳计划借着自卫或者见义勇为的方式除掉鲁直,这需要鲁直先动手。这个人在其中起了教唆怂恿或者说是引导的角色,他(她)是一位双面间谍,出卖了两个人。他(她)希望他们都死掉。
聂磊的目光落在了丁一脸上,后者还在懒洋洋地看着无聊的电视剧。她的脸明净而光洁,这几天的不如意让她看上去憔悴了一点,但并没有削减她的美貌。她是个富有吸引力的姑娘,能够轻而易举地感染人。
丁一太懒了,她只会因势利导,不会主动去筹划。
尤佳背后的人应该也是位议员,而且跟李正和分属不同派别的议员。所以尤佳才会盯着李正和不放,即使嫖.娼之说被她自己打脸否认,她也打蛇随棍上,紧接着将李正和死死地绑在了精神状态有问题这条船上。
“你说,究竟谁想让尤佳跟鲁直死呢?”聂磊转头看丁一,“是那晚我真正想要抓的人还是李正和?青山疗养院的病人可以看电视,现在已经有人将鲁直跟李正和等同看待了。”
任何事情喧嚣一时后,过去了就过去了。也许尤佳或者鲁直的死亡,可能会引起大众对李正和心理状态更多的关注,但时过境迁之后,人们就会迅速地忘掉这件事。相反的,倘若这两人三不五时就跳出来蹦跶一下,对李正和反而是更大的威胁。
李正和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丁一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睛看聂磊在笔记本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圈。当聂磊反应过来,往她嘴里头又塞了块芒果之后,她总算大发慈悲搭理了聂磊一句:“找能够同时出现在两边现场的人。”
聂磊盯着丁一的眼睛:“你是说,这件案子是酒店那件事的后续?其实也有可能跟其他事情相关。尤佳和鲁直不可能只做了这么一件事……”
他话没能说完,丁一已经扭过头去懒得理他了。单蠢的人类啊,这两件事最大的共通点在于,她都被裹挟进去了。
聂磊不以为然:“那是因为两件事当中都有尤佳参与,她一早就盯上了你。”
丁一没有转回头,只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直到李正和进房间自我介绍,我才知道他是议员。”
她所有的客人都非常注重个人隐私。毕竟失眠这种事情,比感冒更拿不出手。人类喜欢自我折磨,互相diss,总能在别人的痛苦中挖掘出快乐来。
聂磊绷紧了脸,不太确定:“你的意思是,尤佳一开始盯上的人是李正和,因为她接到了那个电子音的举报电话。但是鲁直死亡这件事的触发机制是你前往精神病院给他做催眠治疗?”
丁一不喜欢解释,说话对她来讲,实在太费神了。她宁可聂磊自行猜测,反正猜错了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关系。
聂磊站直了身子,在丁一面前走来走去:“如果按照你的推断来,这个人肯定对你很熟悉,极为信任你的催眠能力。你的客人名单能否列出来提供给我?李正和当时说的是,大家都说你非常厉害,这个大家肯定是你之前的客人。他们当中,说不定存在跟精神病院当天在场者重合的对象。”
丁一艰难地晃了晃脑袋,眼睛永远跟睁不开一样的半开半闭,菱角形的嘴唇幅度极小地开合着:“不可能,只要跟我睡过都会上.瘾。”雪中送炭不至于,但也不会主动来踩她进沼泽地。深受失眠痛苦的人,舍不得丢掉好睡眠。
聂磊试图说服丁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把名单给我吧。”
“不记得了。”丁一干脆闭上了眼睛。她才懒得记客人到底是谁呢。反正她又不愁客源。
聂磊嫌弃地朝她嘴里头又塞了块水果:“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吧。”
房间门被敲响了,徐法医在外头喊聂磊的名字。聂磊侧过脑袋深深地看了眼丁一,最终丢下一句话:“别到处跑,有人想尤佳跟鲁直死,这意味着你也是不顺眼的对象。”
丁一惋惜地看着剩下的小半碗水果,微微转了下脑袋,继续看她的电视剧。
门开了,徐法医好奇地伸着脖子往屋中看,笑容诡异地看着聂磊,故意将声音压低到丁一恰好能听到的范围内:“你打算一直带着她?”
