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先兵后礼，还是先礼后兵？
现今的木老爷如今已经年过半甲，从他的阿爹手里接过土司的位置的时候。他还是个对着族人发号示令之时，会有些紧张的少年。
每个家族中的土司位置之争也是残酷激烈的。他阿爹也正是因为在这样的斗争中，走得那样早。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刚刚当上木府土司的时光。只不过，那时候是不服气的族人，如今却是一个他见都没有见过的年轻人。
哪怕是背后心思莫测的凤家和左家，也没有让他如此的纠结——最让人害怕的往往不是表面强大的敌人，而是让你不知道他究竟如何强大的敌人。
“大人，到了。”
在进到街口之时，木府的管家已经看到列队在酒楼门口两侧的明朝军士打扮的人。顿时明白，太平王走了之后，来的这个新任的小王爷，明显是个不太平的。
几顶轿子安静的停在了酒楼门口，那些军士没有任何人动，甚至瞄都没有瞄一眼。
下了马的凤家长子和自己的父亲对视了一眼，他虽然当时给这位清宁王爷送礼的时候，已经能感觉到他周围侍卫那若有若无的压力，但是今天来的，才是真正的精兵吧。
“几位大驾光临，我家王爷赶紧让我下楼迎接。”真当几位土司准备先寒暄一下情况的时候，一道声音直接插了进来，让几人将自己想说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至于那一起过来的夫人，虽然不是京城中的那帮子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出身，可是也是当地的名门贵族，见过最有阵势的莫过于自己家的私兵训练的场景，宫九带来的这些除了是他亲自训练的精兵之外，其中更有部□□份特别，都是从唐门和他手下组织中挑选出来的人，用军队的方式训练后，更是能以一当百。
姑且不说纪律方面，单就宫九带来的这一百多的军人，武力值就绝对比一般的军士要高。而宫九和唐杺，再加上王怜花的身手，脱身也绝对不是问题。
凤家的族长凤林看到王怜花之时，眉毛明显抖了两下，一身红衣，手中和那些附庸风雅的汉人一样，拿着扇子。看上去笑容满面的，倒是挺好相处的样子，可是那眼神中散发出来的感觉，就知道是个狐狸一般的角色。
“这是清宁王爷的王府总管，王怜花公子。”凤林的长子凤榉赶紧给自己的父亲普及，他当初送礼上门的时候，见到这个王总管，也是吓了一跳——总管不应该是那种年纪很大，面目严肃的么？曾经来这里汉人官员的管家，也没有这么年轻俊美的啊。
凤榉的声音几位都听见了，木家的土司老爷木旺自然也听见了，他睁开本来因为脸上肉太多被挤成一条线的眼睛，仔细的看了一眼王怜花那张堆满“和善”笑容的脸。
也难怪自己和小妾会被剃光头，感情这个小王爷其实是个玩世不恭的性格？
这只是猜测而已，其实剃光头这种事情的真相还得回到三天前的某一个傍晚。
宫九靠在榻上，看着自己妻子在逗着那刚回来的变得不胖的小胖子的说话的时候，问了一句，“木家那个老头子性格残暴，而且不容易低头，你说，他怎么解决？杀了吧，有点可惜。”
毕竟木家动乱起来，也是个麻烦事。
“爹！去剃掉他的胡子！”某个已经可以正常说话的小子立马转头对着这几天逐步亲密起来的亲爹说道，“陆叔叔不听话的时候，就剃胡子！”
“喔？”宫九走到自己的儿子身边，将这个如今从长相上能看出来与自己七分相似的小子举起来，“你经常看到陆小凤被剃胡子？”
“师傅说，只要能剃到陆叔叔的一半胡子，我就能多吃一个糖葫芦……”
把我儿子当成什么了？居然用糖葫芦来诱惑？宫九心里顿时有些不满。但是想到西门吹雪怎么说也代替自己将儿子教育的很好，并且收了自己儿子做徒弟。自认为挺讲道理的宫九表示，暂时就不计较了。
“那爹就听你的，直接剃了他的胡子，没了胡子好像也不是那么有意思，顺便也剃了头发吧。”
“剃头？”大名朱明申的小世子想了想，决定听父亲的，“这个好。”
“你说好，那必然好。”宫九抱着儿子，点了一下他的小鼻子。“儿子，记住，惹了咱们家的人，掉点头发，那是客气的。”
朱明申觉得没错，他师傅一般都是一剑捅过去的，他爹爹还是脾气太好了些。
唐杺则坐在那里，无奈的看着这父子两煞有其事的交流。
画面再度转回来。
木旺看着王怜花的时间定了大概有三秒，对于这个王总管那带着笑意若有若无打量自己用官帽遮住的脑袋的眼神，感到有点恼火，但是也不好意思现在发作，便从鼻子里轻轻的哼哧了一声。
“请~”王怜花觉得，带上帽子的木旺，真的就和一只土豆上蹲着个大蒜。别问王怜花为何知道这么乡土的比喻，要知道做一个全能的总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王怜花觉得自己除了不能生个孩子出来，其他一切都不成问题。