聂磊随手带上了门,嫌弃久了干脆泰山崩于顶而不色变:“我把她带出了酒店,让她陷入了麻烦。去青山疗养院参加那个什么记者招待会,她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去的。”
法医一副受不了聂磊的表情,龇牙咧嘴:“你可真够自恋的,谁说她是看你的面子才去的?况且你带她出酒店只是正常的办案流程而已。如果都这样的话,警察局大楼早就爆了。你应该庆幸当初女值班室多修了一间,但是没招到足够的人。”
“不管了。”聂磊强调道,“总之,她原本是可以回酒店继续过她混吃等死的好日子的。现在出了鲁直的事,江州酒店又缩回脑袋了。”
“真是渣!”法医嫌弃不已,“这种渣到底酒店就是靠不住。还宾至如归呢,还跟家人一样呢。谁摊上这种家人,能活到现在都是生命的慈悲。”
“说重点。”进了法医的地盘,聂磊面色凝重了起来,“鲁直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你非得增加我的工作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忙?每一个意外死亡的拖到我这儿来解剖一遍,在进新人之前,我死了的话连自己的尸体都没人能解剖!定个工伤估计都够呛。”法医抱怨着,却还是将报告塞到了聂磊手中,“死于药物过量,一种用于长期失眠病人的镇静安眠药。效果很好,患者服用后能够进入深度睡眠。”
聂磊翻着报告,语气狐疑:“你的意思是,他药吃多了?”
“不——”法医松了松酸痛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着年轻的警察,“正常人是口服。”
“什么意思?难道是药物不可以通过注射的方式进入人体?”聂磊抬起眼睛看法医。
法医伸了个懒腰,声音也懒散了起来:“这药呢,化在水里头以后进行静脉注射,可以获得强烈的欣快感。”
“被滥用的安眠药?”聂磊眯起了眼睛。
法医笑了:“被滥用?嗯,这要看你怎么看了。比方说芬太尼在临床上广泛应用于镇痛,噢,或者我换另一种老土的药物盐酸哌.替啶也就是杜.冷.丁,在黑市上,一块钱不到的一支药物能够被炒到好几百块,瘾.君子们还趋之若鹜。不可能因为这样,药厂就不再生产这些药物,医生也停止使用它们治病救人。只能说,所有的东西一旦失去了控制,都会致命。”
“药是精神病院发给鲁直的?”聂磊抓住了重点,“所以院方迫不及待地希望将这件事定性为意外,想要赶紧平息下来。”
法医点了点头:“鲁直有躁狂症,起码精神病院给他下了这个诊断。躁狂症患者往往伴有严重的睡眠障碍,给他开安眠药正常且合规。只是大众难以理解,好好的药品怎么变成了毒.品?”
“他推到注射器中的剂量足以致死了。”聂磊扬了扬手中的报告,朝法医点点头,“这个,多谢了。”
法医嫌弃地歪了下嘴巴,最终没忍住,还是劝了他一句:“虽然此事过于凑巧,但作为法医,我得说我没发现谋杀的证据。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真是谋杀,从现场跟尸体情况来看,也缺乏有力的物证。查到最后,也只能感慨一句,凶手太会利用人性的弱点,让他们自相残杀了。”
聂磊闭了一下眼睛,重新睁开时,笑容又挂回了脸上。他答非所问:“辛苦你了,谢谢。”
说着,他转过身大踏步离开。
法医受不了一般侧了下脑袋,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叹气:“年轻真好啊,充满了天真的幻想。等再过几年,估计拿枪顶着你的脑袋,你都不想动弹了。”
聂磊年轻的身体中蕴含着无限的活力。他没有听从法医的劝导,回去好好休息,而是直接去了鲁直生前的住处。尤佳想让鲁直死,如此决绝狠辣,代表着鲁直手中肯定掌握着至关重要的东西,能够威胁到尤佳的生死存亡。否则单凭他一张嘴巴爆料,精神病人的话能有多少可信度?被禁锢在精神病院中的人,又哪儿来的发声渠道。
临走前,丁一牙齿上下磕了两下,算是跟他道别了。挥手对她来讲,实在太累,她连晃晃手指头都嫌麻烦。大约是她难得有不好意思的情绪,聂磊关门的时候,丁一还安慰了对方一句:“人总不会白死的。”
聂磊笑了,有意想引她多说两句话:“如果死的人是尤佳呢?那么关键性证据就飞到尤佳手里头去了?”