至于为何还要继续做王府大总管，王公子告诉你，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做宫九这样的人的总管，生活绝对是非常刺激有趣的。
来得除了这里的三大土司和他们的正室夫人之外，还有就是凤家的未来继承人凤榉——他现在基本在帮自己的阿爹打理族内事务。所以这次也跟着一起赴宴。
王怜花将几位引到了三楼的一个最大的雅间，各自带来的人却被王怜花“礼貌”的拦住了。“诶，几位大人议事，各位壮士这些还是门外看着好，端茶倒水什么的。由咱们这些管家来就好了。”他随即笑眯眯的看着其他三大府中的管家，还不忘记挤一个轻浮的眼神，“我家王爷最讨厌人多。”
木旺显然是头一个不答应的，他冷哼了一声，“不过是几个护卫，咱们这地儿，可不太平。多带几个护卫，还可以保护王爷。”
几个护卫显然是听从木旺的命令，准备避开王怜花上前，却被他一把扇子挡住。看似只是轻轻的一挡，去却犹如碰上了铜墙铁壁一般。
“本总管说了，王爷不喜欢人多。所以各位，还是别违背我们王爷的意思，他发起火来，我可兜不住。”王怜花一只手拿着扇子挡着木家的几个强壮的护卫，另外一只手则对着凤家的父子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木旺这回是彻底看明白了，这位穿着红衣举止轻佻的王府大总管，其实是个一等一的好手。那几个护卫是他府里最忠心最强的，可是此时，却王怜花轻飘飘的拦住了。
“王总管，贵客迎门，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将人带进来？”一道有些怒气的女人声音传来，门外的人眉头一皱，这音色，听起来是个极为年轻的女子。
“哎哟，小人知错了。”只见呼啦一声，那几个刚刚被王怜花挡住的护卫，直接被掀到二楼，稀里哗啦一阵动静，估摸着可能会受点皮肉之苦了。“我们王妃最不耐烦等待了，发起脾气来，王爷都兜不住。”
一直默默不做声的左家土司在心里想了一下，原来王爷和自己一样啊，是个气管炎呢，顿时觉得有了几分亲近感。
木旺看着自己家的护卫给人那么轻易的就叉走了，自然不敢乱动。只能瞪了王怜花一眼，保证自己的气势。而此时，那扇一直关着的门啪的一下，似乎被房里的一股力量打开了。
门口僵持的一堆人就看见坐在房间正中央的宫九和斜靠着窗坐着的唐杺。
“各位，为何这么久不进来，是我的总管招待不周么？”宫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微笑着说道。
刚刚唐杺就听着一群人在门口叽叽喳喳的，实在是不耐烦等，便先出声意思王怜花赶紧出手解决。王怜花自然会意，便直接动手了。
这也是在场除了凤榉之外，其他人第一次看到这新来的清宁王爷王妃二位。不得不说，所有人心里闪过的想法都是——太年轻了。
虽然没有见过真人，但是宫九来之前，对于这位太平王独子的他们并非没有了解。可是算算年纪，也该有35岁了，他的妻子也应该有25岁往上，可是此时，他们看到的这对夫妻却是比之前想象的要年轻很多。
“几位，我们王爷有请。”王怜花使了个眼色，将这几位土司和他们的夫人请了进去就座。
木旺扫了一眼这个房间，这里原先是这家酒楼特意给自己准备的最佳包房，如今显然被宫九征用了。不过，他放心的是，这房间里确实也没有对方的侍卫，不过——他扫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只有脑子好用的管家，又看了看刚刚把自己最得意的护卫扔到二楼的王怜花……
木旺觉得有些心塞。
至于其他几位刚刚在一边几乎没有出声的土司夫人，这个时候也算是能缓口气打量一下她们将要接触的清宁王妃。
听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看面相还是和个小姑娘一样？导致最会张罗的左夫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几位夫人都随意些，他们男人谈事情，咱们女人听听就好。”唐杺忽然展开小脸，仔细看，着笑容和她夫君倒是有几分相似。
“王妃真是客气了。”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茶水，年纪最大的凤夫人先开口了。而另外一桌，宫九已经开始给那几个土司倒酒了。凤榉因为则站在自己父亲的身后。