丁一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形,似闭非闭,洁白的牙齿在粉红的嘴唇后面露出了一点儿边:“东西会跟着死者出现的。”
聂磊一时间摸不清丁一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究竟是在暗示他,尤佳手里头有相同的物证,下一个被盯上的人是尤佳,还是有其他寓意?
可惜今天丁一说的话加在一起能够抵上她过去一个礼拜的话量了。她脑袋一扭,直接趴在床上看起了动画片,完全没有继续理睬聂磊的意思。
聂磊摇了摇头,带上了房门,大步朝鲁直住处方向走。
今晚雾气极大,整个江州都成了雾都,白茫茫的,伸手看不清五指。出警察局大楼的时候,聂磊想了想,给尤佳拨了个电话:“你手上要是有什么东西的话,赶紧交给警方吧。你别以为是保命符,说不定就是催命咒。其实从现场状况以及目击者所见来看,当时,那个人想杀的人是你吧。”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尤佳:“鲁直精神不正常,想要加害我,结果自己反而摔倒了,意外死亡。”
聂磊唇角勾了勾:“你知道我说的那个人不是鲁直。他的注射器是哪儿来的?到底谁给他的?”
尤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亮度,又尖又亮,活像一把明晃晃的刀。然而雾色正浓,空气中悬浮的的水汽凝结物实在太密密麻麻不透光了,所以这刀也显出了虚张声势的孱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等你知道的时候,一切就太晚了。”聂磊的话刚起头,手机就响起短促的“嘟嘟”声,尤佳挂了他的电话。他再拨过去,对方手机拒接,估计又被拉黑了。
聂磊狠狠地啐了一口,大踏步走进了浓雾当中。
鲁直不是本地人。按照他们初步调查的户籍资料,他的父母已经过世,他独自一人待在江州。大学肄业,没有稳定的正当职业,个性暴戾且阴沉,甚至连关系亲密的朋友也没有。在宅文化盛行的现代,人际交往的必要性似乎已经急剧退化了。这样一个人,也许死了就死了,可能连为他伤心落泪的人都没有。
聂磊在门锁上动了一会儿,看似固若金汤的防盗门轻而易举地就被打开了。按照他们逮到的入室盗窃惯犯的说法,哪里需要飞檐走壁,很多人家的防盗门压根就是个摆设。只要确定家中没人,走进去半点儿力气都不费。
鲁直家的房门并没有多少特别之处。
聂磊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防盗门,然后再轻手轻脚地合上。屋子不算大,典型的单身汉住所,手电筒一束光就能照到头。不过在寸土寸金的江州,能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窝,单从生活质量上讲,鲁直已经秒杀了起码一半以上的外来人口。
手电筒的灯光移动着,聂磊戴上了手套,仔细搜寻整间屋子。鲁直的东西不算多,家具只有简单的几件。屋中的卫生状况可以说相当糟糕,沙发前的桌子上还丢着他吃零食剩下的垃圾袋。地面不知道多久没好好清理了,灰尘跟垃圾混在一起。
聂磊试探着打开了鲁直的电脑,屏幕示意他需要输入密码。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输入了尤佳的生日,电脑显示密码输入错误。聂磊又试探着用了鲁直的生日、姓名以及尤佳的姓名,反复输入了十来遍,电脑还是没能打开。
晚风拂动了窗帘,湿漉漉的雾气见缝插针地扑面而来。聂磊胡乱抹了把脸,突然间目光凝聚在窗户上。屋子里头没有开风扇或者空调,空气对流效果极差。吹动窗帘的风,只可能是从窗外吹进来的。
难道鲁直离家的时候,窗户没关好?聂磊的手悄悄地伸到了桌下,摸上了机箱,果然是温热的。
从他进屋使用电脑到现在,时间不超过五分钟,机箱不会这么快就烫到这种程度。唯一的解释是,电脑在此之前,刚刚被人用过。
余热尚未散尽。
聂磊不经意地站起了身,口中咒骂了一句鲁直,似乎心烦意乱的样子。然后他身体突然发力,冲向了窗户边。窗外响起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有人攀着窗台跳了下去,慌慌张张地朝前面跑。
鲁直住在二楼,聂磊毫不犹豫地踩着一楼人家的空调外机,跟着跳了下去。夜色酽酽,浓郁的雾气成了被追逐者最好的遮挡。聂磊失了先机,一直追到巷子分叉的地方才听到左手边有狗叫。他停下来仔细听了下动静,立刻追了过去。
那人的反应十分敏锐,蹿出巷子口以后很快又失去了踪迹。
弥漫的雾气围绕在聂磊左右,阴冷的小水珠挂满了他的眉毛跟头发。聂磊胡噜了一把脸,努力竖起耳朵听脚步声。夜色已深,因为浓雾,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他凝神了半晌,终于捕捉到了头顶上传来的脚步声。
人在天桥上。
聂磊拔脚而出,追上了人行天桥。他穿着软底球鞋,放缓了脚步后,身形也隐在了浓雾中。远远的,夜空中传来地铁呼啸而过的声响,愈发显出了天桥的寂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清楚听到的寂静。
昏黄的路灯下,聂磊努力静声屏气,一点点地朝前面移动。忽然面前一晃,聂磊看到了快速移动的人影。他立刻扑了过去,伸手捏住对方的肩膀,口中低声呵道:“警察!”
那人听了聂磊自报家门,愈发慌乱了,身子往下一矮,仿佛泥鳅一样滑脱了开来。浓雾让聂磊视线受阻,手下一空,叫这人躲了过去。他再一次发出了警告:“别动,否则你就是妨碍公务,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浓雾中一只拳头伸了出来,直直地捣上了聂磊的鼻梁。聂磊身子不得不朝后一仰,又叫这人躲了过去。
聂磊不等站直,一个横扫腿过去,他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呼痛声,然后是人身体撞上天桥护栏发出的哐当声响。他循声扑过去,反扭住对方的手到腰后:“说!你跑去鲁直家做什么?”
戴着连头帽的人慌忙将一只手塞向口中。昏黄的灯光下,聂磊只看到小小薄薄的一道光晃过。
是U盘,他脑海中晃过发烫的机箱的同时,结论已经得出。聂磊连忙伸手抢夺,身后突然拂过一阵风,常年习武的本能让他立刻矮下了身子,躲过了身后挥舞过来的长棍。
“啪”的一声响,有什么掉在了地上。聂磊听到了连头帽压低的惊呼:“U盘,U盘掉下去了。”
聂磊立刻拔腿就跑,局势变成了两人在他身后追。浓雾下,一股大力从身后推向他,聂磊脚下一歪,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面滚了好几个台阶。原本捏在他手中的东西也脱了出去,滴溜溜地朝前滚。
那两人拼命地追着,却棋差一招,眼睁睁看着东西从窨井盖的裂口掉了下去。
警笛声呼啸而过,闪烁的红灯在浓雾中也分外显眼。那两人惊慌之下,立刻逃窜开来,消失在浓雾中。
聂磊喘了口粗气,扶着栏杆站直了身体,手掌摊开,昏黄的路灯下,手心赫然躺着一枚小小的U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