“凤夫人真是好福气。”唐杺看了一眼在那里站着的风少爷，“凤大人后继有人了。”
“王妃太客气了，咱们是粗人，老妇人也不和您客气了，听说您家小世子如今也是聪明伶俐呢。这不，才来咱们这地儿，看到的人都说好。”
木夫人抽抽嘴角，难道凤家和这位王妃的关系已经如此好了，上来就能拉家常了？自己家老爷果然说的不错，这凤家，早就不和他们一条心了。至于左家？
左夫人是原先当地知府家的女儿，从来都是在外面文静贤淑，家里河东狮的作风。这个时候，她就这么看着唐杺，心里嘀咕，京城里来的王妃娘娘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不应该是仆从成群，说话轻声细语么？
倒不是说唐杺有多粗俗，只是那举手投足之间，完全不是闺阁女子的作风。
“我家的？我家的现在哪里看得出什么来，这养孩子啊，从来都是熬着做娘的心血。那些老爷们……”唐杺瞄了一眼对桌，宫九正笑眯眯的对着木老爷明嘲暗讽的。而左老爷和凤老爷则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
“……忙的都是所谓的国家大事，殊不知有个合格的继承人，也是非常重要的。”这话，唐杺是故意说给木夫人听的，几大土司家族，就属木家的家庭成分最复杂，光是小老婆生的儿子，就有一只手的数量，加上正室夫人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这以后木老爷归西，还不知道能乱成什么样子。
果然，木夫人听到之后，眼神微动，“王妃说的是。只是今日，王爷让咱们和老爷们过来所为何事，王妃能透露一二么？”
说来也奇怪，虽然在一个房间里，可是对桌的交谈她就是听不真切。
“当然，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咱们王爷来了，想了解一下这里的主要情况。三位老爷对地方上的事情必然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咱们初来乍到，一些事情，还得仰仗各位。”
唐杺拍手，就看见王怜花从袖子里拿出三个盒子。“这是咱们给各位夫人带的，也算是个见面礼，各位别嫌弃。”
唐杺将三个盒子中的一个打开，只见盒子里面的绸缎上，赫然躺着一颗鸽子蛋一般大的东珠。
木夫人瞪大了眼睛，不得不说，唐杺给的这份礼，真的是太厚重了。
夫人们这桌正被唐杺“壕”的气息镇住当口，宫九那桌的气氛则是达到了另外一个点。
“王爷的意思是，让老夫减少私兵的数量？”
“不是，而是让木老爷帮忙抵抗缅军罢了。如今，敌军在外，大家难道不应该共同抵抗么？”宫九并不因为木老爷的语气而感到不舒服，反而轻声细语的说道，“本王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我今日来，也不过是希望，大战即将到来之际，几位老爷多考虑考虑子民的生活。”
一旦缅军打过边界，附近的百姓各方面都会被遭到各方面的破坏。繁荣的经济也将不复存在，而且宫九发现，土司家族这些年因为缺乏约束，在当地横行霸道多年。过多的财富集中和赋税压迫，已经让人心很不稳定。
“王爷的意思是？”因为一开始已经达成一些共识，凤榉很有眼色的接下话茬。他的父亲凤林不由自主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我现在有三点，第一，约束各族子弟的行为，一旦本王看到任何欺压百姓，鱼肉乡民的做法，会直接出手教训。第二，减轻赋税，这几日本王发现，这里看似富庶，却很多百姓衣不蔽体。第三，每家减少私兵数量，本王可以派军队保护各位，但是豢养如此多的私兵，直接让这里的种田的百姓都少了很多。”
大概是看到几位老土司的脸色都不太好，宫九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本王只是通知，明日，这些条款便会直接贴在城中的布告栏上，百姓不识字不要紧，本王自会让人和他们一一解释。”
“王爷！”木旺觉得自己土司的尊严被严重的挑衅了。
结果宫九一伸手，直接将想起身发作的木旺压回到座位上，“木老爷，本王说了，这是通知，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和你们慢慢来，当然，也不希望在我对付缅军之前，先对付的是，原本应该成为友军的人。”
他看着面前的土司们，“本王要的是，你们和这里的百姓，都能安安稳稳，本本分分的生活。别给前面拼杀的将士们拖后腿。”
而且，在他宫九的眼里，不听话的，那就教训到他听话为止。
